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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鍾戮已經背著鍾隨風御劍逃走了。

    “咻——”一隻摸魚兒劃破夜空,竄到了林信面前。林信抓住那小劍翻看,後面寫著一個“離”字。

    “師父!”林信一驚,這是朱星離的摸魚兒,師父出事了!

    話沒說完,就聽“噗通”一聲,剛剛飛起來的鐘戮,被人一腳踹了下來,連帶著鍾隨風在地上滾了兩圈。

    “呦,你倆這急匆匆的gān什麼去?挖墳啊?”一身絳紅鮫綃的朱星離,踩著燒火棍一般的chūn痕劍,晃晃悠悠地飄了下來。

    林信提劍要砍斷沈樓腳上的紅線,被朱星離立時制止:“別動!”

    “不想讓沈世子bào斃,就放我走!”鍾隨風嗆咳了兩聲爬起來,那紅線突然收緊。

    朱星離二話不說,咬破手指,虛空畫了個符,彈到了紅線之上。那紅線便如被開水燙了的細蟲,倏然退去。

    “咒術嘛,我也會。”朱星離得意地說。

    林信見危機解除,瞬間撲了過去,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一刀勾住了鍾隨風的脖子,“我只問你,我爹娘,是不是你殺的?”

    “是……哎,不是我,是那些蠻人,”鍾隨風搖頭,又變成了那副貪生怕死的熊樣,“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大巫報仇!我只是資質太差,想跟他學點巫術,唔……”

    話沒說完,就被林信割斷了喉嚨。

    而被沈樓纏住的鐘戮,嘶吼一聲,不管不顧地衝上去。忽見林信握掌成爪,扣住鍾隨風的天靈蓋。

    “再向前一步,我就捏碎他的魂魄!”

    鍾戮瞬間收住腳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林信指尖發顫地扣著鍾隨風的腦袋許久,急喘幾口氣,慢慢鬆開了手。魂飛魄散的人,不能入輪迴。現世報仇,不累來生,說到底,他林信不是閻羅,沒有資格做這種事。

    鍾戮接住鍾隨風的屍體,反覆查看,確定他已經死了,這個刀疤臉三白眼的凶神,突然露出了一絲茫然。

    被後娘nüè打,被族人漠視,只有那個懦弱的小孩子關心戮的死活。廢物也好,沒主見也好,心狠手辣也好,通敵賣國也好,他都是戮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啊啊啊啊!”鍾戮突然bào起,沖向林信。

    沈樓橫劍攔截,鍾戮卻一頭撞在了虞淵劍上。chuī毛斷髮的靈劍,將鍾戮的脖頸切斷,身首異處。

    院子裡驟然陷入了一片寂靜,北風chuī過大荒,捲起漫漫塵沙,遮蓋了一地鮮血。

    沒了主人的犬,不能獨活。

    第64章 滅láng(一)

    鍾無墨慢慢挪過去, 在鍾隨風的屍體前坐下, 抬手給他合上了雙眼。

    林信低頭,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不發一言。

    當年在洛川的小城裡,師父給一個誤以為被後娘耽擱了前程的人一句批語,“蓬萊有路, 一朝錯恨”。如今用來說他, 也恰好合適。

    鍾長夜靈力qiáng大, 手腕卓絕, 乃是一方梟雄, 皇帝也要禮讓三分,是上輩子林信最難逾越的仇敵。若是知道殺父仇人是一無是處的鐘隨風,他根本不需要割鹿侯的無上權柄。

    蓬萊有路,偏偏走成了荊棘途。一招錯恨, 斷了無辜之人的輪迴路。

    沈樓抱著他起來。

    “這是怎麼了?”朱星離過來看徒弟,忽然一道耀眼的金光自天邊而來, 晃得人睜不開眼, “這是誰呀?”

