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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噁心、難受還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怕人看輕,卻qiáng撐著不肯表現出來而已。
現在和米良相見恨晚,那一點不快也忘了,卻被姚添覺得是生xing狠辣,若是他知道只怕也只能苦笑。
米良聽他說得諂媚,不屑道:“王驛丞派人連夜去縣衙求救,為何沒有任何援兵?”
姚添臉色尷尬,嘆了口氣,道:“米大人誤會,小的不過是一個典史,上頭好幾位老爺,況且咱們縣城守門的規矩還是巡守大人立的規矩,一旦關閉城門,除非有上官命令,否則不得隨意開合。”
米良氣道:“死板,驛站有難,亟需援助,你等卻因為一個死命令見死不救……”
姚添忙道:“米大人息怒,息怒,小人非不救,實不知也。”
他又請諸人去禹城縣衙小住,知縣大人會盛qíng款待的。
米良道:“本官急著進去赴任,林解元也趕時間參加會試,若是耽誤了此等大事,誰來擔責?”
只可惜他跟糧食打jiāo道習慣了,對人說話沒有威懾力,那姚添卻不畏懼他。
姚添怕他自己寫了摺子遞到京里去,還是得先去縣衙,讓知縣決斷,然後向上官濟南府匯報,等知府大人匯報給布政司、巡撫衙門以後,有了批示此事如何解決如何上報,他們才能有所動作。
絕對不能擅自做主!
還是林重陽了解姚添這些典史的心思,他道:“姚典史這事可大可小,我們只是路過,該說的事實也都寫在卷宗里,你可以直接jiāo給有司衙門,我等有要事在身著急趕路,就算知府大人前來,我們也只能路拜而已。”
想大張旗鼓讓他們去說明qíng況那是不可能的,沒那個時間。
哪怕他小,可解元名頭在身,姚典史也不敢輕看他,只能連聲說是。
末了,他笑道:“林解元,有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得林解元相救居然還出言污衊,您要不要親自處置?”
林重陽已經聽祁大鳳說了雖鄙夷卻不肯làng費口舌,只道:“在下無愧於心,也不想和小人打jiāo道,相信貴衙會有公斷。”
姚典史忙道:“林解元放心,那是自然。”
天亮以後,林重陽留下一個民勇跟禹城縣衙處理驛站的事兒,其餘人則照常上路。
這一路上先遇到那個寧胖子,然後又撞上驛站遇襲,他們也不得不謹慎從事。
姚典史倒是也知qíng識趣,立刻派了幾個衙役打著縣衙的旗號給他們開路送行,到平原縣有70里,他們車隊人多行走緩慢,絕對到不了,需要在半路夜宿村莊。這是姚典史治內,他自然熟悉,立刻就給他們規劃好去哪裡哪裡歇息,然後下一站如何如何。
他還主動讓人去聯絡平原縣的典史,到時候依樣送他們去德州,保管讓路上平安無事,再不會有什麼變故。
見他如此誠心,林重陽也指點他將視線投入到民間,留意那些白日勞作,夜晚聚會的人,凡是不敢青天白日光明正大聚會,非要偷偷摸摸的,那絕對是有問題的。他還將自己知道的真空教、白蓮教的一些事qíng告訴姚典史,讓他和濟南府的曹典史聯繫一下,互通有無,說不定會有所收穫。
有人護送,趕路就輕鬆很多。
路上林重陽等人也不làng費時間,將近幾年的會試殿試題目都拿出來,每天破題講題,輪流著來。雖然旅途艱苦,可一群好友在一起,倒是不覺得苦,反而苦中作樂其樂融融,留下了不少詩篇、文章以及畫作。
離開山東境內的時候,他們在德州多逗留了半天,補充大量物資。尤其是德州扒jī,他們都說比家裡那邊的燒jī好吃,足足買了一大車!
林重陽感覺這一年都不想再吃jī了。
另外還買了很多東阿阿膠、藍印花布、黑陶器以及樂陵小棗等特產,荊老闆甚至還買了一頭驢!
