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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素衣握住他大手,安慰道,“我都沒怕,你倒怕起來了。還有七個月,我把身子養壯一些,胎相坐穩一些,理當無事。”
“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你只負責安心養胎。待會兒我再調些侍衛過來,嚴禁閒雜人等出入椒房殿,你的吃穿用度全從未央宮調撥,不經內務司。對了,你也不要再節儉了,必須吃些滋補的東西,穿柔軟的衣物……”聖元帝滔滔不絕地說著注意事項,壓根沒發現夫人在自己懷裡擠眉弄眼,沖金子和明蘭無聲抱怨,“真囉嗦。”
二人垂頭掩嘴,偷偷笑了。
☆、第176章 傻爹
好不容易聽完忽納爾的嘮叨,關素衣連忙轉移話題,“今日我去長樂宮探望太后,她言辭間對我十分仇恨,大皇子妃更是流露出怨毒的神色。六皇孫的死是不是有什麼蹊蹺?莫非是你……”
“不是,”聖元帝拍打她脊背,安撫道,“你別胡思亂想,我還沒yīn損到對付幾個弱小孩童的地步。太后yù找毀容的孩童代替六皇孫,然後將本尊秘密送回族地,jiāo由幾位族老照顧。那些人雖然留在故地,未曾參與朝政,但說起話來極有分量。他們若是肯拉拔六皇孫,對方的前程絕對差不了。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幾位皇子妃表面看著和睦,內里卻早已明爭暗鬥,結下死仇。大皇子妃想送自己兒子出去,另兩人如何不想?若六皇孫死了,其餘幾位皇孫便會獲益。”
“所以說,是另外兩位皇子妃動的手?”關素衣略鬆一口氣。六皇孫剛死,她便傳出喜訊,若對方是忽納爾所害,豈不等於讓未出世的孩子背上罪孽?
聖元帝看出她的顧慮,安慰道,“夫人放心,為了你和孩子,我會努力做個仁君。明日早朝我就將你有孕的消息宣示出去,然後大赦天下,為你和孩子積福。”
“現在就大赦天下會不會太早了?”關素衣莞爾,“那孩子出生你又該怎麼辦?”
“那就繼續大赦,准許所有流放關外的罪民返回原籍,洗心革面。”魏國缺人,哪怕國土再廣,沒有農民耕種也無法令國力迅速恢復。倘若朝廷連罪民都能接納,因戰亂而逃亡西域,甚至更遙遠地方的流民也會陸續迴轉。聖元帝正絞盡腦汁地招人,夫人懷孕或可運作一番。
“一切皆由夫君做主。”關素衣用腳勾鞋,“我好多了,繼續織布去。”
“織什麼布,不准織了。”聖元帝連忙去抱她,命令道,“金子,讓人把織布機搬走。”
“別!外祖母不是說讓我適當走動嗎?織布只需踩踩腳踏,不累的。我每天織半個時辰便好,織完了我給你和孩子一人做一套新衣裳。”
聖元帝聽了這話心頭火熱,無奈道,“那好吧,每天只准織半個時辰。金子、明蘭,你們好生看著夫人,莫讓她勞累。”
二人唯唯應諾,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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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后有喜的消息便傳得眾人皆知。皇上心qíng極為舒暢,哪怕收到邊關失利的戰報,也未皺一下眉頭,更駁回了臨陣換帥的奏摺,鼓勵趙海再戰。趙海收到聖諭,對皇上越發忠心耿耿,也越戰越勇,一寸一寸收復失地。
後宮用度總算寬裕了些,但好吃好喝的東西全往椒房殿送,皇上依然保持著儉樸的作風,讓一眾嬪妃不敢造次。不知從何時起,嬪妃們見了皇后總是一口一句“小皇子如何如何”,仿佛篤定皇后懷的必是男胎。朝臣們聞聽動靜,也對皇后寄予很高的期望,盼著她趕緊為魏國誕下嫡長子。
仲氏和左老夫人察覺qíng況不對,屢次入宮勸慰皇后。男女尚未確定就傳出這等流言,心qíng最焦慮的人非皇后莫屬。她一舉得男還好,若生的是個女兒,必定會令所有人失望。在萬眾矚目的qíng況下,她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如果心qíng未能及時調整過來,對胎兒會造成極其不利的影響。
這是有人在故意攪亂視聽,間接加害皇后啊!
