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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子始終不悲不喜,不笑不怒。
他面帶微笑,目光卻是涼薄,從未改過半分。
「陛下,公主與六皇子匹配,正是應了一段金玉良緣。」劉太后溫聲說道。
天子笑說:「正是。」
隨即當場賜婚。
景榮在席位上看得咬牙切齒,氣得直拍大腿,沒曾想前一秒他還罵別人是賤人,後一秒自己就成了賤人。
他正要罵咧兩句,轉頭就瞧見自家皇兄氣得推開了酒杯,那酒杯咕嚕嚕滾到了桌邊落在了地上,雖沒有碎裂,但酒水也全都灑了。
景榮眯了眯小眼,心裡暗暗嘲笑,他這哥哥一向自詡聰明,也不過如此。
再往二皇子那看去,卻瞧見他微微失神,反而並沒有太過失態。
雲嫣將幾個皇子的心思鬧得烏煙瘴氣,進那屋中卸下釵環時,外邊便驀地進來一人。
雲嫣未回過頭來,便知道來人是誰,輕笑道:「三皇子殿下竟也不避諱著,待會兒我的侍婢來了,你便是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了。」
景綽皮笑肉不笑說:「那樣倒是剛好。」
他掐住雲嫣下巴,忍著滿心的怒火,問她:「你為何不選我?」
昔日一副驚懼的模樣,竟沒有半分是真,簡直是將他當做傻子再戲耍!
雲嫣嬌笑,「我怎知道殿下你是圖我這個人,還是圖我的身份呢?」
景綽聞言,目光微閃,「這又有什麼區別?」
雲嫣道:「當然是有。」
她推開他的手,緩緩轉過頭去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笑說:「倘若殿下圖我的身份,而忽略我這般漂亮美好的人,我自然不能讓你如願以償。」
景綽逐漸遲疑,發覺這小公主果真是個滑不沾手的主兒。
「倘若我就是圖你的人呢……」
雲嫣緩緩翹起唇角,「那豈不更是完美?」
「你是向來都知道的,那位六皇子孱弱無能,院牆低矮,倘若院中有一日生出紅杏出牆的光景豈不有趣?」
她的目光柔和無害,可嘴裡的話卻往往出人意料。
就連景綽都遲疑了一瞬,才慢慢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神色陰晴不定,心裡頭第一個想法便是倘若自己娶了這個公主,只怕不是棋逢對手而是綠帽高累了……
只是轉念一想,如今她已定明為六皇子妃……如此一來,竟又格外有趣。
只片刻他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對雲嫣這份喜愛不僅沒有因她定下婚事而減少,反而愈發割捨不下。
「你可知道,我那六皇弟他是生不出孩子來的?」景綽饒有興趣地問道。
「自然知道,但我也知道只有嫁給了他,那些貪圖我身份的人才會忍不住惱羞成怒……」
雲嫣撫著袖口說罷便輕笑問他:「殿下可是惱羞成怒了?」
景綽原先自然是惱羞成怒的,只是方才如雷火一般的惱怒卻在當下逐漸拋到了腦後,而雲嫣能給他的是更叫人刺激的念頭。
「我只相信,你我才是同道中人。」他盯著雲嫣那雙宛若染著天真的瑩瑩霧眸,緩緩說道。
第18章
夜宴散去時已是深更半夜。
啟國使臣望著雲嫣似笑非笑道:「原就以為公主會選出什麼嚇人的靠山出來,沒曾想公主便選了這樣一個人……」
先前他忌憚雲嫣幾分,倒不是怕她是公主的身份,而是怕雲嫣在景國日後有了勢力。
只是如今看來,他到底還是高估了雲嫣。
她這般反骨不馴,又乖張跋扈,如何能上得了台面?
待這婚事一了,他便能徹底擺脫了雲嫣啟程回國,屆時再與國君講個詳細。
「此事微臣定然會好生上報給國君。」使臣頗是不善道。
雲嫣不以為怵,反而笑說:「那便勞煩使臣為我在父皇面前多多美言幾句了。」
使臣頓時一噎,愈發覺得她不知所謂,跟她嗆聲簡直是對牛彈琴。
待使臣離開,淺草才敢嘀咕道:「公主,倘若國君惱了公主……」
「他不惱我的時候,難道我的日子就很好過?」
雲嫣一面往回走去,一面與淺草道:「你瞧見了,我離開啟國後,外邊的人都極喜愛我不是嗎?
待我嫁給了六皇子後,我就是六皇子妃了,日後我必然會相夫教子,還要給他生一堆的孩子,與他白頭偕老,再不用像在啟國時那般難捱了。」
她的眼中仿佛沒有一絲陰翳,僅有純粹的歡喜,偶然間又好似有星輝摻雜其中,璀璨明媚,從外表來看,確確實實是個天真妙麗的少女。
「公主是認真的?」淺草難免遲疑。
雲嫣輕聲道:「我說認真的你信嗎?」
淺草沉默。
也是,真要追究起來,說她家公主一句狗改不了吃屎也不為過,還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上當次數多了,淺草難免也免疫了些。
畢竟她家公主可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茬兒。
翌日一早,劉太后坐在棲寧宮中一邊飲茶,一邊打量著坐在對面走神的景和。
過了片刻,劉太后不輕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輕微地聲音便令對方回過神來。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是不是因為雲嫣的事情……」
「皇祖母。」景和嘆了口氣,緩緩吐字道:「我如今才明白,我是自信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