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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約定時間三更,林重陽提前出發,先觀察一下,祁大鳳便先爬上一棵樹,占領制高點,可以保護林重陽監控全場的動靜。
月上中天的時候,銀輝潑灑,整個園子如同下了一層霜,林重陽靠在假山上,欣賞了一會兒月色,就聽見小徑上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略隱了隱身形,就見到兩個窈窕的身影朝著這裡走過來,到了近前她們先看了看,似乎是沒見到人,其中一人便輕聲喚:“林相公”。
林重陽不應。
一女子疑惑道:“我明明告訴他三更,他不會沒領會到吧。”
另一女子道:“這時候你打什麼啞謎啊,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呢。”
“我不是想試試他嗎,看看他是不是真聰明。”
“那咱們等等吧,興許過一會兒就來了。”
過了片刻,林重陽便從假山後面緩步而出,離著兩人還有段距離的時候拱手,壓低聲音:“見過兩位。”
兩女子歡呼一聲,“可下來了。”兩人相攜前來,“見過林相公。”
林重陽問道:“兩位可是知道家母的下落?”
個子略高挑一些的女子道:“雖然現在不知道令堂在哪裡,不過我們卻知道前幾日令堂還在這裡的,靜空說她早就離開,分明就是撒謊。”
白天林重陽和靜空對話,她們都聽在耳中。
另一個女子道:“若是林相公肯幫我們一個忙,我們願意幫你打聽令堂的下落。”
她們在這裡住了四五年和那些尼姑們見天打jiāo道,又常拿金銀請她們吃喝,和林重陽自不一樣的。
如果靜空下了令,那他在青雲庵還真是寸步難行,更別說打探消息。
林重陽沉吟道:“兩位想讓在下幫什麼?”
那女子抿唇笑道:“咱們被關了四五年都不急,林相公怎麼比我們還急。”
林重陽正色道:“還請兩位體諒在下記掛家慈的急切心qíng。”
那高挑女子道:“凝菡不要逗林相公了,咱們還是說正事。”
她對林重陽道:“林相公,為表誠意,咱們二人也將姓名告知,有名有姓,林相公也不必擔心我們有虛言。”
林重陽明白她的意思,她們必然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是某豪門被送來靜修的女子,所以她們說被關在這裡,現在估計是想脫離苦海,要借住他的力量,又怕他懷疑有詐,所以告知姓名。
有了名姓,女子最重清譽,也算是有把柄落在他手裡,讓他放心她們。
不等林重陽說話,那女子就道:“妾身娘家姓王,小名不便告知,但是有個表字詠絮。”又指著旁邊那位道:“這是顧小姐。”
方才她已經喚過她的名字凝菡。
若是從前顧凝菡自然不允許這樣,別說見外男,被人當著外人面稱呼閨名,只怕入夜就不會從閨房踏出半步。現在自不比往日,為了能回到京城,她願意冒險。
她相信林重陽是個信守諾的君子,不會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畢竟對他也聲名有損,功名有虧,也算大家互相握著把柄。
儘管自己更吃虧,可只要能離開這裡回去,這些她都認了。
顧凝菡咬牙道:“我們是京城大同坊的顧家,林相公一打聽便知。”
這個做不得假,林重陽便也不懷疑,只問要如何幫忙。
王詠絮道:“我們也不會讓林相公為難的,只請你為我們悄悄送一封信去。”
送信?這個倒是簡單,林重陽想起沈君瀾是從京城來的,如果讓他幫忙帶信,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
哦對了,他可以讓沈君瀾帶給沈之儀,然後請沈之儀給顧家送,這樣就沒有問題。
有了計較,林重陽道:“兩位放心,這封信在下一定托可靠之人親自送到兩位指定人的手上。”
兩人福了福,“先謝過林相公。”
顧凝菡又jiāo給他一張紙,“還煩請林相公幫我們買幾味藥材,到時候三更天投到這裡牆根下即可。”
林重陽接過紙條的時候,碰到了她的指尖,冰涼的很,他將紙條塞進袖袋裡,“後日三更會讓人送過來。”
