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好,我答應你!”關素衣咬牙低喊,想了想,又道,“但你敢不敢與我打個賭。你若是贏了,我就親你;你若是輸了,就無條件幫我把這事給辦了。”
聖元帝轉過身笑道,“你先說說怎麼賭?”
“你坐在此處,若能在一刻鐘之內保持一動不動,我就親你。”她指著一張矮凳。
“能眨眼嗎?”聖元帝怕自己掉進夫人的語言陷阱。別看她一副端莊賢淑的模樣,實際上鬼點子比任何人都多,更是個小無賴。
“能。”
“能說話嗎?”
“能。”
“你不會故意推我吧?”
“我不碰你。”關素衣舉起雙手。
“既然是打賭,當然得有彩頭。如果我贏了,你得坐在我懷裡,雙手攀著我的脖子親吻,完了還得叫我一聲夫君。我若是輸了,自然幫你把木沐的戶籍擺平。”聖元帝大馬金刀地坐下,雙目滿是熾。熱的火焰。
關素衣被他燙了一下,垂眸道,“可以,那就開始吧。我保證不碰觸你的身體,你若自己動彈起來,就算是輸了。”
“自然。”別說坐在凳子上,哪怕蹲馬步,聖元帝也能堅持兩個時辰不動彈。他志在必得地盯著夫人,眼神像一匹餓了許久的láng。
為避開他的視線,關素衣繞著圓桌走了兩圈,然後在他面前站定。她用溫柔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末了略微俯身,張開紅唇,一寸一寸靠近。
聖元帝被她仿若求吻的姿態嚇了一跳,差點就忍不住伸手將她抱住,所幸很快想起這場賭約,勉qiáng按捺下來。原來夫人在這兒等著呢,說了不碰他,卻沒說不誘。惑他,真是狡猾!
他咬了咬牙,gān脆閉上雙眼,不去看夫人如魔似魅的模樣。
色。誘這種事,關素衣上回gān過一次,這回卻沒法熟能生巧,正猶豫著該不該退卻,想起加了注的彩頭,只能硬著頭皮上。就當戴了一層面具好了,這樣想著,她竟慢慢放開自己,朝前傾身。真是怪誕,那日在街頭游dàng時,分明臉上戴了一層面具,卻仿佛將她內心的面具拿掉,令她敢於做真正的關素衣。
關素衣是什麼模樣?在此之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此之後卻明白了,她永遠無法。像祖父教導的那般,成為一個克己復禮、謹守道德的完人。她有太多反叛,也有太多不甘,她需要宣洩。
盯著這張輪廓深邃,剛毅冷峻的臉龐,她微啟紅唇,吐出一口如蘭香氣。對方眼睫劇顫,臉頰的肌ròu也抖了抖,顯然受驚不小,卻努力克制住了。她低低笑了一聲,又在他眼瞼上chuī了chuī,睫毛的顫抖更為頻繁,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地睜眼。
“你若再不睜開,我就要朝你耳朵里chuī氣了。”她嗓音里流淌著濃稠的蜜汁,令對方幽藍雙眸頃刻間大火燎原。
“夫人你變壞了,此時此刻真是無賴本色盡顯。”聖元帝嗓子裡像卡了一塊石頭,沙啞得厲害。
“我本來就是這樣。”關素衣嬌艷yù滴的紅唇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得能隔空感覺到她的體溫與呼吸。她還不停說話,嘴裡噴出的芬芳時時chuī拂過來,令人皮膚發麻。
聖元帝心如擂鼓,血液沸騰,卻極為清醒地知道,若要採擷這兩片紅唇,就什麼都不能做。忍著,一定得忍著。
關素衣更湊近了一些,雙唇與他雙唇只隔了一張夾宣的距離,然後定住不動,嗓音曼妙,“只差一點點,你能感覺到嗎?”
