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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救出去本宮拿什麼轄制她?她若翻臉不認帳,本宮又該找誰?”沈婕妤輕笑道,“暗衛本宮自然要收攏,你去告訴她,本宮可以先救出一名小皇孫,讓她遣一半的人手過來,行就行,不行便罷,本宮不是非她不可。”
登喜領命而去,大約半個時辰後又迴轉,點頭道,“成了。這是名單,小皇孫出宮那日。她會把人遣過來。”
沈婕妤打開一看,不由莞爾,“九黎族人真夠忠心的,為了保護主子,竟連內侍都願當。甚妙,混在這些不起眼的粗使雜役中,本宮才好差遣。五人,雖不算多,暫且夠用。”
“娘娘,您要如何把小皇孫救出去?這事兒連盤婕妤都不敢應,您又何苦冒這個險。”
“富貴險中求,你懂什麼?”沈婕妤徐徐開口,“把藥粉送去長樂宮,讓太后隨便挑一個小皇孫喝下,不出三日便會發作,症狀與天花如出一轍,連太醫都辨不分明,無需吞服解藥,半月後自然會好。屆時只管申告皇后,將小皇孫遷出宮去治療,或假死遁逃,或找得了天花痊癒又破了相的孩子頂替,全看她們自己運作,本宮只能幫到這裡。”
“哎,奴婢這就去。”登喜將藥包揣進袖袋,急急忙忙走了。
太后拿到藥粉並不敢給小皇孫服用,而是找了幾名宮女替代。宮女服藥三日果然起了滿身水泡,躺倒半月便不藥而愈,臉上也沒留下疤痕。太后這才信了沈婕妤,待小皇孫喝下。藥粉,便把五名暗衛遣送過去,表面卻做得十分隱秘,無論在誰看來都是合理調動,全無可疑之處。
也在同一日,左老夫人制定的宮規終於出爐,關素衣反覆看過又jiāo予聖元帝審閱,確定沒有問題便召集嬪妃宣示下去。
自從上次被殺jī儆猴之後,盤婕妤便藉口生病,不再踏出攀雲宮半步,宮裡上上下下幾十人全被她查探數遍,可疑之人早被秘密。處置,而那些女侍衛皆穿上宮裝,卸掉武器,再也不敢標新立異。
接到皇后傳召,她雖心有不服,卻害怕被整治,不得不頂著眾人嘲諷的目光來椒房殿聽訓。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自古以來,內宮便是規矩最為森嚴的地方。上次盤婕妤那事,想必已給你們示警,本宮便不再多說。”關素衣命金子和明蘭將一本本厚重的宮規分發下去,勒令道,“此乃本宮依照舊例制定的宮規,已送與陛下和諸位老臣過目,獲得他們一致贊同。陛下與本宮各自為它作序,還望諸位拿到之後認真研習,躬體力行。日後誰若是違反宮規,當嚴懲不貸,絕不寬恕。”
宮規自古有之,且與國法一般已成體系,具有同等的約束力。違反宮規有如違反國法,歷朝歷代受到懲治的嬪妃數不勝數。在座眾人自然不敢提出異議,一面恭順應諾一面接了過來,認真翻看,末了皆驚出一身冷汗。
這部宮規細而又細,嚴之又嚴,小到宮女內侍穿戴之物,大到皇后、嬪妃一言一行,竟都有相應的規定。而宮女、內侍的升遷,嬪妃的晉位,全在皇后一念之間。換一句話說,有了這部宮規,六宮將成為皇后的一言堂,所有人都要看她眼色行事,所有人都在她掌控之下。
御前失儀者貶、私德有虧者貶、護嗣不力者貶……一連串貶黜之後,又是一連串晉位,末了各種罪狀對應各種刑罰,均有詳細記載。這哪裡是一部宮規?分明比律法還要森嚴!
這讓除了皇后之外的嬪妃怎麼活?
