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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元帝立刻就把人抓起來拷問,終於挖出一些線索。但他知道這件事絕不簡單,或許關文海只是幕後之人布置的一道迷障,或許夫人和木沐並不在東西二路上。但他不敢賭。萬一對方來個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呢?萬一這條消息是千真萬確的呢?倘若因為他的遲疑而害死了夫人和木沐,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於是僅僅考慮了一瞬,他便親自領兵出了城門,卻沒料剛踏上官道就與夫人不期而遇。
“的確是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關素衣冷笑道,“我根本沒在梧州,而是與之完全相反的楊華山!如果你順著水道一路往下追,只會離我越來越遠。至於木沐,他十有八。九在桐谷。關文海找的那些游寇為了省錢省事,應當會照他安排好的路線走,但也不排除這些人心思狡猾,半途改道。總之先追過去看看再說。關文海不過是個替罪羊罷了,既出錢又出力,完了還負責承擔罪名,真他娘的蠢到家了!”
幾經波折,又得了木沐的確切消息,關素衣終於按捺不住,捶著矮几罵起娘來。無論背後之人是誰,都給她等著!不用借忽納爾的手,她也要讓對方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第144章 解救
聖元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楊華山”三個字吸引過去,沉聲問道,“他們想把你扔進匪窩?”
“何止……”關素衣把路上發生的一切詳細說了一遍,這才拍了拍掛在腰間的荷包,後怕不已地道,“要不是我隨身攜帶著三張面具,這次定然回不來了。”至如今,那些匪寇的yín。笑還回dàng在腦海,令她脊背生寒。
聖元帝連忙輕拍她肩膀,柔聲安慰,“莫怕,你現在已經安全了。我把這人帶下車拷問,看看能不能揪出幕後黑手。”
關素衣點頭,語帶遲疑,“好,不過你能不能快些回來。”獨自面對危險的時候,她可以勇往直前,無所畏懼,一旦到了安全的地方,有了溫暖而又堅實的依靠,竟不知不覺依戀起來。她害怕一個人待在車裡,這種軟弱的qíng緒早在上輩子就已離她遠去,卻又在此時此刻洶湧而至。
聖元帝看了看夫人揪住自己衣擺的小手,冷硬的心柔軟的一塌糊塗,“夫人莫怕,我很快就回來。你先躺下睡一會兒,到了我會叫你。”
“你多久回來?”關素衣擰眉追問。
聖元帝莞爾,許諾道,“不足一刻鐘就回來。”夫人極其固執,一旦揪住某人或某事,便絕不會放手。在別人,甚至於親族眼中,這算得上一個臭毛病,但對聖元帝來說,卻恰恰是她最可愛的特質。她現在像極了一隻張開小爪子的貓,掛在主人袍角祈求愛。撫或擁抱,表面卻努力撐起無所謂的模樣。
這樣的她只會讓他愛進骨子裡。
關素衣這才放開袍角,假裝灑脫地擺手,“那你去吧。”
聖元帝qiáng忍笑意,扛著男子跳下馬車,剛走幾步又聽車棚里傳來一道少年嗓音,“給我帶一套軍服過來。”
“好,你先睡吧。”聖元帝上一刻還衝馬車微笑,下一刻轉身,面容已森冷無比。他把人jiāo給最擅刑訊bī供的副將,命令道,“查清楚這是誰家養的狗。”
因為在行軍當中,副將不能架設刑堂,只好把人綁在馬背上,等紮營了再問。聖元帝找到自己的馬,從行囊里取出一套gān淨的軍服和一條薄毯,這才回到馬車內,命令軍隊繼續前進。
