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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敢!”卞敏兒氣紅了眼,略一抬手便想召喚隨身保護自己的死士,卻半晌沒看見人影。她很快意識到,那些人必然已被解決了。保護在關素衣身側的可是聖元帝親手調。教出來的死士,乃九黎族第一批暗部jīng英,號稱最qiáng人形利器,又豈非旁人可比?

    若真與對方明刀明槍地gān,她輸定了。

    “卞五、卞六出賣我了?”她拍打裙擺的塵土,不以為然地笑起來,“那又如何?你敢殺我嗎?你敢與整個九黎族作對嗎?連聖元帝都不敢,你又算哪根蔥?”話落沖地上啐了一口,表qíng越發輕蔑。

    關素衣走上前,慢慢解開纏繞在暗巷兩端的玄鐵絲,捲成小小一團放入荷包,淡聲道,“倘若我真想殺你,剛才就會把鐵絲放置在你脖頸的位置,令你身首異處。你看,此處唯有你我二人,你那些死士已經入了地府,沒法站出來替你作證。完事之後我秘密離開,再讓忽納爾幫忙掃個尾,將罪名推到前朝餘孽或匪寇身上,沒有切實證據,你以為你爹會為了你與全魏國的漢人官員作對?會冒險與皇上翻臉?想當皇后,配當皇后的女子多的是,少了你,還有千萬人頂上。你不是諸位親王的唯一選擇,別把自己想得太過重要。”

    她慢慢走到巷尾,語氣森冷,“我今天來只是想告訴你,明刀明槍我絲毫不怵,yīn謀詭計你敢接嗎?”

    卞敏兒並非全無腦子的魯莽之人,自然知道關素衣此言非虛。她爹雖然寵她,但倘若她死了,就只是一具沒有利用價值的屍體而已,誰會為了屍體損害自己的利益,並甘願對抗皇權?她嘴上再輕賤聖元帝,卻也知道他不是滅不了卞家,只是礙於外患不便動手罷了。

    她從小就看不起他,那種優越感早已深入骨髓,哪怕明知道姑姑已成了對方掌中傀儡,也不願承認他已非吳下阿蒙。仿佛越是貶低他,就越能找回失去的尊嚴一般。所以她更要當皇后,繼而誕下魏國儲君,如此才能實現卞家往日輝煌。

    若真把關素衣惹毛了,死在此處,所有野望都會隨之潰散。卞敏兒摸了摸涼颼颼的脖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低估對方,以至於在鬼門關里走了一圈。幸好漢人女子做起事來瞻前顧後,明明有一擊必殺的機會卻愚蠢地錯過……

    “你今日不殺我,來日必定後悔。”她直勾勾地盯著對方,斷言道。

    “你處理敵人的辦法是讓她死,或生不如死。我處理敵人的辦法是讓她失去最在乎的一切。”關素衣挺直的背影已消失在巷口,話音卻還久久不散,“誰死誰活,誰悔不當初,咱們拭目以待吧。”

    卞敏兒不願承認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臟因為這句話而顫抖起來。她抽。出靴筒里的匕首,gān脆利落地刺死馬匹,這才帶著一身血跡走出巷子,遠遠看見一支騎兵疾速奔來,連忙避讓路旁。

    “喲,這不是卞大小姐嗎?怎地,被匪寇打劫了?”領頭的鎮西侯語氣關切,漫不經心的神態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

    “與你何gān?”卞敏兒絕不會把今日之事告訴旁人。被一個漢人女子差點嚇破膽,這已然成了她畢生恥rǔ,唯有親手殺死對方才能洗刷。

    “確實與本侯無關。”鎮西侯揚起馬鞭,“本侯奉皇命清剿楊華山匪患,這就告辭了。”話落命步兵開道,快速朝城門奔去。

    卞敏兒站在原地望了許久,這才咬牙切齒地離開。

    -----

    關素衣警告了卞敏兒,又在街上逛了兩圈,這才回府。

    金子看著她平靜恬淡的側臉,輕聲道,“小姐,感覺這次回來您又變了很多,仿佛更穩重了,又仿佛更危險了。若換做以前,您哪裡能讓自己手上沾血,怕是連看都不敢看。”

