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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潼穿過院子,推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他跟路之言前段時間才吵了一架,目前正在冷戰。客廳的暖燈開著,書房的燈卻是熄滅的,那就代表路之言在客廳看報紙。這說明,他只要推開門,就得面對路之言的臉。
他深吸了一口氣,指紋解鎖之後,門緩緩打開。
路之言見到他回來,從報紙後面探出頭看了他一眼。
路潼沒說話,儼然要繼續和路之言冷戰的架勢。房間裡靜謐無聲,空氣中都瀰漫著尷尬的氣氛。
父子倆的關係倒不是說不好,只是他父親太嚴格,從小到大對路潼的管教就像是一把牢牢地枷鎖,將路潼死死地鎖在了這四四方方的小天地中,叫路潼實在忍受不了。
他懂事的時候就開始報名參加各種各樣的補習班,除了學習就是彈鋼琴、練書法,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看書。同齡人之間那些嬉笑打鬧,張牙舞爪的童年趣事,他一件都沒有經歷過。
路之言一心想讓他上北大,然後進中科院找個穩定的工作。
路潼不知道是被他管的太狠了還是如何,偏偏不願意讀北大,就要去跟他媽一樣,考中戲,學表演。
為了這件事情,父子倆從他上高二的時候就開始吵,每次他提起自己要去學傳媒的事情,路之言就雷霆大怒,往往不歡而散。
不過,這一次還是父子倆冷戰時間最長的一次。
之前吵歸吵,冷戰個幾天之後,路之言又狠不下心真的跟路潼置氣,往往用「今天不在家吃飯,出去吃飯」這一招,找個理由帶路潼出去吃飯,吃完就和好了。
這一次卻不一樣,路潼是鐵了心要報考中戲,甚至還拒絕了北大夏令營的邀請,路之言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果然發了一通火,說他任性妄為,不知道天高地厚。
只是這一次除了發火之外,路之言還用關係把手伸到了省一中的政教處,直接跟老何聯繫上了。
何主任知道這件事後,單獨把路潼叫出來談心,這一通心談的路潼臉色煞白,氣的渾身發抖,回來就跟路之言大吵特吵。
吵架內容萬變不離其宗,路潼想要自由,想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路之言則古板的認為路潼是自己兒子,他是過來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路潼好,以後路潼會感謝他。
雞同鴨講,吵完之後,路潼就再沒跟路之言說過一句話。
這次為表決心,甚至連路之言給的生活費都不用了。
前段時間,周海看到路潼在外面打工,就是這個原因。
路潼當做沒看見他爸,抬腳往樓上走。
路之言冷道:「你是什麼態度,我在客廳裡面,你招呼都不打一聲?」
路潼冷淡地回應:「我回來了。我去寫作業了。」
路之言被他噎了一句,開口:「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你最好早點兒放棄你不切實際的幻想,少跟我頂嘴。」
路潼的腳步頓了一下。
「不切實際的幻想?」他背著單肩包,轉過頭:「我自己想考什麼就考什麼,不用你管。」
路之言:「讀中戲是個什麼值得你驕傲的事情?你不要太自私,只為了自己考慮。」
路潼扯了下嘴角:「為了你考慮嗎?去考北大,成為你嘴裡的談資,別人奉承你的理由?」
路之言不耐煩:「你是為了我考的嗎?你是為了你自己考的。你現在太小了,想法太幼稚,等你上了大學你就知道我給你做的決定有多正確。」
路潼提高聲音,惱火道:「我不需要你做決定。」
兩三句話,講的路潼和路之言兩人都火冒三丈。
話不投機,路潼知道自己不能再跟路之言講下去了,再講下去,最後的結果只會變成死胡同,通常以路潼發飆問「你憑什麼管我」開始,以路之言拍桌大罵「因為你是我生的」結束。
路潼尚未想到如何反駁路之言這句強詞奪理的話,畢竟他總不能承認自己是垃圾桶里撿來的。
他加快了腳步往樓上去,用力的關上門。
紅木的門撞合在一起,發出了一聲巨響。以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對路之言的憤怒。
路之言抖了抖手裡的報紙,氣得頭冒青筋。
路潼進了房間就把自己摔倒了床上,他用力地在床上翻了幾個滾,用腳在空氣中狠狠地踹了幾下,還是不解氣,猛地坐起來,死死地盯著門口。
路之言不愧是他親生父親,知道用什麼方式能夠徹底激怒他。
路潼被這麼一打岔,帶回來的模擬卷都寫不下去了,他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百無聊賴地刷著貼吧。
他先點進了動物世界貼吧,關心了一下目前這個季節的動物在做什麼。然後又熟練的點進了「霸王龍」的貼吧,貼吧里十年如一日的爭吵著「霸王龍到底是不是白堊紀最牛逼的恐龍」這個話題。
路潼點開這些撕逼的帖子,據理力爭地評論道:這還用懷疑嗎?毫無疑問,當然是。
他退出帖子,又刷了一下霸王龍的貼吧,手機的光落在他臉上,順便照亮了路潼書桌上好幾排的恐龍手辦,有大的有小的,顯然被主人保管的很好,每一隻龍都栩栩如生——其中數量最多的就是霸王龍。
這是路潼為數不多的興趣愛好之一:收集恐龍手辦。
他最近正在攢錢買一個美國新發售的恐龍手辦,單單是一個就要三千塊,路潼盯著這個霸王龍手辦很久了,奈何手頭微緊,打零工賺來的錢完全不夠,他只能望「龍」興嘆,每日點開圖片來欣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