當沈婕妤怒火中燒,正yù抗爭時,卻又翻到後半部,其內容竟對每條宮規的出處加以註解,卻並非皇后私自杜撰,而是歷朝歷代均有例可循,有法可依。每條宮規又例舉一名觸犯的嬪妃,對她的下場進行詳細的闡述,從而警示後人。
這樣一部詳實的,綜合了歷朝歷代所有宮規的集大成者,叫人如何反駁?儒家主張法古,這不就是法古的最好典範嗎?沈婕妤幾乎能夠想像當這部宮規呈給皇上和各位大臣閱覽時,他們會如何jiāo口稱讚。而她一個小小嬪妃,又有什麼資格對其進行駁斥。
除了沈婕妤,其餘嬪妃也都被這部宮規壓得喘不過氣,卻又不敢與皇后娘娘爭辯。只因這部宮規的前面不但附了皇后序言,還附了帝君序言,一再勒令她們力行不怠,不得觸犯。倘若當場鬧起來便等於抗旨不尊,其下場可想而知。
盤朵蘭正待重振旗鼓與皇后爭鬥,蓄了近一個月的戰意卻頃刻間煙消雲散。自此以後,她連穿什麼顏色的衣裳,戴什麼樣式的首飾,都在皇后的掌控之中,又拿什麼東西與她斗?皇后與婕妤,此前並不覺得差了多少,如今卻被人為劃出一道天塹,偏偏她還不能反抗,否則立時便會葬身天塹底部。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三把火還沒燒完,皇后少不得再玩殺jī儆猴的把戲,這會兒沒準正等著某人鬧騰呢!不能鬧,鬧了便等於給皇后一個懲治自己的藉口!思及此,無力感像cháo水一般襲來,令盤朵蘭瀕臨崩潰。
沈婕妤一再告誡自己這只是暫時的,得了太后助力,早晚有自己出頭的日子,卻又聽皇后徐徐開口,“日前皇上頒布了育民之法,身為一國之母,本宮怎能不給予回應?為了弘揚國法,也為了行善積德,即日起,宮中年滿二十五周歲的侍女皆放出去婚配,年滿四十周歲的內侍皆放出去養老,此條本宮已錄入宮規,往後照例行事。”
能在宮裡混出頭的宮女、內侍,哪個不上了些年紀?皇后此言一出,等於瞬間瓦解了早已構架成型的內宮權利體系,奪走了旁人的優勢。偏偏她占了大義大善,叫人連半句話也不能多說!
沈婕妤的布局尚未開始就被摧毀十之七八,竟似被人敲了悶棍,腦後又疼又脹,卻只得死死按捺。皇后這手段真是高啊!她壓根不給任何人與她爭鬥的資本,竟一手全掐滅了!
☆、第173章 無賴
眾嬪妃早知道椒房殿有主之後,她們的日子會不好過,卻沒料竟壓抑至此。何謂“一入宮門深似海”,現在總算體會到了,既無皇寵,又無子嗣,竟不知該如何過活。有人惶然無助,有人失魂落魄,也有人滿腔都是怒火。
盤婕妤下意識地朝沈婕妤看去,嘴唇微微開合幾下。
沈婕妤捧著宮規上前幾步,叩拜道,“娘娘警訓,妾等莫敢不從,當恪守宮規,安守本分。然,娘娘貴為一國之母,最重大的責任應是為皇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皇上已近而立,宮中卻全無喜訊,娘娘是否該規勸皇上雨露均沾,播撒龍種?妾等入宮幾年,竟無一人得沐聖恩,此前宮中無主,妾等心存憂慮卻不知向誰申訴,如今娘娘執掌六宮,高居鳳位,是妾等統帥,還請娘娘為妾等做主。”
她話音剛落,一眾嬪妃便齊齊跪下高呼,“請娘娘為妾等做主。”
在入宮之前,關素衣就已明白自己將面對什麼。她平靜地拍拍手,便有一名內侍捧著一個托盤走上前,將盤內之物呈給眾位貴主觀看。
“這是?”沈婕妤心有所感。
“此乃宮牌,”關素衣拿起雕刻著“椒房殿”字樣的木牌,徐徐開口,“皇上想寵幸誰,並非本宮可以掌控,然而該本宮盡到的職責,本宮亦不會推脫。這些宮牌刻著你們的殿名與字號,本宮會派遣內侍日日送與皇上挑選,藉此提醒他雨露均沾。至於他會選誰,且看你們運氣吧。”
話落她覺得胃裡一陣翻騰,閉目按捺了好一會兒才把噁心的感覺壓下去。
嬪妃們一個個伸長脖子朝托盤裡看,表qíng顯露出幾分歡喜雀躍。沈婕妤不再開腔,盤婕妤卻覺得不足,進言道,“娘娘直接安排妾等侍寢便罷,何必弄這些玄虛。”旁人不知,她卻一清二楚,皇上對皇后的話可是言聽計從的。
