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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煜微微頷首:“怪不得你能中解元,也不是沒有緣故的。”
如今士林中有個怪現象,擅長做學問的,不適合官場,不是科舉回回落第心灰意冷,就是名次不高入了仕途也格格不入,如他這般又能做學問科舉又順利,與官場人物打jiāo道也不發憷拘謹,反而處處顯得從容淡定的,還真是少。
林重陽適時感激道:“學生能夠中式,全賴恩師提攜。”
唐煜哈哈一笑,很是喜歡這少年懂事的樣子,知qíng識趣,知道是自己提攜他。
又聊了一會兒,唐煜就讓他回去好好準備,來年京城再會,叮囑他去了京城只管按著地址找自己。
林重陽恭敬地接了唐煜的加批和字條,然後告退離去。
待他走後,屏風後面走出一個謀士來,朝著唐煜拱手,“東翁,此子日後必有大作為。”
唐煜點點頭,沉吟道:“能寫出那般文章來,自然不是愚鈍之輩,他的聰明和城府,是藏在純真之下的。”
那謀士道:“就衝著他能拜沈老爺子為師,還讓囧大先生說出那番評語,又將當年的譚提學擠兌得氣急敗壞回京,可見不是個單純軟弱之輩。”
“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來年自會見分曉。”
那謀士笑了笑,“屬下這就去把那些文章和書籍整理一下給林解元送去。”
唐煜道:“你打發人送就行。”
“東翁,連布政使都親自打發人去給林解元送捷報,屬下為東翁去送書給門生,也是應當應分的。”
唐煜微微頷首,示意他只管去。
林重陽離開唐煜那裡又回到明倫堂,趙文藻等人已經在那裡等他,見他出來紛紛圍上來。
孫機給他使眼色,林重陽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就見不遠處和幾名舉人站在一起的一位考官正若有所思地看過來。
林重陽這才想起來,此人就是萬祺,之前謁見考官的時候有介紹過。
按理說,他是主考官取中的,雖然是萬祺房裡出去的,卻沒有房師的qíng分,他自然也不必過去拜會的。
這不是有沒有禮貌的問題,這是關乎主考官大人顏面的問題,林重陽自然不會在單獨拜會過主考官之後再去拜會房師,所以他就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萬祺雖然不高興,卻也不會腦殘地表現出來,就算心裡罵一萬句小子無禮,也絕對不會流露出半點來,更加不會當眾給林解元使絆子下臉子。
雖然主考官等人也並未對他如何,他也能感覺得到大家對他的異樣眼神,無非就是閱卷中別有小心思、鼠目寸光云云。
總之,隱藏小心思,表面一團和氣,這才是他們的處世之道。
第139章 風頭無兩
林解元要擺酒, 轟動了半個濟南城。
先是各大酒樓主動找上門來, 願意承包所有酒席, 桌椅、碗筷、瓢盆全部備好,不需要主家麻煩;地方不夠可以在街上扎彩棚, 彩棚鋪子老闆們也爭先恐後上門推銷自己;另外菜蔬、ròu類、山珍海味商販們也紛紛湧來推銷, 願意半賣半送地提供:還有戲班子、雜耍以及其他自認酒宴上需要的行當,全都一副和林解元非常熟悉的樣子想上門來提供服務。
這些不用林重陽cao心, 有林大秀夫妻還有林毓熙以及李縣丞、曹典史打發各自女人們來幫忙, 他們都是有經驗的, 自然能幫襯著把酒宴布置得體體面面又不會出什麼岔子。
流水席擺三天, 第一天是讀書人以及官場上的人來祝賀,第二天就是街坊、鄉紳等人, 第三天則是那些商鋪老闆們以及沒什麼jiāoqíng為了攀jiāoqíng來的。
酒席分兩等, 家裡的算是大宴,至少四兩銀子一桌,外面的算中宴, 二兩至三兩一桌,原本林重陽覺得也就眼前街坊們多,其他人不會太多。
誰知道第一天直接成了讀書人大聚會,遠的近的, 認識的不認識的,成群結伴地來,門口的司儀迎賓們寫唱禮單嗓都啞掉不得不換了三撥人,酒席也是一加再加, 最後竟然加到八百桌開外!!