“外祖母,娘,您們放心,我能想得開。無論這胎是兒是女,都是我的孩子,我絕不會因此亂了心緒。”關素衣撫著肚皮,淺笑道,“兒女我都愛。”
“問題是皇上怎麼想?他若不喜歡女兒,對你多多少少會產生芥蒂。況且他年近三十,迫切需要一個嫡長子。”仲氏憂心忡忡地道。
“皇上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在乎這個。”關素衣篤定道。
“那你就什麼都別想,好好養胎。”左老夫人翻撿著嬪妃們送來的禮物,語帶嘲諷,“流言是從宮裡傳出的,數來數去也就那幾號人。瞧瞧,送來的小衣小褲全是男子式樣,她們也算有心了。”
“還有更有心的,這會兒已經替皇上物色好美人,準備藉機爭寵呢。”關素衣諷刺一笑。
左老夫人和仲氏連忙安慰她看開一點,略坐半個時辰便告辭。她們前腳剛走,聖元帝後腳就回來,坐下不厭其煩地詢問夫人今天gān了什麼,吃了什麼,又趴在她肚皮上傻乎乎地叫了幾聲小崽子。
關素衣見他如此,煩心事立馬拋到腦後,捂嘴輕笑。偏在此時,沈婕妤在外求見,入內後畢恭畢敬行禮,又讓宮女把帶來的禮物獻給皇后。除登喜、登福兩位大宮女之外,她身邊還伴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小宮女,身段、長相皆十分出眾,哪怕穿著再普通不過的宮裝,梳著最簡單的髮髻,也似一株桃花,濃艷而又嬌俏。更妙的是她還有一把清脆婉轉的嗓音,徐徐說著吉祥話,簡直叫人耳根蘇軟。
關素衣定定看她一眼,又看了看表qíng安閒的沈婕妤,心內不免諷笑。
一行人凳子還沒坐熱,盤婕妤也領著眾位宮妃趕來,卻是看準了皇上就在椒房殿,想提醒他雨露均沾。
“娘娘,小皇子今天可好?”盤婕妤張口詢問。
關素衣起初還會糾正她們,說自己懷的未必是小皇子,現在卻懶得理會,撫摸肚皮笑道,“今天很好,就是嘴巴特別淡,想吃些味道極重的東西。”
“吃些話梅開胃,省得待會兒用膳的時候又吐出來。”聖元帝從抽屜里取出一罐話梅,挑了一顆形狀飽滿的塞進夫人嘴裡,又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用雙手捧著一點一點餵她喝下,嘴裡像哄孩子一般念叨,“慢點,小心灑了。話梅雖然好吃,卻也不能整天靠這個過活。你若喜歡口味重的東西,朕待會兒去後院摘些胡瓜,給你做涼拌胡瓜吃。”
“好啊,臣妾現在就愛吃涼拌菜。”關素衣笑著點頭。
其餘嬪妃又妒又羨,心裡五味雜陳。盤婕妤失口問道,“皇上親自替娘娘做菜嗎?”
“怎麼,不行嗎?朕的妻兒,難道還得勞煩別人照顧?”聖元帝理所當然地反問。
關素衣抿嘴暗笑。這人說得好慡利,實則只會做這一個菜罷了。她也並非愛吃,只是想滿足他照顧妻兒的迫切心愿。
盤婕妤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沉默片刻後說道,“這是皇上第一個子嗣,原該仔細看護。有娘娘的喜氣一衝,往後宮裡還會誕下很多皇子、公主,皇室也將開枝散葉,多子多福。娘娘,您說是不是?”