關素衣瞥她一眼,冷道,“你若是覺得本宮故弄玄虛,倒也罷了,本宮這就擬定侍寢名單,安排皇上一個一個寵幸。往後你們也不必去皇上跟前獻媚,直接來椒房殿伺候本宮,誰能把本宮伺候高興了,本宮便提攜誰。”
這話一出,盤婕妤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其餘嬪妃也都膽戰心驚,惶惶不安。宮規一出,皇后的權柄已擴至極限,若連侍寢嬪妃也由她一手安排,豈不等於完全把控了她們的活路?盤婕妤到底會不會說話?找死也不能這樣上趕著!還是宮牌好,萬一皇上膩了皇后,其他人就有機會了!
思及此,眾人連忙異口同聲地道,“謝娘娘賜妾等宮牌。”盤婕妤僵坐片刻,終究是跟隨眾人一塊兒跪下去,心中滿是屈rǔ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關素衣閉目道,“趁大伙兒都在,便把宮牌直接送去未央宮吧。得了召選的人回去好好準備,但願能儘早為我皇室開枝散葉。”
眾妃大喜過望,連連跪拜謝恩,然後翹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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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內,聖元帝正在與幾位臣工商討治水事宜,好不容易得閒,正準備換了常服去椒房殿陪伴皇后,卻見白福捧著一個托盤進來,表qíng有些古怪。他往裡一看,卻是二十幾塊墜著各色流蘇的小木牌,其上雕刻著宮殿與嬪妃名號。
“這是什麼?”他拿起刻著椒房殿字樣的小木牌放在掌心把玩,眉眼帶著溫柔淺笑。
“啟稟皇上,這是皇后娘娘命人送來的,說您已近而立卻無子嗣,勸您雨露均沾。從今往後她會日日派人送宮牌過來,您想幸誰就直接翻牌子,該嬪妃得了音信也好早作準備。”
“什麼?”聖元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咬牙道,“這真是夫人讓你送過來的?”
白福瞥見皇上yīn雲密布、風雨yù來的表qíng,不由咽了咽唾沫,“啟稟皇上,的確是皇后娘娘遣人送來的。”旁的話,他一句不敢多說。事實上,他對皇后的做法極為贊同,再過一年,皇上便虛歲三十,膝下卻無半個子嗣,這已成為動搖他皇位的最大隱患。皇后此舉是為了皇室血脈的延續,何嘗不是為了皇上本人?這才是真正的賢后啊!
然而聖元帝絲毫也不領qíng,甩手打翻托盤,怒道,“燒了!把這些礙眼的東西全給朕燒了!”
白福嚇得膽顫,卻也不敢勸諫,只好撿起灑了一地的宮牌,拿去殿外燒掉,剛走出去沒幾步,又聽皇上說了一句“慢著”,他心中大喜,以為皇上回心轉意,卻見對方獨獨拿起“椒房殿”的宮牌,收入懷中,臉色越顯yīn沉地擺手,“拿去燒吧。”
白福無法,只得聽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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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內,眾位嬪妃還在耐心等待。她們彼此張望,互相試探,都在猜測屏雀中選的人究竟是誰。倘若能一夜承寵,得孕龍嗣,按照宮規也算是大功一件,可以晉位。有了孩子,又有了位份,更大的造化必定在後面等著。皇后的確很風光,卻風光不過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