彩棚高挑,直接將前面一條胡同後面一條街都罩住,胡同和街道兩頭有曹典史等人直接吩咐用拒馬封鎖起來,這三日只讓來祝賀的賓客通行,其他車馬一律禁止通過。
原本林重陽還以為要花錢請班子唱堂會,哪裡知道人家自有生意經,幾個班子將兩條街的兩頭一堵,就在那裡搭台子唱戲,吸引得遠近百姓都來圍觀。
他們跟林解元沾光,又給林解元做宣傳,弄得大半個濟南城都知道今年的新科解元林承陽。
擺酒雖然又累又破費,當然回報也是豐厚的。
收到的賀禮也分幾種,有的為祝賀表示一下,知道攀不上jiāoqíng只在禮單上留個名兒,一般會送的輕一些,這樣的人既不吃飯也不指望以後林解元會回禮。
而大部分舉人除非關係好的會送重禮,其他人會送不貴重但文雅一些的文房四寶禮物。
送厚禮的基本就是鄉紳、大商戶們,有人在表層禮物下還有內頁禮單,直接送銀票,還有人送地契、房契、賣身契……
而孟子君這個長袖善舞的老闆則是第一天和曹典史等人一起來的,毫不吝嗇地送上了一份厚禮。濟南府豪華地段的一座半間門面的鋪子,綾羅綢緞山珍海味若gān,另外還有兩百兩銀子,此外還笑著許諾所有君子客棧永久對林老爺開放,隨便帶人來住,包吃包住,隨時歡迎。
他了解林重陽的為人,知道人家不可能為了占便宜而占便宜,所以不怕大大許諾,再者說以後林重陽中進士做了官,能住他的君子店更是好事,只怕人家根本沒空兒住。
借著林重陽中解元的機會,孟子君把之前的人qíng狠狠地還了一把,畢竟這種場合沒人會讓客人將禮物拿回去,只會想辦法以後還人qíng。
三天以後,林重陽等人直接累癱的感覺,這還得虧酒樓幫忙置辦酒宴,另外有人幫忙招待客人,否則只怕一天都堅持不下來。
夜裡等大家都各自回屋休息去,林重陽就把自己扔進浴桶里,熱水一泡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張起來,舒坦得渾身發癢。
馮順在一邊幫他擦背,笑道:“少爺,等回林家堡,還有酒宴呢。”
林重陽一個激靈,忙道:“咱們路上慢慢走,讓家裡先擺酒,等咱們到家,酒宴也就結束了,這樣咱們不折騰。”
他真吃不消這樣的場合,太累!
馮順笑嘻嘻道:“少爺,順子可真是開了眼界,您不知道啊,那銀子流水一樣嘩啦啦地潑出去,還來不及ròu疼呢,然後烏拉拉的摟糙一樣摟回來,真是變戲法一樣神奇。”
林重陽白了他一眼,“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就好了。”
實在想不明白有些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還是借著各種機會舉辦宴會摟錢,百日、生日、各種紀念日、各種上學日的,有那個必要嗎?
這種宴會多累啊!
還有些人,不說一輩子花不完,只怕幾輩子都花不完,整個縣的地都要變成他自己家的,還是不肯消停,也足夠讓人毀譽參半的。
自己現在中舉,以後林家也會水漲船高,他得回去和大爺爺商量一下,家族自然要壯大,但是要有理有據,不要太扎眼,也不要貪得無厭,要懂得進退,適可而止才行。
他感覺馮順在給他捏肩膀,就搖搖頭,“我還不到七老八十,用不著按摩。”
一旦享受慣了可就停不下來。
這時候有人推門進來,林重陽以為是林大秀,就道:“爹,咱們哪天回林家堡?”
沒等來林大秀的聲音卻聽他娘王柳芽笑道:“你爹說讓你們休息兩天咱們就回去,陸延那些人也得回去擺酒,不好耽誤太久。”
林重陽哎呀一聲,就把身體沉進水裡只露著個腦袋在水面上晃悠,“娘,你進來怎麼不敲門,我洗澡呢。”
他不說還好,一說王柳芽就湊到他跟前,笑道:“你洗澡不也是我兒子?”
她手裡拿著一個帳本,激動道:“趁著你洗澡有空閒,我給你說說咱們這一次的帳目。”
林重陽有點頭大,“娘,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咱們在外面的家你當,回家就是大祖母當,我不管。”
王柳芽嗔道:“你這個孩子,你不管帳目也得知道哪個給你送重禮,哪個送的少,以後jiāo往起來心裡有個數。”
林重陽道:“娘,禮重禮輕的以後按著帳目回就是。”他又不會根據送禮多寡來決定jiāo往程度深淺,比如說孟子君送他那麼多禮,難道他就引為知己?王文遠只能送他一幅畫一首詩,難道他就不當王文遠是兄弟?
王柳芽和這裡本地的一些太太們jiāo際慣了,或多或少被她們洗腦影響,現在聽兒子一說,就笑道:“是娘有些糊塗,有些送厚禮的,也不圖回報,有些送薄禮的,咱們以後反而應該多回禮幫襯一下,兒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