    一隊身著金甲的金吾衛,身後跟著焦頭爛額的鐘有玉, 落在了這破敗的院子裡。

    “二叔!鍾戮!”鐘有玉看到地上的兩人,驚呼著快步奔過去,看到鍾隨風脖子上的吞鉤刀痕,頓時紅了眼,轉身抓住林信的衣襟, “是我爹殺了你爹,冤有頭債有主,你殺我叔叔作甚?”

    鍾隨風雖然無能,雖然懦弱,但自小對他們兄弟倆是極好的。父親嚴厲,日子不好過,尤其是調皮的鐘有玉經常挨打。二叔總是磕磕巴巴地攔著,說他還小。

    “對不起。”林信啞聲道。

    “說對不起就能解決嗎?我二叔都死了!”鐘有玉哭起來,“就算他通敵叛國,也輪不到你來殺他!”

    他已經主動帶著金吾衛來尋叔叔了,準備親自綁著他去見皇帝,沒準能得個從輕發落。這下可好,什麼希望都沒了。

    “鐘有玉!”沈樓扯開鐘有玉的手。

    “是叔叔殺的,不是爹,”鍾無墨突然開口,用漆黑無波的眼睛看向兄長,“入宮,是叔叔的計。”

    鐘有玉被沈樓推了個踉蹌,聽到弟弟這話,頓時愣住了。

    所有人都不說話,只有跟著鐘有玉來的家臣吳兆陽,在跟金吾衛jiāo涉。金吾衛決定要將鍾隨風的屍體帶回京中,給皇帝發落。

    “侯爺可要隨我們回京?”金吾衛統領過來跟林信行禮。

    “都過年了,回什麼京,我們得回南域去了。”朱星離擺手道。

    “但,這事是侯爺上奏的,屬下不好跟皇上jiāo代。”統領有些為難。

    “本侯幾時上奏了?”林信抬頭看他們,眸色冷厲。從撞破鍾隨風跟蠻人的勾當之後,他就一路疲於本命,哪裡有時間跟皇帝告狀。

    那金吾衛立時不敢出聲了,“竟不是侯爺上奏的嗎?那屬下一併呈報給皇上吧。”說罷,也不敢再多言。

    吳兆陽走到鍾戮的屍體邊,仔細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鍾隨風,無喜無悲。捏著腰間的玉石吊墜,唇瓣微動,似在無聲地念叨什麼。

    沈樓看到他這番動作,眸色微暗。想起那年在南域遇到吳兆陽時,林信還跟他討論吳兆陽帶著塊桂花糕玉佩,實在好笑。

    “吳萬戶,你這玉佩,是何人的?”沈樓沉聲問。

    吳兆陽看向沈樓,似乎有些詫異他會注意到自己的玉佩,但還是恭恭敬敬的答了,“是小越的,不知世子可還記得。”

    那年秋貢宴上,大放異彩的斷劍客吳越,那個笑起來會露小虎牙的年輕人。

    金吾衛跟鍾家兄弟商量好,開始收拾鍾隨風的屍體,沒人注意到這邊。

    吳兆陽看著手中的huáng玉桂花糕,用談天說地的語氣,跟沈樓聊了起來,“他是我們吳家靈脈最好的孩子,國公爺說過他是上上等的資質。小越想考武狀元,想上戰場,說是要掙個列侯回來。他最佩服的就是玄國公……很久沒有人跟我聊小越,讓世子見笑了。”

    沈樓看著似在克制什麼的吳兆陽,神色複雜。

    林信聽到這話,看了一眼那邊的金吾衛。

    來大荒取角鈴,絕不是什麼臨時起意,鍾隨風是在往北漠遁逃。他這麼著急地要逃,定然是知道金吾衛要來抓他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皇帝是如何得知鍾隨風通敵叛國的?

    “那晚在莫歸山,是你引我去看蠻人的?”林信盯著吳兆陽。

    吳兆陽微微一笑,“侯爺在說什麼,小的不知。”

    金吾衛帶著屍體和鐘有玉,連夜趕回京去。吳兆陽則留下來照顧鍾無墨,帶二少爺回莫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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