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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了火,安撫了外面號喪的屬臣,鍾隨風滿頭包地跑進來,就看到朱星離在靈堂里撒潑打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朱星離,你怎麼跑到這裡了?”
“你們不讓我出莫歸山,又沒說不許我出院子!”朱星離躲到沈歧睿身後,轉頭看到了臉色蒼白的沈樓,“呦,大侄子也在呢,臉色怎麼這麼差?”說著,又看向沈樓身邊的小林信。
沈樓側身上前一步,擋住了朱星離看向林信的視線,拱手見禮,“朱二叔……”說沒說完,忽然一頭栽倒,被朱星離眼疾手快地接住。
“這孩子,怎麼一身冷汗!”朱星離打橫將人抱起來,感覺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擺,低頭看,正是方才就一直盯著自己的那個小孩子。
“師……叔叔,世子方才跟鍾戮打架了,得找個大夫來。”林信努力克制住自己喉頭的顫抖,一瞬不瞬地看著朱星離年輕英俊的臉。
大夫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歸結於qiáng行御劍傷到了神魂,休息幾日也就好了。
朱星離撇嘴,“庸醫。”
“你說人家庸醫,你倒是治啊。”林信習慣xing地開口嗆他。
“嘿,”朱星離繞著林信轉一圈,突然伸手彈他腦袋,“你這小子有點意思。”
林信捂住被彈的地方瞪他,瞪了一會兒,眼睛漸漸模糊了。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聽到這個聲音,也不曾有人彈他腦袋了。
“哎呀呀,怎麼還哭了,”朱星離撓頭,蹲下來跟林信平視,“我給你彈回來行不行?”
林信抹了一把眼睛,抬手彈了回去。
“嗷!還真彈啊你!”
一夜鬧劇就此收場,鍾長夜的死訊再也捂不住,第二天就把靈堂移到了前庭,派了人去各域報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入京城,不日就會有天子的旨意降下,在此之前還不能下葬。
鐘有玉和鍾無墨不再是晚上守靈了,白天也得跪在靈堂,披麻戴孝,迎來送往。原本熱火朝天來秋貢的萬戶、千戶們,紛紛換上了素衣黑袍。
只有朱星離還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衣,四處溜達。
“朱亦蕭,你不要太過分!”鍾隨風看著他這一身打扮,氣得指尖發抖。
南域朱家,喜好奢靡,嫡系子弟都穿紅衣。絳紅鮫綃金玉袍,額間綴著一顆米粒大小的鹿璃珠,八面jīng雕,玲瓏剔透,在陽光下好不耀眼。
“我們朱家就這麼打扮,喪事喜事一概如此,”朱星離張口就開始胡謅,“我可不是來給鍾長夜辦喜事的啊,你可別誤會。”
“你……”鍾隨風氣得要拔劍,剛露出三尺劍刃,就被驟然出手的chūn痕給撞了回去。
朱星離握著那根黢黑油亮的燒火棍,笑道:“你看你,不讓我走,又天天氣得跟個喝多了水的王八一樣,何苦來哉。”
“亦蕭。”沈歧睿從遠處走過來,及時制止了朱星離的胡言亂語,拍拍鍾隨風的肩膀示意他先忙去,自己跟朱星離說幾句話。
沈樓昏睡了一夜,次日又像沒事人一眼拒絕喝藥。
林信扒著窗台往外看,遠遠瞧見師父跟沈樓他爹說話。按照時間來算,這時候的朱星離應該是在到處尋他,跑到莫歸山來直接管鍾長夜要人,倒還真是他的作風。只是鍾長夜死得蹊蹺,一直跟他不對付且恰好在莫歸山上的朱星離自然成了懷疑對象。
沈樓輕咳一聲,把未動一口的藥碗放到小几上,發出一聲脆響。
聽到聲響,林信回頭,看向雙目緊閉倚在軟榻上的世子,想起昨夜師父說的話。朱星離這人,跟普通修士不一樣,修煉的東西十分龐雜,奇門數數、五行八卦、刻陣畫符、治病算命……
按照朱家家主——朱星離他哥的說法,他整個就是猴子轉世,沒個長xing,什麼都會一點,什麼都不甚jīng通。
但駁雜有駁雜的好處,許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他卻能發現。聽紫樞說,沈家找了許多仙醫來都沒治好沈樓,自家師父或許能有辦法。
“世子,我想出去玩一會兒。”林信眼巴巴地看向沈樓。
“……去吧。”話沒說完,那孩子已經一陣風地跑出去了,沈樓看看小几上的藥碗,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給朱家報喪的信使不日便至,連帶朱星離在莫歸山的消息也會帶去。沈歧睿答應替他從中說和,洗脫他的嫌疑,朱星離一時半刻還不能離開莫歸山,百無聊賴地蹲在院子裡挖螞蟻。
一抬頭,瞧見籬笆上冒出的半顆小腦袋,朱星離笑著招手讓他過來,“小子,你怎麼找過來的?”
“我來問你,怎麼治世子的病。”林信繞過籬笆,走到朱星離面前,盯著那雙朱家人獨有的鳳尾目看。朱家人長得艷麗,鳳目眼尾上挑,只是朱星離是個異類,他眼角有些向下,應當是他自己那吊兒郎當的表qíng造成的。
“你是沈樓什麼人?”朱星離蹲在地上,跟他平齊。昨夜昏暗看不清楚,此刻再看這孩子的眉眼……
“我是世子的隨侍。”林信乖乖地回答。
“這么小的隨侍!”朱星離比了比小傢伙的高度,“你叫什麼名字?”
“信,單名一個信。”林信垂下眼,回想自己上輩子第一次見到朱星離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只有名,沒有姓。
朱星離眉梢輕跳了一下,面色絲毫不變,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握住林信的胳膊手法熟練地摸骨,“嘖,好小子,資質不錯,給我當徒弟吧。”
我本來就是你的徒弟,林信背在身後的手倏然攥緊,“我為什麼要給你當徒弟,你有什麼本事?”
“我啊,是個仙人,”朱星離一本正經地說著,從背後拿出他的chūn痕,“瞧見沒,這是個燒火棍,我只要chuī口氣,就能把它變成靈劍。”
“……”林信對此毫不感興趣,甚至有點不想認他了,“我是世子的隨侍,不能跟你走。”
“沒事,我把你偷走,咱們悄悄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師父: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徒弟了
信信:能學什麼?
師父:可以學算命、八卦、切菜、染布、做胭脂
信信:手動再見
第13章 九悔(一)
林信回到沈樓的院子裡時,侍衛huáng閣正兢兢業業地把湯藥澆灌給院子裡的桂花樹。
“huáng大哥,世子又不喝藥了?”對於昨晚沈樓突然的昏迷,林信很是在意,方才問了朱星離,結果那老混蛋又開始裝傻充愣,說這是吃飯的手藝,定要他拜師才肯說。
“是啊。”huáng閣愁苦地撓頭,紫樞沒有跟來,他拙舌笨嘴的不會勸。
“世子的身子,是自小就這樣嗎?”林信折下一枝桂花在手中把玩,“聽說北域每年都要跟北漠的蠻族打仗,世子這麼弱的身子,沈家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