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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傳芳歪頭看著自家閨女,全當大姐說話耳旁風。看著看著,心酸起來,十七歲的女孩兒,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怎麼就她家丫頭命這麼不好,得在病床上斷送自己一輩子。
趙傳秋還在喋喋不休,窗戶透過陽光,被罩床褥白得刺目,趙傳芳眼眶泛紅,忽然瞥見病床上自家閨女皺了皺眉。
再然後,她睜開了眼睛,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盯著天花板放了會兒空,忽然迸發出懾人的神采。她轉頭看向趙傳芳,嗓音干啞地開口:“媽。”
“誒!”
趙傳芳眼淚差點沒掉下來,應了聲手忙腳亂地給她遞水,“你這丫頭,一聲不吭就倒下去了,一點不怕我和你爸擔心!”
趙傳秋在旁邊拍了拍胸口,“幸虧你是醒了,要不然咱家人得嚇死,看看你媽,急成什麼樣了?你這閨女就是不讓人省心!”
“命數是老天爺定下的,哪容得我讓人省不省心。”蘇妙笑眯眯的,看她時眼裡卻不帶一絲光亮,“大姨最近小心,嚴家有災禍,應在二弟身上。平日裡他逃課打架一樣沒落,毀了自己倒罷,給您全家招來禍事,那就罪過了。”
她可沒胡說,趙傳秋眼下發黑,眼肚乾癟,顯然是子女宮出了問題。嚴永江遠在他鄉讀書,嚴永海又是個那樣的德性,想也不想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這孩子怎麼說話的!”趙傳秋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料想她是聽見了剛才的話,故意編了一套說辭膈應自己,“我讓永海養在你家,還不是為了你爸媽好,你這丫頭片子竟然半點不饒人了,說的這都是什麼混帳話!”
蘇妙懶得跟她鬼扯,一手扶上腦仁兒,皺著眉頭喊了句:“媽,我頭疼!”
醫生說過蘇妙活不過兩天,自打剛才她醒了,趙傳芳就一直處於精神緊繃狀態,聞言臉立馬黑了,衝著趙傳秋臉色不大好道:“孩子也醒了,正是需要清淨的時候,這裡就不勞煩您了,請回吧!”
趙傳芳脾氣好,見人總是先露三分笑,這麼衝著她冷臉,還是頭一遭。
趙傳秋氣得呸了一聲:“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罵完黑著臉拎包騰騰騰出了門,臨離開還把門砰地一下帶上了。
震得床板都抖了抖。
蘇妙沒忍住噗嗤笑出來,趙傳芳只當閨女迴光返照,眼淚刷的流下來。
事實上,蘇妙還是蘇妙,只不過不是原來的那個蘇妙了。
她上輩子是個天分極高的風水師,開了宗立了派,人間帝王,山林野夫,擁簇者不知凡幾,怕是太上皇都沒她風光。
可人到底是人,再神通廣大,也沒有神仙長生不老的本事。算命者最忌泄露天機,怕犯了五弊三缺遭報應,偏偏她創下這麼大門派,少不了犯忌,瞎了隻眼,腿也斷了一條。
十八歲那年師父沒留一句話,遠走他鄉把她拋下。蘇妙記仇,創下天門派,讓自己的名字響徹華夏大地,就為讓他聽見。
可她心氣兒高,忍受不了他有一天回來,看見的只是自己殘破身體,於是最風光的時候閉了關,尋盡天材地寶,苦心鑽研術法,以期從老天爺手裡把自己完完整整補回來。
風水的研究,是一個玄妙的過程,那些從各地尋來的,但凡露出一角都足以讓世間動盪的寶物,被她布成了陣。她坐在陣眼,精神力捋著寶物間的元氣,將它們引成細流,順著最精準的脈絡串聯,銜接,日復一日,幾十年的努力下,凡人肉眼不可見的元氣,竟被漸漸地泛出了白光,在她身周形成了一個陣盤。
蘇妙想了一萬次這東西會給自己帶來的益處,也沒想到,最後一根弦搭上的時候,突然而來的一股吸力帶著無法抗拒的力量裹挾著她的三魂七魄,來到了這裡。
千年後一個跟她同名少女剛剛泛涼的身體裡。
千年後啊……玄學凋敝,世家不存,半仙都能熬死,她就沒聽說過誰能活這麼久。
真是造化弄人。
蘇妙看了眼窗外世界,目光沉沉。
來到這裡已經好幾天了,原主的記憶如數灌進了她的腦子裡,以至於躺在病床上半昏半醒的時候,連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個蘇妙。
不過睜開眼的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原主遺留下來強烈的願景——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她的生活,她的思想,都已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為了她的那些不甘和憧憬,為了她的父母,好好活下去吧。
第2章
原主有先天性心臟病,雖然氣虛體弱,還有兩年壽命,可不該死得這麼快。
事情還沒有解決,那段帶著怨念的記憶仍舊縈繞在腦中,只要一睡下,就是崔浩那張輕浮惡劣的臉。
因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原主寫下情書,交給班裡男生崔浩。卻不想被對方一頓嘲弄,拿情書在班裡傳看,導致她成了班裡笑柄。
明明是死前的希冀,明明是那麼美好而純淨的感情,因為錯看了人,精心寫下的情書反倒成為催命符。
再次黑著眼圈從夢裡起來後,蘇妙按按腦門兒,覺得不解決掉這件事,自己以後別想安生。
但這具身體畢竟還處於病弱狀態,蘇妙不敢輕舉妄動,每天老老實實在病床上躺著,牽引著微弱的元氣修補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