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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候開始,直到六十年前為止,每一代伊斯特國王在登基後,都會前來在雕像周圍種一棵樹。這本是王室的傳統,但自從曼特寧家的爵位被降以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王室成員來過了。儘管如此,這座被歷代國王親手種的樹所環繞的青銅塑像,仍然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任何人經過曼特寧家的大門,都會情不自禁地放輕了腳步,生怕有所褻瀆。
明娜將馬系在附近的小樹林裡,讓它自行吃草,便躲在離曼特寧家大門不遠處,仔細觀察了一陣。那座古老的青銅大門緊緊關閉著,倒是旁邊的小門偶爾有人進出。守門的是個神情傲慢的中年男子,高高昂著頭,挺直了脊背,身上的禮服與花白的頭髮都一絲不苟。遇到有人遞上名片請求會晤,他有時候會鞠躬放行,有時候直接用冰冷的目光斜著那人,淡淡說句「主人不見陌生人,請回吧」,便再也不理會對方的請求了。但那扇大門卻從未打開過,不論來的客人是步行前來,還是坐著六馬四輪的豪華大車。
明娜記得亞歷克斯曾經隨口提過,他家的大門只有在國王或王室成員前來時才會打開,平時只開小門,因此為了應付需要,那扇所謂的小門,其實也有三米多寬……
明娜自然不會愚蠢地跑到那個守門人前,坦白自己的身份然後請求拜見。曼特寧家與蕭·卡多家雖然算不上世仇,也是積怨甚深。亞歷克斯的姑姑愛蓮娜在戰後仍然留在梵阿,聽說已經決定一輩子都不出神殿大門了。曼特寧家的現任家主得知妹妹的決定後,對蕭天劍的恨意更深了,儘管明娜私下裡覺得這跟自家爺爺沒什麼關係,愛蓮娜女士分明是被魔域的奸細連累的。
既然不能從前門光明正大地進去,她要怎樣才能見到亞歷克斯呢?她不能杜撰一個身份出來,既然要在伊東生活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弄虛作假遲早會被發現的。
她冥思苦想了好久,忽然記起亞歷克斯在閒談時曾經提過他家後花園的情形,忙從大宅旁邊的小路跑到後門附近,果然看到了他所說的那堵「爬滿常春藤」的牆,然後在一個偏僻的拐角處,找到一個凹陷的缺口。雖然亞歷克斯說過他們堂兄弟幾個小時候愛從這個牆縫鑽出去玩,但顯然大人們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並修補了牆身,缺口處儘管比旁邊的牆仍要矮上兩三尺,但也有三米的高度。
不過這對於明娜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她左右打量著沒人經過,便掏出魔杖將自己的一身衣裙變成了常春藤的顏色和花紋,然後將一把匕首插進牆身,退後幾步,助跑一小段路,便跳起踩著那匕首躍上了牆頭,看到牆裡頭有人影晃動,忙低下頭躲起來,等到那個僕人進了屋子,才翻牆跳了進去,接著飛快地將衣裙變成了草地的顏色。
曼特寧家的房屋以石砌為主,屋外都爬滿了常春藤一類的植物,樹蔭下又種著茂密的灌木叢和鮮花,大大地方便了明娜的躲避行動。她一邊小心避開路過的僕人,一邊連滾帶爬地,根據記憶中亞歷克斯的描述,尋找著友人的住處。
雖然有些狼狽,但她還是很快發現了一棟獨立的兩層小樓,樓前種著兩叢荊棘玫瑰,眼下開得正盛,花朵紅得像她的裙子一樣鮮艷,一如友人所描述的那般。
這座小樓是亞歷克斯在十歲那年得到的生日禮物,身為家族中少有的魔法天才,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搬進這座小樓中獨自學習與生活了。她記得這裡的一樓是起居室與書房,地下室是實驗室與貯藏室,二樓便是亞歷克斯的臥室,有一個大大的露台,完全沒有任何的遮陽裝置,就這樣坦露在陽光下。
明娜再次將自己的衣裙變回藤蔓的顏色,才敢走過去輕推房門。然而門被鎖住了,顯然主人並不在家。她瞪著那個加了防護魔法的鎖,決定另找辦法進屋。雖然她可以解除那個魔法,但那樣會驚動亞歷克斯的,那就沒法給他「驚喜」了。
繞到露台下,她張望四周,見沒人經過,便甩出一根繩鉤,攀住露台邊緣爬了上去。幸運的是,露台的門只是上了普通門鎖,她輕輕鬆鬆就打開了。
房間裡的擺設非常簡單,床、桌子、椅子、衣櫃和儲物架,顏色幾乎都是泥土系列的。石砌的壁爐旁放著一盆一米多高的散尾葵,碧綠的葉子讓整個房間為之一亮。壁爐上方掛著幾幅畫,其中一幅小像,主角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穿著有些老式的連衣裙,溫柔的眉眼,微笑的唇角,細軟柔順的頭髮分開兩邊,鬆鬆地挽到腦後,斜插著一朵嫩紅的玫瑰花。她的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瞪著一雙明亮的眼。明娜認出那正是友人的眸色,而且那微微翹起的捲髮,不正跟亞歷克斯一模一樣嗎?
原來他小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呀?胖乎乎、粉團團的挺可愛。那這個女人就是他的母親囉?
明娜湊近那小像細瞧,忽然聽到樓下砰砰兩聲,似乎是門開關的聲音,難道是亞歷回來了?她忙躡手躡腳地順著樓梯向下走,打算要嚇他一跳。
但她還沒走到轉角處,就飛快地縮了回來,伏在樓梯上不敢動了。
因為進門的不僅僅是亞歷克斯,還有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身材瘦削,腰杆挺直,兩鬢花白,穿著深色貴族正裝,五官與亞歷克斯有幾分像。
他一進門就叫住亞歷克斯:「別走!我要你把話說清楚!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