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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嫿一聽還有下次,眉頭皺得幾乎都能夾死蒼蠅了,連趕帶催地把小公主給送走了。
段霜守拿個帕子擦了擦手,正準備坐下歇歇,便發覺景嫿的目光涼沁沁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啟國公主將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我瞧著倒不怎麼像……」
段霜守念及臉頰的傷痛,只乾巴巴道:「公主想怎樣?」
景嫿慢悠悠坐下,指了指那堆筆墨道:「你現下給我畫一幅瞧瞧。」
段霜守下意識道:「我可不輕易給人作畫。」
景嫿聞言頓時柳眉倒豎,給雲嫣畫卻不給她畫,這是瞧不起誰呢?!
「你若不畫,我便將你扒光了掛到城牆上去!」
段霜守聽這話是羞憤無比,發覺這些公主都是一個臭德行,氣得轉身又回到了畫桌前繼續臭著臉給景嫿作畫。
這廂雲嫣帶著畫回府去,她進了自己屋裡便遣散旁的下人都出去。
待淺草將段霜守的畫拿來,雲嫣便慢慢將那畫在桌上鋪展開來。
那畫是新鮮的畫,她急著帶回來時,有些地方難免暈開了些,倒也不妨礙她看這畫的整體模樣。
畫上的人雖眉眼清秀分明,卻並不是雲嫣。
那段霜守聰明的很,對雲嫣當時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心裡頭再清楚不過。
他想要擺脫當下的困境,除了雲嫣能夠幫他,他別無他法,所以他只能將雲嫣要的東西當場畫出來交付給她。
淺草上前瞥了一眼,頗是錯愕道:「這不是……」
只是她抬眸瞧見了雲嫣,話音又戛然而止。
雲嫣唇角輕顫,目光里宛若點亮了一簇煙火,漆黑的眸子裡有著前所未有的明澈光彩。
「他果然不是徒有虛名……」雲嫣口中喃喃道。
「原來我的哥哥長大了以後是這幅模樣。」
淺草周身微微一顫,話瞬間也都哽在了喉頭。
雲嫣前些時候還要她寫信要她寄東西,她只當雲嫣是忘記了。
可如今她才恍然明白,她家公主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忘記過……
從頭到尾,雲嫣都只是在通過自欺欺人的方式來獲取一份慰藉。
雲嫣沒有留意到淺草的目光,目光仍是沉浸在畫中人身上。
如今她長成了大人,也已經成了婚。
可她的哥哥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如今可好,在段霜守的筆下,哥哥終於也有了成年人的模樣。
第44章
段霜守所作的畫,多半都是根據對方口中描述的衣著氣質與大致五官作出, 而他本身就比旁的畫師天生多出三分天賦, 只要對方說的條件足夠,要他畫出對方想要的畫像並非難事。
而雲嫣心中所臆想長大成人的哥哥便與畫上之人的氣質樣貌都極其符合。
等她親眼看到的時候, 心中一團雲霧頓時也豁然開朗,對自己心底長期以來的一抹困惑也都有了解釋。
淺草原以為雲嫣揭穿了這場自欺欺人的假象之後, 至少要難過上一陣。
卻沒想到雲嫣只是平靜地叫她將畫收好,然後又如往常般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面上一點多餘的憂傷都沒有。
淺草難免有些憂心, 總覺得小公主似乎別有打算。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也叫她顧不上繼續想這事情。
因那蘇嬤嬤終於也選了個良辰吉日從二皇子那裡出來, 來到了六皇子府上。
這蘇嬤嬤從前便是寧貴妃身邊的紅人,後來寧貴妃死後, 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二皇子給看顧大的。
再說她自己本身雖是個奴婢出身,但她同樣身為奴婢的女兒卻勾搭了天子, 還生下了六皇子。
這一路走來, 她的這些經歷也頗叫人暗暗嘆服。
來到了六皇子府, 旁的下人都宛若迎接大人物般小心翼翼對待。
蘇嬤嬤嘗了口桌上的茶便下意識皺了皺眉, 隨即抬頭看向對面的六皇子。
這會兒遣散了下人,蘇嬤嬤便也決定先將話與景玉說在前頭。
「這麼些年來, 殿下心裡頭興許會怨我這老婆子,但我還是希望殿下明白,當初你母親做出那樣的醜事,也傷透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心,為了彌補她犯下的罪過, 我便註定要對二皇子母子倆個負責。」
她慢悠悠嘆了口氣,又說:「如今天子有意成全,我便也全當是為你母親贖罪完成,是以如今我才能與你這外孫重新相認,你明白嗎?」
景玉替她重新斟滿茶水,淡聲道:「侍養外祖母是景玉作為孫輩應盡的義務,如今才能有機會侍養您,景玉必然也會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他言語沒有一絲的驕意,似乎也默認了蘇嬤嬤口中的話。
蘇嬤嬤的意思十分明了,她只希望景玉能夠明白,這麼些年來,蘇嬤嬤照顧景和而無視景玉並不是她願意的。
而是她一直都在默默背負,為景玉母子倆贖罪,才將景和母子倆當做親人。
蘇嬤嬤見他如此上道,態度又如此溫馴謙卑,這才臉色微霽。
她自認自己就算不是六皇子的外祖母,那也是滿身榮耀。
如今她能順從聖意回到六皇子府,也只是顧念親情。
畢竟孝義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東西,對於皇子來說更是,所以她完全不憂心景玉會不會對自己有所怨氣。
畢竟任誰心中都明白,能叫景玉有機會叫她一聲外祖母,才是她給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