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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íng況尚算不得糟糕,只是鹿璃的消耗又加快了幾分。
中路軍的馳援很快到位,與蠻人戰成一團。沈樓策馬立在高處,蹙眉看著蜂擁而至的蠻人,卻不見溫石蘭的蹤跡。
大營外,眾人皆看不到的土坡背面。林信穿著一身寶藍色廣袖長袍,腰間掛著一刀一劍,眸色平靜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溫石蘭。
“可汗命我帶你去見他。”溫石蘭面色yīn沉,湛藍的眸子像是被泥水洗過,透著渾濁的複雜。
“那便有勞了。”林信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溫石蘭扔給他一根布條,示意他將眼睛蒙上。王帳的位置,不能被大庸的人知曉。
北漠有個說法,“烏洛蘭的金帳子,天神的眼珠子”,輕易是找不到的。上次沈樓出使北域見烏洛蘭賀若,是在yīn山以南的行宮,並不是真正的王帳所在。
林信聽話地將眼睛蒙住,任由溫石蘭抓住他,躍上斬láng刀拔地而起。風在耳邊呼嘯不止,林信垂目,從鼻樑架起的fèng隙里看著地面。溫石蘭帶著他遠遠繞開戰場,一直往東去,再折向北。
這蒙眼睛的手法是小時候跟師父玩摸瞎學的。每次輪到朱星離蒙眼睛,他總能很快抓到徒弟,靠的就是這不講究的綁法。
“溫石蘭,你上回說不想看見我,是為何?”林信絲毫沒有即將步入龍潭虎xué的緊張,還興致勃勃地跟溫石蘭聊天。
“你自己找死。”溫石蘭的回答,驢唇不對馬嘴。
林信煞有介事地點頭,仿佛是聽懂了,又借著問:“可汗是更信你,還是更信那個大巫?”
溫石蘭周身的肌ròu,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突然捏住了林信的喉嚨:“小崽子,別打歪主意!”
林信出手如電,迅速彈向溫石蘭的脈腕,以靈力擊之,輕鬆將溫石蘭的手撥開:“再動我一下,剁了你的爪子!”
兩人一路較勁,磕磕絆絆地終於到了王帳。
林信扯開眼前的布條,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北漠人習慣住在帳子裡,乃是便於放馬牧羊隨時搬家。作為大漠的可汗,烏洛蘭賀若完全不必要住帳子,但他偏就還住在帳子裡。
金絲織就的帳篷,搭在漢白玉石砌成的圓台上,守衛森嚴。侍衛攔住林信,要求他卸下身上所有的鹿璃。
溫石蘭拔出斬láng刀,將七顆鹿璃盡數卸下,侍衛雙手捧住,躬身行禮。
竟然連溫石蘭也要卸下鹿璃?林信心下疑惑。烏洛蘭賀若乃是一代梟雄,憑一己之力統一了北漠所有的部落,竟還會小心眼到防備自己的大將軍嗎?
順從地卸下暘谷上的鹿璃,腰間裝鹿璃的錦囊也一併取下,林信嗤笑:“聽聞可汗戰無不勝,靈力堪比上古神,竟會怕我一個未及冠的少年人。”
蠻人侍衛聞言,齊刷刷拔出刀來。
林信拔劍出鞘,搶走一顆鹿璃裝回劍柄,順勢擋開了侍衛向他索要靈劍的手:“本侯是來做客的,可不是你們的俘虜,莫要得寸進尺!”
