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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陽好奇道:“令兄得了怪病嗎?可曾延請郎中診治?”這和郝家有關係?
趙文藻搖頭,“治不好的,我兄長自幼聰慧遠超於我,當年郝家找到我們,想讓我哥哥抬舉郝令昌,給他營造神童之名,讓我哥哥做郝令昌的影子,替他作文給他造勢……就如林學弟這般,我哥哥自然不肯,結果郝家就冷笑而去。之後我哥哥就諸事不順,多次被一些無賴找茬勒索,後來直接被打成重傷……臥chuáng不起。”
林重陽怒火填膺,“居然有這等事兒?趙兄族裡不管嗎?”
趙文藻冷笑一聲,“自然是有的,郝家能在掖縣隻手遮天,沒有這些喪盡天良的事qíng又如何能做到。林學弟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萬不可著了他們的道。”卻也沒有解釋趙家為何不管的事qíng。
林重陽一揖到底,“多謝趙兄前來相告。”
趙文藻擦了擦眼淚,又挺直了脊樑,微微頷首便施禮告辭。
趙文藻走的時候,林重陽想了下,讓他爹趕緊派倆夥計,暗中跟著護送趙文藻回去。
他也不知道趙文藻這次來給自己通風報訊,會不會被郝家知道,對趙文藻也不知道有沒有影響。
林重陽悄悄找了林大秀和沈之儀,三人去書房說話,這事兒不宜太多人知道。
他將趙文藻的話說了一下。
林大秀眉頭緊皺,立刻道:“若真如此,我修書請你大爺爺過來陪你考試。”
林重陽搖頭,“書信最快也得三五天到林家堡,我大爺爺來這裡也得四五天,後天就考試了,根本來不及。”
沈之儀道:“也只能見招拆招。”他臉色很不好看,似是受了什麼打擊一樣。
林重陽看了他一眼,“沈兄可是不舒服?”
沈之儀冷冷道:“趙文藻的兄長我認識的,當初有過幾面之緣,算是投緣的文友,我只知道他突逢變故,沒曾想這變故是這樣來的。郝家,郝家,還真是好啊。”
林重陽道:“之前郝家也找了沈兄,你拒絕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沈之儀道:“他無需給我找麻煩,因為他把目光轉到了趙文藻和你身上。看來,這一次院試還真是沒那麼簡單了,林學弟,你還覺得只是一場院試,不落選就行嗎?”
林重陽內心泛起波瀾,半晌無言。
沈之儀道:“還有兩天考試,你專心準備考試,我去求見知府大人,請他幫你保駕護航。”
說完沈之儀就匆忙離去。
林重陽看林大秀比自己緊張,笑了笑,安慰他,“爹,不用擔心,沈兄已經去求見知府大人,我小心謹慎,當不會有大問題。”
林大秀卻也呆不住,總覺得要為兒子做點什麼才行,他就讓人去給趙一刀送信,將趙一刀叫來,使人悄悄出去打探消息,看看郝家以及提學道衙門有沒有什麼不利於林重陽的消息。
還要重點關注一下那些潑皮誣賴、青皮流氓和郝家有關係。
被趙文藻這一報信,弄得林大秀和林毓堂等人緊張萬分,林重陽顧念其他考試的族人,讓他們不要多說什麼,免得大家人心惶惶就不好了。
十五這天一早,四更天大家就起來準備,五更天就齊聚在考棚龍門裡面的大廣場上。
因為擔心出事,林重陽這一次也格外小心,提前一天就和密水縣的教諭打好招呼,高腳燈籠和燈牌是什麼樣的,約定在哪裡等,所以五更的時候,他們就找到了密水的燈牌,一個燈牌上是個人名,十幾個燈牌密密麻麻地非常搶眼,一下子就能找到。
因為考棚里聚集的人太多,除了考生和送考的,還有小商販們以及腳夫們,林重陽路上還被踩掉了鞋子,黑燈瞎火的也找不到。
好在林大秀早有準備,提前給他備了鞋子和衣裳,到了集合點直接換上即可。
林重陽吁了口氣,“爹,你準備真齊全。這幸虧是分兩撥考,要是七個縣一起考,非得把考棚拆了不可。”
林大秀一手給兒子拎著考籃,一手攬著他的肩膀護著他,免得被人撞到擦傷,“等會點名進場就好了。”
林大秀很擔心在點名之前這段時間,會有人故意過來傷害林重陽,好讓他沒法考試,所以他格外小心。
他還從文魁樓帶了兩個有眼力見的高大夥計,讓他們擋在林重陽外圍,千萬不能讓人磕碰到他。