那驢渾身漆黑,就鼻、眼、腹部有三點白,看起來溫順可愛,很適合婦女騎,所以他就把驢送給了吉祥。
不過林重陽細心地發現荊老闆其實是帶了女眷的,只是她們神神秘秘的,總是落後他們一段距離,中途下車歇息也絕對不在眾人跟前露面,每次都是兩個婆子安排什麼。
出了山東境內,驛站多起來,通常三十里便有驛站,有時候甚至二十里也有,如此便不用太趕。
十來天后,正月二十七,他們抵達新城縣。
米良要去永清縣上任,他們要在此地分別。米良不是正常的離任jiāo接,而是破格擢升,所以上任也不是正常時間,不過永清縣自去年冬至月就沒了知縣,他去上任也算及時。
林重陽知道他僅有的一點積蓄也被那些匪人搶走,就送了他三十兩銀子並一些吃食、布匹,米良原本只是一個教諭,連個僕從也沒,如今上任都是孤身一人,他就打發倆民勇一路護送他,順便留在那裡幫忙,等米知縣安定下來chūn耕chūn種之後,他們再北上京城即可。
林重陽又徵得荊老闆和吉祥同意將那驢送給米良當坐騎。
米良自是萬般感激的,只覺得活了半生突然遇到知己。
他對這驢也很有感qíng,不但騎著上任,後來還騎著下鄉視察莊稼,沒多久就得了個“毛驢知縣”的稱號,百姓們是因為他隨和不拿架子,出於親昵的戲稱,卻被官場同僚借來直呼他毛驢子。
從新城到京城,中間還有兩百來里路,會試時間是二月初九,初七是報名截止日期,他們起碼要在二月初五之前抵達京城才行。
畢竟同行的考生眾多,京城什麼qíng況他們也不了解,進了京大家起碼要安頓幾天。
靠近京城,治安越好,他們也就不怕再走夜路,所以緊趕慢趕在二月初二晌午抵達京城西南關廂。
時值會試前期,各地的舉子們都相繼上京,京城外的關廂便非常熱鬧,隨處可見搭著簡易茶肆,提供熱水和簡單食物給來往旅客。
“終於到了!”眾人歡呼著,急yù瞻仰這座雄渾壯麗的北京城,踮起腳來就能看到遠處巍峨聳立的城門樓,很是氣派。
林重陽卻詫異於城外關廂怎麼如此破舊?
道路兩邊的民房低矮bī仄,看起來破破爛爛,讓人很難和繁華的京城聯繫起來。
他們包了幾家茶肆坐下休息,順便弄點簡易吃食,飯後就有人開始告辭,有親友的就去投奔,沒有的就去找合適的客棧,經濟不寬裕的則去尋找貢院附近的廟宇、道觀、出租的宅院等。
這一路上得林重陽等人庇護他們才能夠順利進京,不但沒有被qiáng人騷擾,甚至都沒有挨餓受凍,還有免費藥湯薑湯提供,也沒有人得重病,就這樣平平安安來到京城。
尤其是往年來過京城的幾個舉子,雖然盤纏自己夠,可路途遙遠,能堅持到京城便所剩無幾,還要投宿吃飯買各種用品,到底是十分緊張的,甚至還要借債度日。
這番跟著一起趕路,雖然吃食路費也要出一部分,卻比自己趕路省了許多,手頭也能寬鬆不少。
就算有幾個不寬裕的,卻也不好意思再跟林重陽開口,這一路上可沒少受人家照顧幫襯,人家帶了那麼多人,吃住都要錢,也未必就寬裕。
林重陽把路上買的一些吃食、土特產每人分了一份,又約定禮部報名的時候見。
莊繼法去投奔本家一個在六部任職的長輩,孫機則去找他學兄,陸延和藍琇一起去投奔他二舅。
因為林重陽他們也是去投奔林毓雋,為了尊重林毓雋,林重陽就沒邀請趙文藻和王文遠同行,反正他們如今都不缺錢,住客棧也很方便。
林家在這裡也沒什麼根基,大伯已經離京,就三伯一家,不知道住宿條件如何,林重陽幾個想先看看,要是不方便就不和三伯住一起,他們自己去找地方。
林承澤先讓人去打聽林毓雋一家住的位置,原來是在城東南的關廂,卻不在城內。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們就啟程過去,現在就剩下他們林家自己人,隊伍頓時縮減了大半。
太陽西斜,因為沒有高大城牆阻擋,寒風凜冽,小刀子一樣颳得臉生疼。
林重陽把大皮帽子的耳朵也放下來包住臉頰,就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這北京城比咱們家冷多了。”
他原以為山東比江南冷,現在看看京城更冷,這樣一天天在外趕路,再有些日子,真是吃不消的。
林毓貞笑道:“這都打chūn了,越來越暖和的。”
林承澤吸吸鼻子,“這裡感覺不到chūn天的模樣,怕得三月才能好點。”
祁大鳳讓他們上車,帶著車隊往北走到城牆底下,貼著城牆往東去,有城牆抵擋風果然小了很多。
林重陽原本抱著手爐在車上打盹,突然就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睜眼就見吉祥趴在車窗好奇地瞅著外面,臉上表qíng驚喜不斷。
他忍不住也靠過去,“到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