這是變相的提醒自己莫要霸著皇上,阻礙他撒播龍種。關素衣噁心的要命,吐掉梅核,淡淡開口,“那是當然。皇上如今子嗣不豐,本宮也憂慮得很。皇上,臣妾乏了,您左右無事,便去別宮坐坐吧。”
聖元帝本就不耐的表qíng徹底變成yīn郁,重重放下茶杯,冷道,“皇后是在攆朕嗎?朕之行蹤,豈容你指手畫腳?”話落看向堂下嬪妃,語帶嘲諷,“朕還留著你們已算仁至義盡,莫要以為你們曾經gān的那些事,朕一無所知。朕乃一國之主,富有天下,可不是什麼腌臢東西都能撿起來吃的乞丐。”
這話說得太狠,臊得諸位嬪妃面紅耳赤,羞憤yù死。原來在皇上眼裡,她們竟是一群腌臢物嗎?也是,他堂堂帝君,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又何須俯首屈就一群曾經對他避之不及的蠢貨?
他獨寵皇后未必就是對她多喜愛,恐怕只是因為她從未看輕他,更未表面順服,背地裡卻疏遠躲避,甚至算計利用。盤婕妤想起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臉上不由浮現絕望的神色。她終於知道,皇上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她,更不願多看她一眼。
只因旁人幾句蠱惑就能由愛轉怖,她有什麼資格得到皇上的青睞與原諒?思及此,她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快步走出椒房殿,來到偏僻之所,這才淚流滿面,無聲哭泣。
沈婕妤等人臉色忽青忽白,好不難看,哪裡還有心思爭寵,飛快磕頭告罪,魚貫退出。倘若皇上不說,她們竟不知他早就存了心結。心結不解,她們這輩子都沒有上。位的希望。男子的尊嚴不容折損,更何況對方還是帝王之尊,越發不能侵犯。看來果然還得找人固寵,借腹生子。
待閒雜人等走遠,臉色黑沉的聖元帝立刻換上嬉笑的表qíng,一把摟住夫人,問道,“方才嚇著沒有?”
“沒有。”關素衣忍俊不禁。
聖元帝略鬆口氣,這才趴伏在夫人肚皮上,柔聲道,“小崽子嚇著沒有?不怕啊,爹沒生你娘的氣,爹跟你娘鬧著玩兒的,往後你便知道了。爹會儘量克制,不在你娘跟前大聲說話,你好好長大,順順噹噹落地,別折騰你娘。”
關素衣哭笑不得,擰著他耳朵罵了一句“傻子”。
☆、第177章 愛子
越是臨近產期,關素衣越感覺到壓力巨大,它並非來自於本人的惶恐,而是外界的傳言與bī迫。如今人人都盼著她能一舉得男,仿佛魏國的江山社稷,全寄托在她肚皮上。就連足不出戶的太后也屢次造訪椒房殿,狀似和藹,實則險惡地敦促她保護好龍胎,定要為皇上生下嫡長子。
倘若關素衣不是重生一回的人,倘若她沒有經歷過種種磨難,從而變得更為堅qiáng,現在必定輾轉反側,寢食難安,唯恐自己肚皮不爭氣,生下一個女嬰。然而她明白失去骨血的痛苦,所以才更珍惜現在的一切。無論這一胎是兒是女,對她來說都是上天的恩賜,亦是最珍貴的禮物,她感激還來不及,哪裡會嫌棄。
頂著所有人的殷切期盼,亦或惡毒詛咒,她平平安安地熬到了第九個月,於某日凌晨發作起來。
聖元帝近期十分緊張,晚上睡得很淺,生怕夫人和孩子發生意外;白天也不安穩,哪怕在上朝或處理政務,也會讓金子每隔半個時辰報一次平安;空閒的時候更不用提,幾乎把夫人栓在眼皮子底下,不准她離開自己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