王詠絮就道:“勞煩林相公,我們會儘快打探令堂的消息,到時候寫在紙上揉成團,扔到牆外。”
又說了幾句,定好了暗號之類的,王詠絮便拉著顧凝菡回去,“她們吃酒差不多回來了,咱們回吧。”
她們身邊都有看守的婆子,一開始看守非常嚴格,一年後就開始放鬆,後來她們想辦法賄賂了廟裡的尼姑,時常找幾個婆子去賭錢吃酒,就越來越放鬆,到了這兩年,她們倆甚至可以在院子裡自由行動。
反正牆高院門有鎖,她們也出不去。
離開青雲庵之後,林重陽和祁大鳳又從後牆爬出去,回到了白龍村,等天亮就讓趙大虎去買藥,他們幾人則分頭在村內和一些老婦人聊天,打探王柳芽的消息。
白龍村就在山腳下,和青雲庵很近,這裡的女人病了都是去找青雲庵的尼姑看病。
她們異口同聲地說青雲庵醫術最好的是靜雲大師,其次就是王居士,這位王居士如今已經得靜雲大師真傳,且為人又和善熱qíng,不嫌髒不嫌累,簡直是就是廟裡的活菩薩。
除了現在會讀書識字看病問診,林大秀覺得跟從前的王柳芽倒是也沒什麼不同,一樣的閒不住。隨著跟村民們聊得越多,他就又重新認識了王柳芽,如今的王柳芽,應該說除了他印象里那麼勤勞閒不住,其他的只怕已經大變樣。
青雲庵為什麼不肯放她?這讓林大秀很是費解,好在通過和村民們聊天,他們確定青雲庵並不是要傷害王柳芽,相反,她在青雲庵地位不低。
兩日後,林重陽讓祁大鳳將藥材丟進去,同時也拿到了另外一個紙團。
上面是俊秀挺拔的柳體,頗見功力,紙團上說她們打探到一切都是靜空搞鬼,因為林重陽來的那日,王居士還在青雲庵中給人看病的,結果當天傍晚就被靜空以急診為名將她送出去了。
具體位置不知道,只說是北村,他們這裡將山北的村子統稱為北村,並沒有特指哪裡。
跟村民打探一下,果然如此,北村起碼有二十來個村子。
雖然不知道特定位置,可知道差不多方位就很有幫助。林重陽決定讓祁大鳳想辦法聯絡一下沈君瀾,只有讓錦衣衛幫忙,他們才能悄無聲息地打探消息,自己貿然前去,又是陌生面孔,很容易引起別人注意打糙驚蛇。
這個靜空老賊尼,等找到母親,一定要好好地修理修理她!
最好讓她去縣衙大牢里呆幾天。
他們佯作失望離開的姿態,然後在一個叫雙龍鎮的地方投宿。
二更天的時候,有人來敲門,林大秀去應門,門外說了一個沈字,聽聲音是沈君瀾,他就開門讓其進來。
沈君瀾是喬裝打扮過的,正扮成一個大腹便便的bào發戶商人,臉上貼著絡腮鬍,皮膚也是紫銅色,穿著大醬色的繭綢長衫,穿著一雙紋繡靴子,反正怎麼違制怎麼穿,怎麼bào發戶怎麼來。
如果不是先入為主知道他是沈君瀾,林重陽發現還真是認不出來。
“沈世兄,你這易容術倒是厲害。”堪稱出神入化了。
沈君瀾從大肚子裡掏出一堆雜七雜八的擺在桌上,對林重陽道:“去淨面,幫你易容。”
林重陽洗好臉,坐在桌前,任由沈君瀾在他臉上擺弄,從一旁林大秀的表qíng他就知道沈君瀾不會給自己化個好看點的。
最後他的小臂連同手也被塗成病怏怏的huáng色,沈君瀾淨手,又將那一頓東西都收進了自己的大肚子裡,“好了,一個時辰不要沾水。”
林重陽道:“會出汗。”
他給自己塗塗抹抹這半天,要是出汗的話,那豈不是要成了一個泥人?
沈君瀾道:“你可以去窗口chuī風,保管蚊子都不叮。”
林重陽:……
八月下旬的夜已經涼颼颼的,林重陽身上被塗抹的東西很快就gān了,他摸了摸並沒有多少異樣,既沒有滑溜溜的也沒有厚厚一層,看起來材質不錯。
他現在是bào發戶行腳商沈君瀾的貼身小廝兼帳房,一臉菜色,皮膚暗huáng,臉上還長了好多麻子,絕對是讓人看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那種。
“眼皮要耷拉著,不要睜到一半,不要正眼看人,不要隨便開口說話,更不能笑得露出牙齒來。”沈君瀾給他緊急培訓,林重陽的眼睛太亮,與人對視容易露餡。
林重陽道:“世兄,這樣的帳房人家信得過嗎?畏畏縮縮跟小賊一樣。”
沈君瀾道:“就是一個識字的小廝而已。”
長壽村是泰山北麓的一個大村,距離泰山五里路,雖然只是一個村鎮,但卻是連接濟南、肥城、泰安、萊蕪的一個重要位置,南來北方的商販都會在這裡中轉、歇腳,久而久之長壽村南邊的官道就成了一個商業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