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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在虛無中的人,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翠羽控制不了。
它只能把人收進去,再放出來。
蘇妙無動於衷:“蘆屋說過,人死了便死了,不值得可惜。翠羽,不必掛懷。”
翠羽嗚嗚了兩聲,用盲人般的眼睛看著她。
這是第一次,它希望蘇妙注意到它的目光。
腦子裡被悲傷的情緒瀰漫,蘇妙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瞪著它:“當初他讓你把我收進虛無可沒想過我的生死,你也沒為我求過情,翠羽,現在到底誰是你的主人?”
翠羽很認真地回答她:“因為那時候我不認識主人,可我現在知道了,主人很好。”
聲音小小的,細細的,可憐兮兮的響在她腦海里,蘇妙窒息了。
她竟然無法反駁。
出於對蘆屋三郎行徑的厭惡,蘇妙遲遲不願意答應,翠羽落在她身邊,靜靜地呆著,靜靜地看著她。
臉旁邊的絨絨綠毛像是靜止了一樣。
不打擾,也不放棄。
蘇妙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被它悲傷的情緒包裹,自己的情緒也低落起來。
半晌煩躁地看它一眼,斂著眉頭,抿唇道:“把人放出來。”
仿佛是早有準備,她的話音剛落,虛空里,一個白色的修長身影忽地落下來,在地上砸出沉重一聲悶響。
隨即念了道金光咒把他束縛起來。
蘆屋三郎消失後,外面一直在找人,還出了不菲的價格作為報酬。蘇妙是絕對不可能把他放出去的。
地上的蘆屋三郎已經失去了神志,嘴角流著血,體內橫衝直撞的元氣在出來後已經漸趨穩定下來,經脈還是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現在的他,大概比一個普通人都弱。
翠羽把他放出來就鬆了口氣,沒有向蘇妙提出更多的要求。
元氣漸漸恢復正常運轉,在出來幾個小時之後,蘆屋三郎咳了口血,在刺目的光線下轉醒。
他竟然沒死。
翠羽在一邊飄著,蘇妙在不遠處提筆畫符,他晃了晃身體,發現自己被緊緊束縛著,完全無法動彈。
雖然不理解蘇妙為什麼會放過他一馬,但出來了,總歸是有希望。
蘆屋三郎斜躺在地上,凝視著蘇妙,氣若遊絲地想跟她談判:“蘆屋家控制著日本最大的財團,只要你放了我,你提出什麼要求都可以滿足……”
“這一點在你失蹤之後我就見識到了,不過你覺得,我缺什麼不能靠自己得到呢。”
這話說的有點狂妄,但蘆屋三郎絲毫不懷疑她有這樣的能力。
他絕望地躺在地上。
蘆屋家在他的控制下重回頂峰,而如今,他死了之後,又要覆滅嗎?
蘇妙的聲音忽然響起:“蘆屋三郎,你聽說過朝拜者嗎?”
他當然聽說過,只不過不知道蘇妙這個時候提起,是什麼意思。
蘇妙擱下了筆,“那麼遠的路程,為了信仰一步一叩首,真叫人敬佩。”
“蘆屋三郎,你不覺得自己的惡行需要被救贖嗎?”
蘆屋三郎臉色發黑,蘇妙整人的法子,也忒多了點。
“不可能。”
蘇妙哦了一聲,“那就算了,反正你磕了頭也救不回那些人。”
翠羽的目光從蘆屋三郎身上掠過,小小的聲音在蘇妙腦海里響起:“蘆屋做錯了事,蘆屋要改正。”
式神的聲音只有主人才能聽見,可它這些話明明是說給蘆屋的。
蘇妙的筆頓了一下。
翠羽這兩句話一直在她的腦子裡打轉,她瞥它一眼,不開心地抿唇:“翠羽,別說了。”
蘆屋三郎皺著眉頭打量過來,蘇妙不看他,“翠羽說了,蘆屋做錯了事,蘆屋要改正。”
蘆屋三郎:“我有什麼錯?”
蘇妙朝翠羽看了一眼:“你看,他已經歪了,歪的徹徹底底,救不回來了。”
感化人是那幫和尚愛幹的事兒,她從不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樣的話。
翠羽沉默了一會兒,又小小聲說:“蘆屋壞了,翠羽討厭蘆屋。”
蘇妙笑了:“蘆屋,翠羽說你壞了,它討厭你。”
蘆屋三郎怔了一下,唇緊緊地抿起來。
誰都可以討厭他,可翠羽為什麼也要說這樣的話?
他皺眉對蘇妙說:“你騙我。”
蘇妙不耐煩搭理他,晾他在一邊,翠羽安安靜靜地呆在她身邊,沒有反應。
好像沒有騙他。
第82章
蘆屋三郎忽然很難過。
他以為就算這世上所有的人討厭他, 翠羽都不會。
可它現在竟然說討厭他。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獨自一人蜷縮在寺廟角落的深秋,冷得徹骨, 凍得發寒,可這次,再也沒人來擁抱他了。
他的身子蜷縮在地上, 目光無神, 第一次對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有了懷疑。
他真的錯了嗎?
既然他擁有了力量, 為什麼不能殺掉那些人呢?
小時候沒了父親的庇護,母親被人逼迫致死的時候, 他就明白了, 弱小的人是沒有生存的資格的。若干年後他手刃這些人, 便又明白了, 強者對別人的生命擁有絕對的掌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