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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口感舌燥,沈樓將這幅畫珍而重之地折好,端起杯盞灌了一大口冷茶,“侯爺可還有別的話?”
刃三也不知道信上寫的是什麼,見沈世子神色嚴肅,仔細回想了一下說道:“沒有了。”
沈樓微微頷首,提筆寫了一句回信。
【孤已銘記在心,待來日得遇侯爺,定重重謝過。】
“重重”二字寫得力透紙背。
信中說的也不盡然都是假話,林信確實設了個割鹿司,專管歲貢之事。這幾日忙得腳不著地,還惦記著調戲沈樓。
林信接過刃三帶回來的書信,立時拆開來,反覆看了三遍,禁不住露出個痴痴的笑來。
坐在一邊畫陣的朱星離瞧見了,忍不住拿瓜子砸他,“沒出息。”
正說著,另一名派出去的淵阿刃五也回來了。林信拿掉頭上的瓜子,放進嘴裡磕開,“東西收下了嗎?”
刃五撓頭:“國公爺臉色很差,不肯收,屬下就給放到院子裡了。”
林信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他給沈歧睿一個台階下,這人倒是擰起來了。
“還有一事,”刃五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北漠的斬láng將軍溫石蘭,去了浣星海,要跟玄國公比劍。國公爺已經答應了。”
“你說什麼?”林信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溫石蘭!”
溫石蘭比劍,應該是四年後的事,怎會突然提前?
那邊吊兒郎當喝酒的朱星離,也是面色一肅,“怎麼比劍?切磋比劍,還是上了比劍台?”
“說是要上比劍台。浣星海封鎖了消息,不許傳信給世子,屬下也是偷聽到的。”
“你,跟刃三一起,馬上去找沈樓,把方才的話再對他說一遍。”林信拿起暘谷和吞鉤,“師父,我去趟浣星海。”
雖然他對沈歧睿沒什麼好惡,但那人是沈樓的父親,他不能眼看著沈歧睿喪命在溫石蘭手中。
“我也去。”朱星離彈指燒了剛畫的陣圖,跳上chūn痕就飛了出去。
兩人緊趕慢趕,到浣星海的時候,比劍卻已經開始了。
冰雪開化的浣星海湖面上,有九片石頭雕的荷葉,婷婷而立。此處被劃為臨時的比劍台,兩位當世高手正在石葉間jiāo手,浩瀚的靈力在湖面上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滔天巨làng,根本看不起狀況。
“溫石蘭使的這把刀,名為斬láng,重一百八十三斤,上嵌七顆鹿璃,靈力之qiáng世所罕見。就算是國公爺,也不能硬抗。”家臣東涉川,正用他那抑揚頓挫的說書先生腔調感慨不已。
“東先生,您就少說兩句吧。”紫樞滿頭都是火,急得團團轉。世子把她留在家裡,就是讓她有什麼事及時傳消息。比劍這麼大的事,國公爺卻不許他們說,甚至找了東涉川來盯著她。
“已經多久了?”林信負手走過來,神色冷肅道。
“兩個時辰有餘了,”紫樞瞧見林信,先是一驚,而後甚是歡喜,“侯爺!您能不能……”
“已經派人去帶話了。”林信擺手,示意紫樞別說話,緊緊盯著水幕中心。
溫石蘭生得高大,比沈歧睿還高出一個頭來,寬肩猿臂。近兩百斤的斬láng,在他手中宛如木劍竹刀,靈活輕盈得能雕蘿蔔花。一招一式快如閃電,砸在沈歧睿的劍身上,卻發出了驚雷般的重響。
沈歧睿的劍法,與沈樓的一脈相承,看似簡單而直接的劍招,實則千變萬化,難以捉摸。
高手過招,一絲一毫都不能出岔子。兩人棋逢對手,打得忘了周遭的一切,升入無我之境,眼中只有彼此。
斬láng刀面上,七顆鹿璃亮了五顆,靈力如猛龍過江,湖水激起的霧氣都被劃成蓮瓣狀。
“斬láng上的七顆鹿璃是不能全亮的,靈脈再寬也有個限度,七顆乃是極限。倘若七顆鹿璃皆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然溫石蘭的靈脈也會立即損毀,爆體而亡。”東涉川又忍不住說了起來,眼中滿是狂熱。
修仙之人皆崇拜qiáng者,他們地處北域,時常能聽到有關溫石蘭的傳說,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轟——”水làng翻了三丈高,尚未看清發生了什麼,勝負已分。
沈歧睿立在一片石葉上,突然膝蓋一軟,用靈劍勉勵支撐才沒有完全倒下去,“是沈某輸了。”
林信握緊手中的暘谷劍,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邊。上輩子,沈歧睿也是一招之差輸給了溫石蘭,而溫石蘭完全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直接殺了沈歧睿。
然而,這一次溫石蘭並沒有再次舉刀,定定地看著沈歧睿,開口道:“你,很不錯。”
溫石蘭是純血的蠻人,鼻樑高挺,眼窩深邃,眸色碧藍。剛毅的輪廓如斧刻刀削,稜角分明。
沈歧睿這一場比得十分痛快,咳出一口血後,朗笑著要跟溫石蘭對拳頭。忽而一道泛著白光的東西打來,下意識地用手去接。
“別碰!”林信高喊一聲沖將過去,已經阻止不及。那符咒入手即化,瞬間不見了蹤影,留下一個類似眼珠子的印記在掌心。渾身的血液剎那間凝固了,噬靈!那是噬靈!
溫石蘭已經御劍遁逃,林信只來得及向師父喊出一聲“噬靈”便追著溫石蘭而去。
全力飛奔,瞬息間飛出了幾十里。繞過一座雪山,忽而不見了溫石蘭的蹤影。
林信立在半空中,手握吞鉤,凌然四顧。
“小崽子,跟著我作何?”
駭龍走蛇的靈力自背後襲來,林信立時抽走暘谷劍,身子驟然下落,堪堪避過那一刀,而後迅速回身。用吞鉤代替暘谷做飛劍,暘谷開始快速吸收魂力。
“魂力!”溫石蘭一眼看穿了林信的招數,不給他吸魂的機會,“噹噹當”就是一個接連十八次的快速劈砍。
林信無暇吸魂,只能專心拆解,拆到最後,被溫石蘭一刀卡住劍身。兩人運轉靈力,在半空中較起勁來。
瑩瑩光點再次逸散出來,抓住一切機會吸魂。
溫石蘭這次竟毫不在意,以千鈞之力壓著林信的劍,野shòu般的雙眼在那張尚且稚嫩的少年面孔上逡巡,“你是……林信?”
“是我!”林信冷笑,想來他的名字已經在北漠傳遍了,聖女與漢人生的兒子,大巫顯然是想抓他的,不知是不是要用來祭天。
聽到這話,溫石蘭卻是臉色微變,驟然發力推開他,“別讓我再看見你!”說罷,突然向他彈出一張符紙。
林信駭然翻身,用劍尖戳中那符紙,並不是噬靈。虛驚一場,再抬頭,溫石蘭已經不見了蹤影,無從追起。
雖然沈歧睿沒有當場喪命,但中了噬靈也好不到哪裡去。自己怎麼跟沈樓jiāo代呢?林信垂頭喪氣地回到浣星海,就見沈歧睿還躺在石雕荷葉上,被朱星離扒光上身紮成了刺蝟。
“師父,你這是作甚?”林信忍住把朱星離拉開的衝動,盯著他包裹了靈力的手指,“切莫觸碰,噬靈會傳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