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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輕輕捏住她的手,溫聲問道:「怎麼了?」
雲嫣望著他道:「景嫿姐姐好生奇怪,我方才不過叫她下次罵我的時候不要罵我黃鼠狼,要罵也罵狐狸精,結果她卻……」
雲嫣說著便止住,一副被欺負的模樣,她扭頭喚了聲淺草,便委委屈屈地靠在景玉身邊,要淺草來說。
淺草怔怔地,顯然還沒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待她瞧見景玉冷淡的目光朝自己看來時,忙期期艾艾地替雲嫣圓話道:「結果……結果景嫿公主她就奶羞成怒地跑了。」
她說完之後便不安地望向她家公主,只是不知怎地,雲嫣看著她的表情突然就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雲嫣失望地搖了搖頭,挽著景玉的手臂轉身走了。
淺草愣了愣,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方才說了個奶羞成怒……
她竟然因為太過于震驚公主的舉動乃至於腦子裡想的全都是那個字了!
一群脫韁的野馬在淺草腦袋裡來回踐踏。
可惜兩位主子並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淺草窘迫地看向旁邊另一個陌生的侍婢,那侍婢面上純然,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
「愣著幹什麼?」淺草問她。
侍婢想說「沒什麼」卻茫然地將心裡頭腹誹的話脫口而出:「沒、沒文化真可怕……」
話音落下,兩個人頓時都面面相覷,氣氛一時之間頗有些尷尬。
可見說話不分神,分神不說話在任何時候都是極重要的。
晌午後,雲嫣有些睏倦,偏生這時府上來了位宮廷畫師。
雲嫣摟著景玉的腰,小腦袋擱在他的膝上閉著眼睛假寐,由著他替自己將壓亂的簪釵抽出來重新插好。
「倘若再不過去,畫師便該要回去了。」景玉淡聲提醒她道。
雲嫣在他膝上蹭了蹭,才慵懶地睜開眼來朝他看去,「他畫得好嗎?」
景玉想了想說:「聖上也曾贊過。」
雲嫣這才多了幾分精神,終於肯從他懷裡起來。
那畫師等了又等,雖心中不滿,但到底也不敢說出什麼冒犯的話來。
作畫的地點便在花園裡,下人設了座,只等兩位主子過去坐著,好讓畫師方便參照。
坐下後,雲嫣往左手邊看去,發覺中間隔著一張長几,自家夫君離自己竟隔了一臂之長,便又起身走到景玉跟前。
「皇子妃這是做什麼?」
畫師剛要落筆,頓時又停住了。
雲嫣與那畫師道:「隔了那麼遠,總覺得與我夫君不夠親切,我與他坐近些行嗎?」
畫師老臉一紅,心說到底是啟國來的,竟能這般開放……
雲嫣哪裡真需要畫師同意,她說完便頗是歡喜地同景玉擠到了一張凳子上,又偷偷用自己的大袖子蓋住他的袖子,光天化日的便在畫師的眼皮底下偷偷將手指鑽進他袖子裡去勾他掌心。
景玉掃了她一眼,倒也沒將她推開,反而時不時亦會輕柔回應。
畫師拉長著臉簡直想把畫紙戳爛。
畫師心裡頭不爽歸不爽,但到底還是在認真仔細地下筆。
待到畫作完成,那位皇子妃卻又不知什麼時候靠在六皇子的肩上睡著了。
畫師離開,下人們來收拾東西,忍不住問了一句:「可要叫醒皇子妃……」
景玉搖了搖頭,旁人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一直等到黃昏時候,雲嫣緩緩睜開眼來,一入目的便是天邊一段燒紅的雲霞。
庭院裡的風都輕輕柔柔的,像是怕驚擾了她一般,空氣中有些許花香,摻雜著草木清新的氣息卻是恰到好處的舒適愜意。
雲嫣緩緩眨了眨眼,想到自己方才的夢,便忍不住轉頭看向身邊的景玉。
「倘若我當初沒選你,你會不會生氣?」雲嫣又忍不住問了一遍這問題。
「不會。」
景玉誠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抿了抿唇,又道:「但我亦不希望公主在那個時候拋棄了我……」
這時興許是黃昏的意境過於淒涼,又興許是景玉臉上的表情確實是鮮少的脆弱,竟叫雲嫣看得有些恍神。
從前都說女色動人,可她當下卻看著他一時也挪不開眼,這會兒的光柔柔地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眸子裡卻又由深淵一般的幽黑變得虛緲輕籠上一層淡淡的光影,面容都變得不甚清明,惹得雲嫣心底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從前最喜歡見到他可憐的模樣,如今卻有些見不得了。
她說不準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但瞧見了總歸會覺得自己心肝都不由自主地被他捏在了指間。
尤其是見過他在床榻上的模樣,她便覺得口乾舌燥,仿佛他變成了一個誘人的點心,不論是色相還是味道,都極叫人上癮。
景玉撫著她的臉,瞳仁里映著小公主怔愣的模樣,輕聲問她:「公主一直都這般不遺餘力地誘惑景玉,倘若那時候說拋棄就拋棄了,可曾想過後果?」
「也許我未必能接受失去公主的結果。」
雲嫣不自覺地蹭著他的掌心,心裡忽然就想起景綽威脅她的場景。
她這時便隱隱意識到原來她不是不喜歡被人威脅,而是……要看臉的。
「可我日後未必就能專一地喜歡你一個人呀。」
她軟軟地說著戳人的話,骨子裡那些壞水又不安分地開始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