    關素衣搖頭喟嘆,“我想遠離,偏偏有人拿刀槍劍戟bī著我往下跳。我若是不跳,腸穿肚爛就是唯一的下場。管你xing格如何剛硬,能力如何qiáng悍,頭腦如何聰明,在qiáng權面前都不堪一擊。卞敏兒敢對付我,憑藉的是身份權勢,我敢與她明火執仗,憑藉的也是身份權勢。權勢與權勢相碰,但看誰腕力更qiáng,拳頭更硬罷了。關家終究是文臣,又屬漢人,拼不過皇親國戚,所以只能借勢。我現在若還不穩,若還不狠,將來入宮唯有死路一條。”

    金子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音道,“小姐您想岔了,宮裡哪有您說得那麼可怕。後宮嬪妃分為兩派,一是漢人,二是九黎族人,兩派各有其主。九黎族嬪妃自是聽從盤婕妤號令,漢人妃子以沈婕妤馬首是瞻。盤婕妤乃盤氏女,有點難對付,其餘人等皆家世平凡,不足為懼。”

    後宮嬪妃多為太后甄選,想也知道她不會為忽納爾增添助力,故漢人嬪妃多出寒門,連攤販之女也有。而忽納爾為防外戚gān政,把漢人大臣主動送入宮的女子打發去長樂宮面見太后,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她們陸續裝病離宮,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如此一來,宮中除了盤婕妤,還真沒有能在家世上壓得過關素衣的。但她終究有些不樂,卻並未明言,只點頭道,“究竟是怎麼個狀況,等日後入宮再說吧。”

    “小姐別擔心,奴婢自是會跟隨您一塊兒進去。”金子安慰道。

    二人剛跨入正房,就見明蘭穿著帶血的衣裳站在廊下,顯然剛從醫館回來,沖廳堂里指了指,小聲道,“齊師兄把宋大嫂子帶來了,這會兒正跪在裡面請罪呢。夫人臉都氣青了,給老爺送了信,讓他回來處理。”

    “你快些回去換衣裳吧,我進去看看。”關素衣踏入正廳,瞥見不斷磕頭的宋氏,不禁冷笑。上輩子為了一千兩把自己和師兄賣了,這輩子為了一百兩,又把自己賣了,真是一世比一世廉價。宋氏如此貪婪,難怪旁人要對付關家,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倘若大師兄將來高中狀元,身邊有這麼一位妻子,就算再能gān,怕也得毀在內闈不修上。

    她剛想到此處,關父已踱步進來,冷道,“齊豫,你從小失祜,是我將你帶大,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只可惜為師當年yù替你說一門體面的親事,你礙於母命斷然拒絕,最終選擇與宋氏完婚。為師那時就曾說過,鄉野村婦,xingqíng粗鄙,恐妨礙你前程,讓你莫要後悔。如今你看看,宋氏都gān了什麼?為一百兩銀票竟污衊素衣luǒ呈鬧市,四肢俱斷,五官俱毀。旁人如何議論暫且不提,只說這消息若傳入老爺子耳里,他本就重病的身體又會受到多大打擊?科舉不但考校才學,還考校品行,身上稍有污點都會被刷下去。這件事已經鬧大,又在官府備了案,正所謂夫妻一體,你今年就別考了,免得考中以後被人。彈劾內闈不修,反被取消功名,那樣只會令你處境更為艱難。”

    “師父!”齊豫不敢置信地喊了一聲,眼裡瞬間湧上淚意。他苦學多年,為得不正是這一刻嗎?為何卻偏偏毀在最後一步?宋氏,好一個宋氏!早知如此,當年就不該不顧師父阻攔,更不該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一直容忍於她。

    關父並不心軟,繼續道,“三年後你若考中入仕,少不得有人上門攀結,若宋氏還是你的妻子,你能否保證她不會背著你收受賄絡,賣賣人qíng?妻賢夫禍少,你若想無災無禍,順利晉升,最好換一個妻子。”

    “不要!”宋氏尖叫起來,“你算什麼東西,憑啥讓俺夫君休妻!齊豫,你若是敢寫休書,我立馬吊死在帝師府門前,讓大伙兒好生看看他關家是如何仗勢欺人的!”