關素衣睜大眼睛盯著車簾,見忽納爾進來了才放鬆身體,靠倒在車壁上。一腳踏進棺材的感覺把她嚇住了,不,事實上她已經躺過棺材,若非那二人在她頸下墊了一個木枕,她現在只能任人宰割,唯一解脫的辦法就是咬舌自盡。
聖元帝見她臉色由白轉青,立刻意識到她又在後怕,連忙坐過去輕拍她後背,柔聲安慰,“別想了,你現在好端端的坐在此處,什麼事都沒有。來,快把衣服換上,頂著一張男人的臉卻穿著一套女人的衣服,小心外人看見了笑話你。”
關素衣狠狠瞪他一眼,似乎有些生氣,心裡卻好過多了,直接裹了一件外袍,束好腰帶。因袖子和下擺太長,兩人合力挽了許久也沒挽好,gān脆用匕首割掉一截,這才看出幾分少年士兵的模樣。
“行了,你先睡吧。秦凌雲是我麾下猛將,對付一幫游寇不在話下。沒準兒你睜眼的時候就能看見木沐了。”聖元帝將其餘的衣服團成一團,示意她躺下當枕頭。
“我不敢睡。我要救木沐。”關素衣握住他一片衣角。
“就睡一會兒。你瞧你,眼圈都黑了。”聖元帝苦勸幾次無果,只好將手蓋在她腦門上,輕輕往下摁,她卻挺著腰杆往前傾,死活不肯倒,倔qiáng的模樣又脆弱又可愛,惹得聖元帝憐心大起,恨不得將她整個兒圈在懷裡,一起躺下。
“你睡不睡?不睡我就讓人把你送回京城,免得你半路撐不住,拖累行軍的速度。”他又好氣又好笑。
“我坐在馬車裡,又不是在路上走,怎會拖累你們?”關素衣揉了揉烏黑的眼窩,雙瞳有些迷糊起來。
“如果不是多了你這輛馬車,要配合車輪的速度,憑我二千jīng騎,早就去到千里之外了。”聖元帝略略一想,低笑起來,“要不你下去與我一塊兒騎馬,把這輛車棄了。你若想睡,在我懷裡反而更舒服。”
關素衣蒼白的臉頰緩緩燒紅,所幸有面具遮擋,顯不出來,往後一仰,妥協道,“你贏了,我現在就睡,過半個時辰叫我。”猶豫一瞬又改口,“不,還是過三刻鐘叫我吧。”
“放心,一定會叫你。”聖元帝有些無奈,扯開薄毯替她蓋好,嘆息道,“不該贏的時候你總贏,不該輸的時候你偏偏認輸,夫人生來便是克我的。”
關素衣拉高薄毯蓋住面頰,只露出半隻紅彤彤的耳朵。聖元帝坐在她身邊看了一會兒,忽然低笑起來,表qíng滿是溫柔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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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刻鐘後,聖元帝並未如約叫醒夫人,等她睡醒時已臨近子夜,軍隊終於在桐谷附近的山坳里堵住了這幫游寇。秦凌雲和趙陸離分別帶領兩批人馬,正與窮途末路的匪寇僵持。
“究竟怎麼回事?”聖元帝很惱火,因為其中一名匪徒正用匕首抵著木沐的脖子。
斥候低聲稟報,“回主子,這幫人半路遇見趙陸離,竟叫他認出了小少爺,雙方打起來,正巧被侯爺堵在此處。匪首見咱們人多勢眾,又得知小少爺乃帝師府幼子,心知闖了大禍,便挾持小少爺,威bī咱們放他離開。”
“不能放他走!”關素衣堅定道。
“的確不能放他離開。他已得知木沐身份,到了安全的地方定會殺人滅口。”聖元帝帶著夫人在戰圈外圍觀察,找到一處視野較好的高地,拿起一柄巨大的骨靈長弓,同時搭上兩根箭矢。
二人站在黑暗中,只要不發出聲響,誰也不會察覺他們的存在。相反,游寇卻被舉著火把的士兵堵在戰圈內,橘紅火光映照出他們猙獰的面龐。木沐被領頭那人挾持,顯得很恐懼,臉色已煞白如紙。
關素衣gān澀的眼眶瞬間就濕潤了,卻qiáng行壓下奔過去的衝動。她目測雙方之間的距離,憂心道,“五六十丈,逆風,光線昏暗,偷襲的話會不會太勉qiáng?萬一沒she中,木沐就危險了。”
聖元帝沉聲問道,“夫人,你能相信我嗎?”
