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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雲嫣醒來,發覺自己身上被被子壓得結結實實,而睡在自己身邊的景玉卻並沒有蓋到多少,她便下意識地捉住被角往他身上提了提,卻見景玉驟然驚醒來。
他睜開眼,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瞬全然都是戾色,過了片刻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雲嫣慢慢收回手指,目光亦是直直地落在他的臉上。
「怎麼還不睡?」景玉見她僵住又問道。
雲嫣卻抿著唇兒,過了片刻才輕聲道:「其實我已經慢慢都想了起來。」
景玉整個人僵了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這代表他們之間,又要回到先前的狀態之中,她也許還是會想著離開……
「……你如今該恨我的,對不對?
我傷到了你的心,也曾毫不猶豫地抬起簪子朝你刺去,叫你心裡留下了傷,所以……」她的語氣極為緩慢,「所以你方才醒來時也怕我嗎?」
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她那日簪子沒有取了他的性命,卻也是傷了他心口的位置,他若留下了陰影,才是正常人有的反應。
畢竟只要她再用力一些,就可以刺中他最為脆弱的地方,令景玉在這個世上消失。
「沒有。」
景玉緩聲否認了她的話。
然而驟然陷入這樣的局面,兩個人一時都相對無言。
過了許久景玉才對她道:「你如今好了,我很高興。」
天一亮,景玉便讓人請來太醫給雲嫣仔細地檢查一遍,診斷之後並無大礙,他這才又賞賜了太醫一番,令對方退下。
景玉給雲嫣穿上鞋,聲線平淡道:「以往的事情過去便過去,都不要再提了可好?」
雲嫣卻低聲道:「不好……」
景玉抬眸,發覺她眼角微紅地望著自己。
「你連阮公公的事情也都知道了,是不是?」
「你必然也知曉我是個極壞的人,你如今是可憐我,之後便會將我擱在一旁,再也不喜歡我了是不是?」
景玉緩緩蹙起眉心,替她理了理裙邊,輕聲道:「不是……你並不壞,你當時做得很對,況且許多事情都是傳言罷了……」
雲嫣搖頭:「不是傳言。」
「那些都是真的,是我後來才知曉我母親並沒有瘋病,而是被一個妃嬪下了藥,才變得愈發不正常……
後來我便學會討好阮公公,然後將那些害了我母親的所有宮人包括那個妃子,都借著阮公公的手慢慢除掉。」
雲嫣垂眸望著景玉衣襟上的花紋,輕聲道:「再後來,阮公公也死了……」
她做了很多壞事,在啟國許多人眼裡就是這樣。
雲嫣的身上從來沒有一個「可憐」的標籤,在啟國也從不會有人敢同情於她。
「你若是壞,焉會為了維護我,而弄斷了鞦韆讓景榮遭殃?」景玉緩緩說道。
雲嫣有些詫異,像是十分驚訝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景玉抹去她眼角的淚珠道:「難道不是因為景榮說了我的壞話,你才欺負他的?」
他的幾個兄弟,卻只有言語最為無狀的景榮最先順利離開京城。
他從前最不知深淺,對景玉一再冷嘲熱諷,可景玉卻沒有過分刁難他。
除卻一些利害關係,還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被雲嫣因為景玉的緣由那樣討厭的一個皇子。
他在靈檀寺中嘲笑景玉的出身,在雲嫣面前說起欺負景玉的過往,不論雲嫣出於什麼緣由,都讓他受到了教訓。
「你怎就知道了?」雲嫣怔怔地望著他。
他竟是頭一個能發覺她做的壞事背後真正的意圖。
景玉道:「因為我喜歡你,自然忍不住會想知曉你同其他皇子在一起都做些什麼……」
他並不喜歡這樣坦誠的告訴她。
可他發覺他什麼也不告訴她,她就會想得更多。
雲嫣看著像是信了,卻又不敢信的樣子。
沒幾日,雲嫣便搬回了自己原先的宮殿,身邊伺候的玉芽與淺草也重新回來了。
然而她們卻發現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雲嫣卻少了以往幾分慧黠,一人靜坐的時日更長。
而景玉也愈發忙碌,竟也一次都沒有來過這裡。
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像是和好,也不像是矛盾,那種微妙的感覺讓人把握不住方向。
直到這日雲嫣終於叫來淺草,讓她帶話給天子,想要與對方出宮去走走。
淺草心裡其實是遲疑的,畢竟景玉忙碌,態度又不那麼熱情,若是回絕了豈不叫雲嫣難堪?
好在她去傳話之後,小太監才進去沒多久便出來告訴她景玉答應了。
等到景玉抽出了空,便穿著常服與雲嫣出宮去,雲嫣要去哪裡他都應下,跟隨的隨從發覺這路線隱隱眼熟,倒像是許久之前雲姍公主提出要陛下陪同去過的地方。
眾人暗暗發覺這是雲妃的醋罈子打翻了。
景玉面上並不曾顯露出什麼,直到雲嫣再提出與他要一起遊船,他才淡聲提醒道:「天要黑了……」
雲嫣口吻偏執道:「我就是要去……」
景玉撫了撫她的鬢角,便只好隨她。
等到了船上,他二人便坐在外邊吹著涼風,雲嫣欣賞過湖面上的景色,才慢慢看向景玉。
「陛下送我回啟國去吧。」
雲嫣冷不丁提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