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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方才在酒宴上知府大人可把郝令昌好一個夸呢。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嚴知府道:“你可知道郝令昌府試的文章和你這篇一模一樣?”

    林重陽如實道:“學生後來只是聽說他的破題,倒是一樣,文章內容沒見著,也沒問。”

    嚴知府便拿了一卷捲紙扔在桌上,“看看吧。”

    林重陽上前,捧過那捲紙,展開看了看,只一眼他就知道和自己的一模一樣了。

    他將捲紙放回去,“回先生,這是學生第一次看,的確一樣。”

    嚴知府屈指輕輕地叩著桌面,沉聲問道:“知道他剿襲你的文章,為何不上報?”

    林重陽眼皮突地一下,卻也不慌亂,越發恭敬道:“回先生,考試的時候學生見題目曾經在文會見過,怕有什麼蹊蹺,就跟著沈之儀學兄求見huáng教授,只是那時候並不知道郝學兄會用我的文章,所以當時也沒有默寫出來留給huáng教授。後來聽說郝學兄的破題和我的一樣,已經是放榜之後。且學生覺得就算郝學兄不對,可他也是運氣好碰對了題目背了一片時文,說一句不恭的話,這在考生們中間也普遍,就算弟子……也是會猜題的,只是運氣沒那麼好,沒有猜中而已。”

    說完,書房內又陷入安靜,林重陽感覺呼吸都有些不暢,空氣好像要被凝固起來似的。

    片刻嚴知府道:“你也不是猜不中,你父親當初縣試的考題,你不就猜中了麼。”

    咣當。

    林重陽感覺好像被人敲了一鍋蓋,知府大人就這麼神通廣大?居然可以查到這個?

    明明過去很久,而且大家都傳言他爹是刷臉的,跟他沒有關係,怎麼知府大人就知道?

    想了想,他決定不背這個鍋,甩給大爺爺來背,那時候自己還小嘛。

    “回先生,當時家父赴考,家祖父……是收集過考官資料的,可以……研讀考官的程文學習……”後面不說你也知道。

    大家都是過來人,不要裝,你也是這樣的。

    嚴知府當然懂,果然也沒再bī問什麼,“這麼說,你不怪郝令昌剿襲你的文章得案首?”

    林重陽道:“回先生,學生不怪,學生習文不少,也會借給別的同窗看,若是恰好考到這個題目,只能是同窗運氣好,卻不是學生的緣故。畢竟,不背學生的,也可能背了別人的。”

    “你倒是看得開。”嚴知府的語氣和緩了許多。

    隨即他又嚴厲起來,哼了一聲道:“不要認為本官什麼都不知道會任由別人糊弄,本官之所以沒有拆穿郝令昌,也有本官的緣由。”

    見他用本官,而不是之前的先生學生的語氣,林重陽就知道這是要動真格,立刻就跪下,“大人英明在上,運籌帷幄,一舉一動皆有章程,學生不敢妄加揣測。”

    嚴知府看他這般謹慎恭敬,抬抬手,“起來吧,你不必緊張,本官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林重陽就尋思看來嚴知府什麼都知道,可又不能發作,必然心裡憋屈得很,巴不得將郝令昌拖出來狠揍一頓呢,卻又礙於什麼不得不這樣。

    對了,提學官是郝令昌的姨夫按照沈之儀和huáng老闆打探來的消息,提學官的妻子非常疼愛郝令昌,簡直像親兒子一樣。

    看來知府大人是要給提學官面子了?

    這事兒林重陽還同qíng知府大人呢,畢竟不是故意泄露考題,結果弄這麼一不,並列案首也已經既定不好更改,原本覺得是天大的好事現在一看倒是吃了蒼蠅一樣,這事兒若是傳出去,那就是打自己的臉,絕對是從政生涯的一個污點。

    所以就像吃一顆老鼠屎一樣,不想也得qiáng咽下去。

    可想而知有多難受。

    他拱手道:“先生提拔學生,學生銘感五內,先生有為難之處,也只管吩咐學生,學生必然恭敬從命。”

    嚴知府暗嘆了一聲,還真是個剔透玲瓏的孩子,雖然說不出口,卻還是要叮囑一下。

    林重陽道:“先生放心,除了先生,學生不會對任何人說起自己的文章,哪怕是家祖父。”

    只要當事人不承認,就算外面有風言風語,也得不到證實,那嚴知府的臉面是可以保全的。

    見他懂進退,嚴知府鬆了口氣,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頷首道:“你是個好學生,回去好好讀書,爭取中個小三元。”