黑暗中,關素衣無法看清他的表qíng,卻能從他幽深雙眸中窺見一絲果決與堅定。慢慢的,她慌亂的心跳也平穩下來,一字一句道,“你she吧,我相信你。”
“多謝夫人。”聖元帝微微一笑,這才舉起弓箭,瞄準六十丈以外的匪首。弓弦被他拉至極限,隱約可以聽見細微的噼啪聲,仿佛下一刻就會崩裂。關素衣的心弦也隨之收緊,連太陽xué都跟著抽痛起來。
終於,他指尖無意識地鬆開,兩支箭破空而去,前後相隔數尺,一支先行she穿匪首眉心,另一支隨後就到,補she在同一個地方。只聽“噗噗”兩聲悶響,匪首連眼睛都來不及眨就已失去生命,站在他身後的匪眾被猶有餘力的箭矢dòng穿,接連倒地。
木沐本還驚恐萬狀地抓著賊人的手,腦袋努力偏斜著,試圖離刀刃遠一點兒,然而下一刻,這隻手就軟軟垂落下去,鬆開了對他的挾持。他還處於懵懂中,鎮西侯便一把將他抓過去,趙陸離提刀便砍,將離他最近的游寇解決gān淨。
雖然久未合作,二人在戰場上培養出的默契卻還在,頃刻間就將一gān人等絞殺殆盡,退出了戰圈。
“木沐,木沐你還好嗎?”一名少年從黑暗中跑出來,摟住木沐上下查看。
木沐經常與姐姐玩“你認不認識我”的遊戲,立刻就認出她,卻又記得姐姐的吩咐,不敢叫人,只是死死摟住她脖子,小腦袋左右拱動,偷偷把眼淚擦gān淨。他是男子漢,他才沒被嚇哭!
“小舅子定是嚇壞了吧?快給姐夫好生看看。”黑暗中又走出一個高大人影,背著一張巨弓,伸手將小傢伙抱過來,放置在肩膀上。
“你是姐夫嗎?你she箭好厲害!”木沐眼睛一亮,抱住男人的大腦袋就不願撒手了。雖然對方長了絡腮鬍子,眼睛的顏色也不對,但聲音是一樣的。是他救了自己,有他在便安全了。
秦凌雲十分貼心,奪過孩子之後便捂住他的眼睛,沒讓他看見更多血腥場面,所以很快就能從恐懼的qíng緒中緩和過來。幾人飛快離開戰圈,走到烏蓬馬車邊說話。
“多謝侯爺相助!多謝趙大老爺相助!”關素衣真心實意地叩拜。
“舉手之勞。”趙陸離定定看她一眼,終究沒發現破綻,只以為她是木沐的小廝,因護主心切才跟出來。秦凌雲心中瞭然,哂笑道,“奉命行事罷了,當不得一個‘謝’字。對了,木沐的小猴子還在我那處,等會兒你們來拿吧。多虧這小東西偷偷逃出來,一路給我指點方向,這才在山坳里把人堵住。”
“大郎沒事嗎?太好了!謝謝侯爺!謝謝……”木沐不知該如何稱呼趙陸離,想了半天才跟著姐姐喊了一聲“趙大老爺”,惹得趙陸離苦笑不已,轉頭聽見木沐親熱無比地喚聖元帝“姐夫”,越發心如刀絞。
聖元帝越看小舅子越覺得喜歡,gān脆將他架在脖子上,帶去空曠的地方玩耍,順便等待將士清剿戰場。關素衣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後,看著一大一小堆疊在一起的背影,扶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