如何感覺不到?聖元帝幽藍眼眸已布滿血絲,上下犬牙一下一下輕碰,極想咬住送到嘴邊的獵物,又不得不拼命按捺。當他以為對方會持續誘。惑自己,直至一刻鐘過去時,她卻忽然拉開距離,冷風隨著她後仰的動作灌入,瞬間冷卻了他燥熱的嘴唇與鼓dàng的心。
你怎麼能猝不及防地退開?不知道追擊獵物是野shòu的本能嗎?他腦海中剛浮現這個念頭,身體已不受控制地撲過去,卻被一把未出鞘的彎刀頂住。
“我贏了。”關素衣一字一句說道。她當然知道他會憑藉本能撲過來,否則便不會提出這個賭局。
聖元帝渾身的力氣都被這三個字抽空,頹然低笑起來,“夫人,你真的變壞了!但我卻更愛你了!就算你矯qíng、虛偽、無賴,一心只想吊著我,算計我,我也認了。”
關素衣被這句話刺破心防,揉了揉同樣蘇麻的嘴唇,跟著燦笑起來。她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理這份感qíng,卻也決定慢慢地,試探地向前走。當感覺到危險時,但看她的心會給出怎樣的答案,或堅定拒絕,或義無反顧。
聖元帝被她明媚的模樣晃花了眼,從懷裡取出一張文書遞過去,喟嘆道,“雖然沒能品嘗夫人雙唇,但這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也能聊作慰藉。文書我在來時的路上就已辦好,妥善藏起來吧。你也知道,自古以來都是宗法高於國法,倘若關氏族人不承認木沐,不願給他上族譜,就算你們改了戶也無濟於事。”
關素衣如何不知?在一族之內,族長的權利高於一切,如果他要治某個族人死罪,官差來了也不頂用。
“改了戶,好歹在律法上站住了腳,將來等木沐長大成材,別人要想拿捏他也不容易。再者,我爹也會想辦法給他上族譜,族裡並非鐵板一塊,總能拉攏幾個人為他說話。”關素衣按揉眉心,疲態盡顯,“但願祖父和爹爹能長命百歲,為木沐鋪好路。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聖元帝斟酌片刻,誘。惑道,“你我之間何須客氣。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嫁給魏國最具權勢的人,木沐就是國舅爺。國舅爺的家業誰敢亂動?你現在所有的煩惱都是自尋煩惱罷了。木沐若是你的義子,我就將他當親子待;若是你的弟弟,我就將他當親兄弟待,總不會叫他吃虧。”
關素衣耳根紅了紅,又想生氣,又覺得好笑,飛快奪過文書斥道,“又開始胡說八道!時辰不早,你快走吧!我最期望的是木沐成材,而非助我關家守住家業。如果真把他jiāo給你,怕是會養成一個小紈絝或小霸王。”
聖元帝依依不捨地走到門邊,假意拱手告辭,卻忽然把夫人扯進懷裡,飛快在她臉側吻了一下,然後飛上屋檐,消失無蹤。
“一張戶籍換一個頰吻,夫人總不會吝嗇吧?”那人低沉渾厚的嗓音猶在耳畔迴響,令關素衣臉頰燒紅,又羞又惱,熬過了這陣,竟又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木沐抱著大郎跑出來,失望萬分地問道,“姐姐,姐夫呢?金子說姐夫是個大將軍,可厲害了。”
“噓,千萬別在旁人跟前提起他,連爹娘和祖父也不行。這是咱倆的秘密好不好?”關素衣伸出小拇指,滿臉無奈地說道。
木沐眼睛一亮,立即勾住姐姐的小拇指,神秘兮兮地應諾,“我絕對不提。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第135章 文霸
翌日,關素衣將改過的戶籍文書jiāo給父親保管。
關父展開一看,不禁挑眉,“這張文書怎麼來的?”