    林重陽道:“學生謹遵先生教誨,至於小三元,學生只管努力,盡人事聽天命。”

    提學官譚大人可是郝令昌的姨夫呢,人家可不會再給自己個並列案首了。

    嚴知府就送了他幾本書,一些上好的墨碇和幾支好筆,讓他院試的時候用,然後讓人送他回去,

    等考生們都走後,張書辦回來復命。

    嚴知府就讓人請了常先生前來說話。

    常先生是他的幕僚,跟著他有四年,兩人感qíng甚篤,頗有默契。

    常先生進了書房道:“東翁,事qíng已經查清楚,的確是郝家在府衙安cha的眼線一直關注東翁一舉一動。”

    嚴知府氣得一拍桌子,“真是豈有此理。”

    常先生道:“東翁也不必動怒,那郝家也不是針對東翁,而是所有來萊州的官員,君不見那掖縣知縣都要看他眼色行事,若是他郝家不發話,知縣任何舉措都是寸步難行的。”

    嚴知府氣得連連擂拳,“這郝家簡直是無法無天,堪為豪qiáng劣紳,實該連根拔除,為民除害!”

    常先生嘆了口氣,“東翁所言甚是,可東翁在此也不過三年,根基不深,要想拔出郝家豈是易事?只怕往屆大人們也有念頭,可惜動不得罷了。離任之後,眼不見為淨。”

    嚴知府冷笑道:“就算我動不得他,卻也不會讓他那麼舒服,提學官大人何時按臨?”

    常先生道:“接到消息,五月初十按臨,五月十五開始考試。”

    嚴知府道:“郝家想連中小三元,我卻不能讓他如願,若他連中,林承陽也必須要中,否則拋開這些只論文章。”

    常先生道:“東翁倒是不必動氣,那譚大人也不是目光短淺之輩,就算回護郝令昌,也不至於拿仕途開玩笑,這院案首想必還是會秉公而斷。”其實這麼一鬧,那譚大人只怕也是難做的,因為他和郝令昌的親戚關係,導致有些人先入為主,怎麼都會覺得他會維護郝令昌,甚至說不定會給他透露題目呢?就算沒做,都可能被人這樣懷疑。

    這也是為何考官與考生之間最好迴避的緣故了。

    嚴知府哼道:“最好如此,否則我少不得要參他一本。”

    常先生知道他不過是說氣話,也就不再勸,反而又說些別的,府衙其實也不只是這倆人是郝家眼線,其實大部分都是,反正都收了郝家的好處,知府是流水的,書吏差役們卻是留守的,自然和郝家盤根錯節。

    嚴知府最後也只能喟嘆,只等離任方能解脫,可離任之後,下一個州府,誰又知道是不是也有個郝家或者懷家的呢?

    哎,都說做官好,可誰知道做官的難處呢?

    第98章 勢在必得

    面覆以後, 林重陽和林家子弟就回到文魁樓小院, 繼續閉門謝客, 專心讀書。

    至於郝令昌的事qíng他並沒有多想,畢竟只是一個府試, 不值當耗費心神, 耽誤了院試可就得不償失。

    過了兩日沈之儀悄悄告訴林重陽,嚴知府處理了府衙內的一些人, 據說以竊取機密為由痛打一頓板子, 然後直接扔去沿海衛所充軍, 其下場當然根本到不了衛所。

    嚴知府也算雄起了一把, 不過他也沒動郝家,只是清理一下自己府衙內部人員。

    而譚大人即將按臨的消息在書生間傳播得很快。

    譚大人河北人士, 以按察使副使提督學校, 學校生員都稱之為宗師。提學官俱用風憲官,要求選用品行、文章兼優者任職,一般在某地任職為三年。

    譚大人今年在山東省為最後一年, 主持完這一次的院試和科試之後,譚大人年底就要赴京述職。

    沈之儀看著一直都老神在在讀書的林重陽,笑道:“林學弟這定力,我可是佩服得很。”

    林重陽無奈道:“因為譚大人是郝令昌的姨夫, 我就該惶惶不可終日?”

    沈之儀道:“這倒不必,只是若郝令昌執著於小三元,那譚大人一定會在任期把這個事qíng給辦成,且還會漂漂亮亮的。”

    林重陽沉默片刻, 道:“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我也要做一把俊傑了。”

    沈之儀哈哈笑起來,“其實我倒是好奇,譚大人要如何才能既幫助郝令昌,又不會影響自己的名聲,讓人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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