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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元陣還在不斷運轉,一部分元氣繼續追擊著煞氣,另一部分開始修補蘇妙受損的筋脈。
筋脈破損又修復,修復又破損,當厚厚的元氣徹底裹嚴那團煞氣後,體內的狀況終於穩定了下來。
然而不等她反應,老老實實停下來的煞氣竟然開始與元氣互相滲透,已經相溶的部分顯出沉靜的灰色。
灰色,混沌,初始之氣。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蘇妙盤坐在床上,緊緊閉著雙眼。等窗外的第一縷陽光射進來時,她才睜開了眼睛。
薄瓷般的肌膚上透出淡淡粉色,黑髮乖巧柔順地從肩頭滑落,她站起身,面向著朝陽伸了個懶腰,感覺身體從未如此輕盈舒適。
她們家在四樓,目光透過窗戶望向樓下,那裡有一棵大樹,樹冠茂密,樹葉脈絡清晰,往下,是蒼老外殼下包裹著生命氣息的樹幹,再往下,虬結的樹根攀爬出半截露在地上,與地面緊密相連的地方,一隻螞蟻正在快速移動著,蘇妙甚至能數出它有幾條腿。
閉上眼睛,磅礴又柔軟的精神力像流水一樣往外湧出,漫過左右鄰居的地板,漫過她剛才看到的那棵大樹,漫過小區大門……四面八方,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爬的,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精神力下暴露無疑,直到意識的盡頭一片漆黑,這場試探才結束。
而現在,她的精神力已經以她為中心覆蓋了整個小區。
這意味著,她能調動這個範圍內所有的元氣,也能在這個範圍內任何一個地方布陣畫符。
正當她準備睜開眼,收回精神力的時候,意識忽然在某個地方停住了。
在精神力的查探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沒有色彩的,如果非要給它定一個性質,那就是像煙霧一樣半透明的灰色,但它卻是固態。人也一樣,蘇妙‘看’到大部分人還沒起床,有眼熟的老大爺在繞著小區晨跑,還有兩個小孩兒背著書包往外走。
書包,上學……啊!
算了,先不管了……
讓蘇妙停下‘視線’的地方是一處垃圾桶,那裡原本也站著一個人,但當蘇妙的精神力過去時,他卻忽然顫慄起來,瘋了一樣變成一團灰色往垃圾桶里鑽。
不再是固態了,那是真的煙霧一樣的灰色。
人怎麼會變成煙霧往垃圾桶里鑽呢?
可明明意識里剛過去的時候還是人形……唔,好像比正常人的形狀更縹緲些,但很難分辨清楚。
那個垃圾桶位於這棟樓的背面,蘇妙睜開眼,正準備過去看看,無意中瞥到了昨晚自己隨手扔到桌上的令牌。
灰白鏽跡褪盡了,它的整個表面露出純正而堅實的烏黑色,暗金色的令字凸起在令牌表面,莊重而大氣,筆畫勾走之間又帶著歷史沉澱下來的銳氣與威嚴。
把令牌隨意揣在身上,蘇妙推門出去,發現父母早已起床出門了。
蘇妙過去時,那隻鬼正扒拉著垃圾桶邊緣往外看,慘白的麵皮上一臉驚懼,完全沒有身為鬼魂的自覺。
蘇妙嫌棄地站定垃圾桶外兩米處,將他裹挾在一團元氣中帶了出來,拋在地上。
那隻鬼背對著蘇妙,沒注意到她過來,等感覺到疼痛時,正準備破口大罵,腦子裡一驚,卻愣住了。
他現在是鬼啊,尋常人怎麼能讓他感受到疼痛呢?
隨即他又想起剛才那陣壓抑得他幾乎動彈不得的威壓,身上的‘汗毛’悚然炸起,趕忙回頭跪下,衝著蘇妙的方向連連扣頭。
“大師饒命!我是新鬼,沒害過什麼人!還請您饒我一命!”
他活著的時候也是個人,看過不少關於鬼怪道士的電影,向來碰上鬼魂,那些道士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呼一聲孽障然後滅鬼,然後自認為完成一樁替天行道的善事。
鬼魂瑟瑟發抖,生怕蘇妙就這麼把他料理了。
蘇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疑惑道:“你怎麼沒去投胎?”
鬼魂形體混散,不像常人的肉體那樣面目清楚,又因為肉體離世,生前的一切信息都已經化作煙雲,是以她們風水師算命那一套在這兒是行不通的。
正常的鬼魂是歸下面管的,輪不到人間風水師多插手。
“投胎?”鬼魂顯然也是懵了,“怎麼投胎?”
“沒有陰差來接你?”
蘇妙更驚訝了,她沒跟地下的‘人’打過交道,但在一位病逝的老者門外,她曾有幸遠遠見過一眼。一黑一白兩道人形煙霧從地面升上來,一左一右站立在老者魂魄兩邊,就帶著他隱沒在了地面上。
民間傳說大多不是空穴來風,雖在長久的流傳中摻雜了許多神秘色彩,可本身還是有些接近的。
鬼魂更加困惑了,“陰差?哪裡有陰差?”
蘇妙不想再跟他交流這個問題,抿了抿唇,又問:“你是怎麼死的,在這兒幹什麼?”
說到這個,那隻鬼才像剛想起什麼似的,從剛才對她威壓的恐懼中脫離出來,無害的表情漸漸變得扭曲,平靜的魂魄也因為這一絲情緒的起伏起了些漣漪。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那個女人!”
他的眼角變得有些赤紅,憤怒的話語剛落,周旁就起了一陣微涼的風,昭示著他暴躁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