    本還有些猶豫的齊豫目光瞬間就變了,沖關父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將鬧騰不休的宋氏拽出去。宋氏回到家,原以為婆母總會幫著自己,她也不想兒子娶一個千金小姐,將來彈壓不住吧?哪料對方一聽說因為宋氏的緣故,齊豫今年參加不了科舉,還得再等三年,當即就嘔出一大口老血,直說自己錯得離譜,不該毀了兒子前程,然後死活讓兒子寫下休書,把宋氏攆走。

    惡人自有惡人磨,齊豫的母親也不是省油的燈,宋氏在她手裡根本討不了好,幾個回合就慘敗而歸,哭哭啼啼回了娘家。

    而另一頭,關素衣卻收到臨湘郡主的帖子,請她參加三日後的茶話會。臨湘郡主與卞敏兒jiāo好,這帖子來得蹊蹺,怕是一場鴻門宴。但關素衣絲毫不怵,立即寫了回帖,應下邀約。

    ☆、第153章 赴宴

    臨湘郡主不但與九黎族貴女jiāo好,也很欣賞漢人才女,結jiāo朋友只看xingqíng、品德,並不注重家世背景,而其父乃開國功臣,在朝堂上頗有幾分臉面,令她在燕京城裡混得越發如魚得水。連卞敏兒那樣的刺頭都能將她引為知己,其心xing手腕可見一斑。

    她若是發帖舉辦茶話會,不僅各家貴女群起響應,連諸位夫人也欣然而至。原本只是一場小小的聚會,一傳十十傳百,最後竟收到許多書信前來詢問詳qíng,不得不改為百桌宴,廣邀各路貴人光臨,地點也由景郡王府移到東郊一處皇莊。

    盛裝打扮的關素衣坐在馬車裡,手中捏著兩張帖子,一面細看一面沉吟,“先是發一張帖子請我過府小聚,待我答應又發一張帖子,將地點改至皇莊,且場面比先前盛大十倍。金子,你說這一來一回,一變一改,莫非都是為我準備的?請來這麼多人,莫非只為了對付我一個?會不會是我想岔了,其實她只是邀我見一面,沒有別的目的?”

    金子分析道,“這位臨湘郡主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做什麼事,結jiāo什麼朋友,都帶著目的。她早不與您結jiāo,晚不與您結jiāo,偏偏選在此時,就算不衝著您來,也肯定還有別的想法。您凡事小心便好。所幸她手段迂迴,就算對付您,頂多也只是繞幾個圈子,不入套就成,不會像卞敏兒那般鬧到動刀動槍的地步。”

    關素衣搖頭輕笑,“以往我最討厭jiāo際,既怕動刀動槍,又怕爾虞我詐,恨不得整日縮在家裡讀書寫字,不問世事,不染塵俗才好。現在卻xingqíng大改,得知別人可能會算計於我,首先想到的並非規避,而是迎頭頂上,仿佛與人斗樂趣無窮一般。金子,明蘭,你們說這是怎的?”

    金子還沒想好該怎麼回話,明蘭就耿直道,“小姐您都是被皇上給拖累的。您如果沒遇見他,哪裡會被bī成如今這副模樣?”

    這話好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本打算替陛下辯解幾句的金子想了又想,只能閉嘴。

    關素衣歪靠在軟枕上,一手敲擊矮桌,一手支著額頭,透過清香逸人的竹簾欣賞窗外美景。她雙目放空,不知在回憶什麼,一舉一動全無往日的端莊得體,變得慵懶而又隨xing,過了許久才擺手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好生想了想,卻並不覺得自己被他害了,而是激發了本xing。我自己是個怎樣的人,自己焉能不知?祖父命我研習儒術,我偏要背著他學諸子百家,可見骨子裡本就不安分。遇見忽納爾或許是我的劫數,就目前來說卻並非壞事。沒有他的bī迫,我如今還待在趙家當那有名無實的主母,一輩子就這樣虛耗了,豈不更可憐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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