手中拿著靈劍,隨時可以離開,那些侍衛有些不知所措。
帳中傳來清朗有力的聲音:“請林信進來,莫要多事。”
林信哼笑一聲,合劍入鞘,大搖大擺地走進王帳。外面艷陽高照,帳子裡卻是一片昏暗,林信掀簾入內,適應了片刻才看清東西。
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毯,毯子上織了繁複瑰麗的花紋。木頭起的高台上,放著寬大的寶座,滿臉絡腮鬍的烏洛蘭賀若,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面。
背後是一塊漆黑的屏風,瑩瑩閃著光點。寶座左側立著一盞半人高的金燈台,玲瓏的燈罩子裡忽明忽暗,也不知點的什麼怪燈油。穿著黑色兜帽長袍的大巫,站在右側,帽兜遮眼,只露出艷若沾血的紅唇與一節蒼白的下巴。
這qíng形,絲毫不像一名可汗的王帳,更像是什麼魔教的總壇。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酌鹿朋友圈日常二》
實習親衛:值了一晚上夜班,流鼻血了 QAQ
----天真無邪小信信:嘖嘖,年輕人就是火力旺
----沈清闕:今晚找東先生領一副耳塞
----楹楹:上火了嗎?
----英王帥蟲蟲:回復@楹楹:你的智商已欠費
----楹楹:回復@英王帥蟲蟲:滾!
第85章 無衣(七)
“大汗。”溫石蘭單膝跪下行禮。
賀若身邊的大巫沒有絲毫避諱, 依舊站在原地, 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
林信立在帳子中央,單手搭在暘谷劍柄上,兩腳分開,下巴微抬,並沒有行禮的意思。
“這便是蘇蘇兒的孩子?”烏洛蘭賀若擺手, 示意溫石蘭起來, 冷厲如高山蒼鷹的眼睛, 直勾勾地盯著林信。
蠻人三十歲以後都要蓄鬍, 雜亂的絡腮鬍遮擋了賀若半張臉, 卻依舊難掩那極具侵略xing的俊美。只是隨意地坐在那裡,便給人無形的壓迫感。
這位北漠霸主,十七歲繼承烏洛蘭部,以雷霆之勢吞併了十幾個小部落, 二十歲時烏洛蘭成為了北漠最大的部族。而後轄制其他大部,二十三歲便成為糙原的大可汗。之後突然重傷, 上不得戰場。糙原上的部族再次分裂, 溫石蘭又橫空出世,代替賀若南征北戰, 於八年前再次統一北漠。
烏洛蘭賀若的傳奇,被說書先生講遍了大江南北,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或許,我該叫你一聲舅舅?”林信散漫地說著,眼中儘是嘲諷之色。在他看來, 這位血緣上的舅舅,就如史上那些早年神勇晚年昏聵的君主一樣,信了歪門邪道,早已不復當年。連自己親妹妹都捨得拿去祭天的人,根本不配稱之為英雄。
“叛國之人與染gān生的雜種,不配這般稱呼可汗。”大巫抬頭,露出那張不甚俊美的臉,雙眼用黑布蒙著,也不知裝得哪門子鬼神。
溫石蘭看向王座上的賀若,似在等著他的反應。然而賀若什麼也沒說,等於默認了大巫的說辭。
“不叛國,難道等著被你當牲口宰殺祭天嗎?”林信出人意料地沒有生氣,拇指頂開暘谷劍,復又快速合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大巫。
這巫妖會咒術,萬不可被他激怒了。上前一步,說不得就有無數紅線等著吸血。
“宥連,”賀若微微抬手,制止大巫繼續挑釁,轉頭繼續看著林信,“他是蘇蘇兒的孩子,便是烏洛蘭的血脈。”
帳中的人說的都是漢話,偶爾夾帶幾個胡語的詞。這些時日,林信跟著沈樓也學了些,大致聽得懂。“染gān”是說漢人,“宥連”約莫是大巫的名字。
溫石蘭收回目光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什麼。
這時候,外面有士兵快步走近,隔著門帘高聲說了幾句胡語。溫石蘭立時抬頭,對賀若說了句很短的話。
賀若點頭,示意他快些去。
想來是沈樓破了惡陽嶺,那邊的蠻人軍撐不住了,過來求援。溫石蘭領命而去,錯身而過時沒再看林信一眼。
王帳的門帘被溫石蘭掀得呼呼作響,陽光透進來一瞬又消失不見,帳內帳外仿佛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