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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剛才的血腥場面起了作用,原本吵嚷個沒完的各國商人們都閉上了嘴,不再跟那些諾嘉軍人硬拼了,只是想起損失的財產,都忍不住傷心。一眾人等便在士兵們的押解下離開了街道,隊伍中隱隱傳來哽咽聲。
明娜聽著那些人走了,本想催著爺爺快出去,誰知這時聚在前門的人都回來了,還有人進了後院。大白天的,一旦翻牆,就很容易被那些人發現,而此時外面又傳來了人和車馬走動的聲音,似乎有不少人在搬東西。她只好和爺爺繼續呆著,為了不被人察覺,還悄悄移到了角落裡,用幾塊爛木板擋住了身形。
他們一直等到了天黑,商鋪里的人見沒生意可做,便關了店門,部分店員離開回家去了,住在後院的人則開始做飯。蕭天劍趁人不備,拉著孫女重新來到牆下,朝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明娜便會意地伸手攬住他,為了減輕他的負擔,還在他躍起的同時蹬了起來,雖然作用不算大,但也讓蕭天劍輕鬆了些。他們很快攀上了牆頭,蕭天劍滿意地對孫女笑了笑,瞧著牆外沒人,便翻了出去。
街上冷冷清清的,這裡大多數商鋪都是外國商人開的,現在只剩下幾家諾嘉人的店陸陸續續在收攤。一眼掃去,街上沒什麼行人,那些主人被趕走的鋪子,都門戶大開,零散的貨物亂丟一地,仿佛剛剛被洗劫過一般。
趁著天黑,明娜跟隨爺爺沿巷子走到了蕭家分行的後牆,仍用老辦法翻進了圍牆。分行內空無一人,前門也是開著的,不過外面的人看不到後院的情形,因此他們祖孫倆還算安全。映著明亮的月光,明娜往四周打量一眼,發現原本堆放在這裡的酒罈子和一包包的貨物都沒有了,而屋裡擺放的酒罈也都消失不見,庫房的門板倒在地上,馬廄是空的,院中滿地都是斷掉的草繩和破損的麻袋,也有些茶具和花瓶的碎片,幾個銅板散落在院門附近,離它們幾尺遠的地方,還有一枚銀幣。
明娜覺得好像在做夢似的,幾個小時前才離開的地方,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前門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明娜聽著有些像是分行雇的廚娘,知道她沒事,忙高興地向外跑,卻被爺爺一把抱住,捂了嘴退到廚房邊的一間小屋中,掩上門。明娜不解地望向爺爺,蕭天劍使了個眼色,她便乖乖地安靜下來。
進來的果然是那位諾嘉廚娘,她帶來了六七個壯漢和三四個婦人,舉著火把進了後院。從對話中可以聽得出,那都是她的家人和親戚。廚娘直接叫了幾個人進廚房,其他的則去各個房間裡搜索。不久,進廚房的人搬出幾袋麵粉、兩筐面果、半扇熏豬、一隻火腿、一籠雞還有一大堆油鹽醬醋之類的東西,進房間的人則拿著大包小包的衣服鞋襪,笑嘻嘻地討論著哪件可以給哪個人穿,哪件可以賣掉換錢。
蕭天劍一直在旁邊看著,心頭怒火漸漸上來了。剛才顧慮到士兵人數眾多,分行的人又落在諾嘉人手裡,他身邊還有小孫女,所以才沒跟那些人正面對上,不然,憑他的身手,那些人能奈他何?可現在這些貪婪愚蠢的傢伙當著他的面公然偷他的財產,叫他怎麼能忍?他緊握著拳頭,青筋直冒,只是想到殺這些人容易,但萬一驚動了別人,他在城中還能想辦法脫身,小孫女卻沒那個本事,只好吞了這口氣。
而明娜看著那個廚娘興奮的樣子,覺得無法理解。這不是偷東西嗎?那個大嬸明明對她挺好的,說話也和氣,為什麼會趁著店裡的人不在,就帶人來偷東西?!
忽然,她瞥見其中一個婦人手裡拿的小孩衣服,頓時瞪大了眼,那是她的!是溫妮做的襯衫,上面還有媽媽親手繡的花!聽到那個婦人跟旁人笑說這件衣服可以改一改,給女兒做件背心,明娜不由得漲紅了臉,很想立時衝出去把衣服搶回來,但想到先前自己闖的禍,她看了看爺爺,見他沒有行動的意思,只好咬牙忍下了。
看著那幫人說說笑笑地滿載而歸,祖孫倆心裡都不是滋味。就在這時,外面又來了一群人,卻是分行的另一個本地僕婦,專職清洗打掃工作的,帶了十幾二十個青壯男子,跟廚娘一伙人在門口遇上,都大眼瞪小眼。
雙方都心知肚明彼此的來意,互相點點頭,那廚娘便帶著人走了。僕婦身後跟著的一個中年男子不甘地道:「讓他們拿走那麼多東西,我們豈不是白來了嗎?」
「怕什麼?」那僕婦渾不在意,「好東西多著呢,他們都是土包子,不識貨!」
她帶著眾人進了後院,便指揮眾人分頭行事。明娜躲在小屋中,從門縫裡看見,小到針線刀剪燭台油燈碗盆,大到桌椅柜子,他們都沒放過,東西全部裝到門外停著的幾輛馬車上,顯然是早有預謀了。走在最後的那個人,還眼尖地發現了地上的銅板和銀幣,趁人不注意,就偷偷撿了去。
後院又重歸平靜與黑暗,蕭天劍和明娜靜靜推開屋門走了出來。剛才才發現的,他們藏身的地方是柴房,兩撥人馬來拿東西,都沒想過進來看一眼。明娜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和空蕩蕩的房間,回頭望望爺爺:「為什麼兩位大嬸把東西拿走了?這不是偷嗎?」
蕭天劍忍住怒火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個國家到底是怎麼了?!」他有十來年沒到諾嘉的腹地來了,頂多只在邊境徘徊,印象中,這是個人民純樸直率的國度,男子彪悍,女子爽朗,以「天神之刃」傳說里那位英雄的後代自居,加上國內山多風大,有「風之子民」的稱號。儘管生活算不上富裕,但民風一直很好。這二十多年裡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國家變得他都快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