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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頭見風使舵的功夫雲嫣在啟國的時候老早就已經習慣,對於驟然刮回來的風向也是見怪不怪。
她倒也不會太過得意, 仍是坐在窗子下盤弄著針線, 忽然問身旁的淺草:「你說生兒育女便是做□□子應盡的義務嗎?」
淺草愣了愣道:「應當是吧……只是公主為何突然問這問題?」
雲嫣道:「他從前氣極我了也說不出什麼來, 只會反覆提醒要我盡到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他說這些話就說明一直以來分明都嫌棄我沒有盡到過這份責任, 所以我很是好奇。」
淺草道:「奴婢覺得做□□子的對夫君貼心一些總不會錯了,就像公主這些時日以來做的這些衣服, 公主從前哪裡會為旁人做這個, 想來也是公主終於知曉要體貼人了。」
只是細想之下, 雲嫣的目的就很難說了, 倘若在夫君登基之前她有這般殷勤,必然會叫夫君喜歡, 可她在夫君登基後撕破了臉皮才做這些,難免有些諂媚之嫌。
可偏偏她做了這些衣服只存在那裡,也並沒有要拿給景玉的意思,她倒不像是在為旁人做什麼,而是單純地滿足她自己心底一些想法。
淺草十分清楚她從前絕不會做這些事兒的, 她如今這樣做,按照淺草對她的了解,淺草很難將這當成一件好事。
「實則我如今對他而言也沒有太多價值了,我只希望他以後不要那麼恨我就好了……」
雲嫣側過頭去,掃了一眼庭院裡殷勤掃灑的宮人,忽然就生出了許多茫然。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時便宛若天塹般,到底是做一個普普通通隨波逐流的小宮人更快樂些,還是做一個如她這樣打小就不怎麼走運的公主更加快樂,真真是個不好說的事情。
當天夜裡,景玉熬到深夜,正要休息時便聽見有小宮人求見。
楚吉進來道:「聽說雲妃娘娘夜裡發了噩夢……」
想來也是因為雲嫣懷了孩子,不然哪個妃嬪做了噩夢都要來告訴天子一聲,天子只怕也是分、身乏術。
楚吉陪著景玉去時,便瞧見雲嫣屋裡的燈都還亮著。
他原本疑心這是不是雲妃用來爭寵的一些手段,待瞥見披頭散髮地小公主面色蒼白地蜷在淺草懷裡時,才發覺她不大像是裝的。
「公主她還抓傷了自己……」
淺草頗是憂心的模樣,她讓了位置,景玉便瞧見雲嫣手臂上都是些同指尖頗是契合的掐痕,掐得淤青甚至有些都滲出了血絲。
「你從前也沒有這樣,如今是怎麼了?」
景玉語氣沒什麼溫度,但到底沒有將雲嫣拋在一旁,而是讓下人拿來剪子,替她將過長的指甲修短了些。
雲嫣靠在他身上,低聲道:「從前做的噩夢都是夢到過許多次的,習慣也就罷了,如今它還變著花樣來嚇我,我一時半會兒克服不了也是正常的。」
景玉心裡便又想起她從前說她習慣於去克服自己害怕的東西。
只是她這種法子又算是哪門子的克服……
「睡吧。」
景玉將剪子擱到一旁,往床里擠了擠,便也直接歇在她這裡。
雲嫣詫異地掃了他一眼,便乖乖地躺了下去。
只是景玉背對著她,並沒有再像以往那樣將她攬在懷裡,讓她貼著他的心口聽著他的心跳入眠。
「陛下就沒什麼話要與我說嗎?」
景玉聲音低沉道:「倘若你還顧忌著肚子裡的孩子,就少做些噩夢。」
雲嫣聞言便垂下眼眸。
「我也不想,可我的夢裡從來都沒有哥哥在,倘若有他在我必然也就不怕了……」
她是有些走神地說完這話,說完之後才發覺「哥哥」如今就是他們之間一個頗是微妙的存在。
她後知後覺地閉上了嘴,抬眸便瞧見景玉的背影像道冰雕一般,冷硬繃直,沒有半點要理會她的意思。
待過了片刻景玉便發覺自己後背被人戳了兩下,他睜開眼,漆黑的目光里虛空得很。
他微微側身,便發覺雲嫣睜著雙杏眼一直注視著他。
「我從前害怕時你都會親親我的是不是……」
她這會兒提出這話,不合時宜也不合身份,他二人都到了這個地步,她卻還像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一樣,甚至都不覺得尷尬。
景玉心下並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只是發覺先前罵她一句不知好歹都是便宜她了。
雲嫣發覺他臉色不大好看,又斂住了唇邊的話,但那雙黑眸仍是朝他望去,有些失落也有些難過。
景玉望著她目色微涼,抬手沒甚暖意地撫了撫她臉側,便低頭觸到她的唇瓣。
他的動作溫柔卻也夾雜著冰涼,唇與唇的觸碰就僅僅是觸碰罷了。
雲嫣睜著眼睛仔細感受著,卻發覺這般冷冰冰的親吻竟都不能帶來從前萬分之一的慰藉。
不過須臾他便微微後退,垂眸望著雲嫣。
雲嫣怔怔道:「你還是……講個笑話給我聽吧。」
景玉沒有說話,雲嫣以為他已經沒有那些耐心再敷衍她了。
過了許久,她迷迷糊糊地正要闔眼睡去時,便聽見他忽然開口:「幼年時每個皇子都有一塊玉。」
雲嫣驀地清醒來,黑眸轉向他。
景玉仍是低聲道:「每位皇子的玉上都會刻上自己的名字,可我卻並沒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