那倆夥計也負責,但凡人多的地方都是直接沖開人群護著林重陽過去的,饒是如此還讓林重陽掉了鞋子,可見人擠人擠得厲害。
不過有林大秀幾個人對林重陽嚴密的保護,就算有人想做點什麼手腳也沒機會,所以林重陽平安抵達。
林重陽覺得自己都被弄得要神經了,簡直就是護送要員的待遇。
終於熬到五更天要點名了,大家都排著隊去龍門北邊的大廳前等待點名。
林重陽差點沒認出來,這還是之前府試的考棚嗎?怎麼多了那麼多柵欄?曲曲折折的,跟chūn運高峰期的進站口差不多。
可見院試比府試嚴格得多。
這裡就是九龍廠,九曲折,兩邊木柵欄,中間兩三個人並行,到了盡頭,也就到了點名出。
譚大人親自坐鎮大廳西間點名,時辰已到,大門dòng開,知府、知縣、教授、教諭以及廩保們等候司儀呼聲分批入內參見。
等長官們見禮完畢,接下來就是點名。
第一批先是密州。
密州知縣立刻出列站在譚大人身後,唱名點齊該縣的廩保,一起站在提學官背後,然後點考生名。
點到考生名字,考生出列上前,會由廩保和挨保們驗明正身,無誤則高喊某某保,挨保jiāo上考生的院試卷結票,即可去一側領去試卷進場。
領卷後入場前還要接受搜檢,其嚴苛程度絕對比府試還要嚴厲幾倍。
“筆墨留下,只需帶一樣吃食入內!”負責搜檢的差役高喊著,讓考生將考籃中的筆墨留給送考之人,不得帶入考場,結果又引起外面考生叫苦之聲。
差役大喊道:“不得喧譁!”
這一次搜檢嚴苛得讓人髮指,不僅僅是吃食被掰得細碎,還讓考生將頭髮打散,衣服鞋褲都脫下來,甚至腋下腳底板都檢查,謹防上面寫字,連同衣服也要里里外外搜檢過,不得挾帶不得寫字其上。
原本都是最要面子的考生讀書人,這一下子被搜檢一番,一個個全部斯文掃地,實在是堪稱受rǔ。
其中有人挾帶小抄入內,被搜檢出來,呵斥一番,但是有那倒霉的竟然將小抄本的聖賢書藏在褲襠里,結果被斥責褻瀆聖賢拖出去跪在轅門外,直到院試全部結束才能放行。
密州縣進場以後就是密水縣,林重陽是案首自然要第一個入場。
聽見大廳內唱名:“林承陽!”
林重陽已經將筆墨都jiāo給了二伯等人,自己拎著小箢子裡的兩個餅一罐清水就喊到入內。林大秀站在譚大人案前,另外還有一名挨保董暉捧著一隻笸籮站在一旁。
林大秀朗聲道:“考生林承陽確認無誤,林毓秀認保。”
譚大人一直都在打量林重陽,卻沒有說話,看看點名冊上寫的信息,點點頭,蓋下一戳,這時候讓林承陽呈上院試卷結票去領試卷。
林重陽看向董暉,提醒道:“董兄,我的結票呢?”
董暉愣了一下,“什麼結票,不是你自己拿著嗎?”
林重陽眸子一眯,冷冷地瞪著董暉,林大秀低喝道:“董暉!”
那邊譚大人身邊的書吏高聲道:“何事喧譁,呈上院試卷結票。”
董暉這才驚慌失措道:“要是沒給你,那都在這裡的,我找找。”他立刻翻找笸籮里的結票,都是他認保的考生,單單就是沒有林重陽的。
那邊譚大人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卻依舊沒有吭聲,反而觀察林重陽,他看這小考生咬著牙關,分明要動氣的樣子,卻依然隱忍,並沒有發火更沒有亂了陣腳。
林重陽上前按住林大秀的手臂,讓他不要著急,他對董暉道:“董兄,你是挨保,為我們掌管結票的,你想想是不是沒有都帶過來?”
那邊嚴知府面色一沉,上前對著譚大人拱手,“學督,林承陽的院試卷結票府衙禮房還有存底,下官這就讓人取來。”
他狠狠瞪了董暉一眼,又派一名訓導趕緊去取,回頭對一名書吏道:“你接替董暉挨保。”他也不跟譚大人通報,直接吩咐道:“把董暉押下去立即審問怎麼回事!”
董暉還想大喊自己冤枉,嚴知府一個眼神,就有人堵了他的嘴將他拖下去。
做完這些,嚴知府給譚大人施禮,“讓督學大人見笑。”董暉是府學生,按說嚴知府不該當著督學大人的面直接將學生給拘了,畢竟督學才是生員們的宗師。可嚴知府因為之前沈之儀求見所說的話,早就怒不可遏,今日是瞪大眼睛要看看到底還有什麼貓膩,自然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