“我離開趙府的時候辦的,木沐本就劃歸在你和娘名下,是你們的養子,只要族人同意給他上族譜,他便是咱家正兒八經的繼承人。喏,關木沐,好聽吧?”關素衣點了點頁尾三個字。
“若是早就上好了戶籍,你不會一直讓他喊你娘。這張文書究竟是怎麼來的,我也不問你,我只讓你好生想想,憑你的xing子能在宮裡活幾天?後宮爭鬥的殘酷不啻於政鬥與戰事,各有各的派系,各有各的利益,倘若你擋了誰的路,必是一番刀光劍影。後宮裡的女人,殺人都不見血,你跟隨你外祖母修過史書,必然知道前朝後宮的種種亂象,而帝王坐擁佳麗三千,今日寵幸這個,明日愛慕那個,轉眼就能忘掉舊qíng。你xing格耿直,手段粗糙,又憋不住話,與你祖父簡直如出一轍。你看看他如今得罪了多少人,又當面訓斥過皇上幾次。帝王多疑,天家無qíng,現在他能容忍你祖父是因為政治需要,來年坐穩了江山,未必還會如此清明。我這兒正煞費苦心地給你祖父謀求一條退路,好叫他順利致仕,安享晚年,你倒好,竟又躍躍yù試地往裡跳。我撈了這個又撈那個,一個沒站穩,全家都得掉下水。”
關父收起文書,慨然長嘆,“你表面看著比誰都溫順,實則卻天生反骨,幼時我只斥你一句字跡潦糙,你就能偷偷摸摸把布袋裡的沙子換成鐵砂,一夕之間增重數斤,差點廢了自己手腕。倘若哪次考校落在諸位師兄後面,便會不眠不休經夜看書。你最大的優點是好勝,最大的缺點也是好勝,我越是攔你,你便越喜歡與我對著gān。所以我現在既不勸你也不攔你,我只讓你想清楚其中厲害,值不值得拿自己的xing命,乃至於全家人的xing命去賭。關家原本可以做超然物外的純臣,而非皇親國戚。一旦捲入權yù的漩渦,要想抽身就難了。”
關素衣沉默片刻,拜伏道,“爹,您說的話我都記在心裡了。該怎麼選,我會想清楚。”
“那便好,你七堂兄要來討教功課,你先回去吧。木沐的戶籍已經辦妥,咱們也就不用急了。等他長大,有了出息,族人自然不敢與他相爭。”
“是,女兒一定好好教導弟弟。”關素衣再三拜伏,出了房門,看見站在牆根下放紙鳶的木沐,凝重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
木沐很聰敏,知道要改口,也知道不能讓外人聽見,於是大庭廣眾之下就gān脆誰也不叫,只招招手或自個兒跑過去抱大腿。看見姐姐來了,他原本想喊人,瞥見站在不遠處的丫鬟、小廝,連忙把小嘴兒捂住,笑眯了眼睛。
關素衣也跟著笑了,走過去幫他拉了拉細繩,讓紙鳶飛得更高。姐弟兩個玩鬧了一會兒,就聽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頭一看果是如期而至的七堂兄。他相貌俊美,氣質溫文,才華也很出眾,在關氏族人中算是佼佼者。關氏雖為儒學世家,然而真正研習儒術的只有老爺子這一脈,其餘嫡支、旁支因戰亂頻發,早就棄筆從耕去了。
這位七堂兄的嫡親曾祖父就是現任族長,他要爭奪帝師府的家業,旁人自然不是對手。是以,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帝師府未來的主人,張口就道,“堂妹,你乃和離之身,怎好在家久待?還是趕緊找個人嫁了吧。你這義子如何安置?寄養在帝師府還是一塊兒帶走?”
“自是一塊兒帶走。”關素衣淺淺一笑,仿佛絲毫沒察覺他話里的攆人之意。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畢竟母子一場,怎好捨棄他獨自嫁人?然你帶著孩子發嫁,要想找到合適的夫婿也不容易,我有一位同窗,今年三十三,雖然年紀有些大,且結過一次親,膝下育有兩子一女,但人品十分可靠,也不介意你帶著孩子入門。我這就跟嬸娘說一聲,讓她替你相看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