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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又是發動妯娌勸和仲氏,又是遣人與關父聯絡感qíng,還讓小輩把關素衣約出來說項,卻都不得其門而入。關家人一個比一個不喜jiāo際,除了關父與仲氏偶有出門,老爺子和關素衣寧可待在家看整天書,寫整天字,也不願踏出府門一步。
他們不出門,旁人也不好打進去,熬了三天,終於認清了現實。族長已在族人的qiáng烈怨憤中卸任,關文海不知被送到哪兒去,想來也是生不如死,其餘人均惶惶不可終日,已然明白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關素衣睡了一覺醒來,發現關家竟已脫離宗族,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但老爺子動作奇快,只花了一晚上功夫就寫了一部家史,將關家為何自我放逐一事詳細記載下來,又另開一本家譜,把木沐正式歸為嗣子。他與仲家感qíng極其深厚,明知仲氏不孕,也絕口不提納妾,而關父自是求之不得。
拜了家祠之後,一家五口終於能鬆一口氣,而關素衣好生歇了兩天,趕在第三天盛裝打扮,備車出門。
那女賊與匪寇談妥條件,只說關素衣乃家中賤妾,因觸怒主母,這才送上山給她吃一個教訓。土匪不知根底,自然不怕得罪人,必會往死里整治她。她雖然戴了面具,卻經不起摔打揉捏,不出一日就會自動脫落,顯出原形。土匪會不會如約送她回來,這不好說,但關素衣卻知道,幕後黑手必將親臨現場看一個熱鬧,以享受摧殘人命的快。感。
燕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在何處?自是鑼鼓大街,只需去街邊等著就是。
臨近正午,忽有一匹快馬馱著一個麻袋穿行街道,捆綁麻袋的繩索並未系牢,顛簸中自動散開,令其掉落在地。有好事者解開一看,卻見裡面藏著一名赤條條的女子,手筋腳筋俱斷,眼耳口鼻全無,血ròu模糊的慘狀令人膽寒。
“娘哎!這是啥子東西!報官,快報官,定是出人命了!”本就人cháo如織的鑼鼓大街一時間沸反盈天,一名身穿艷紅騎裝的女子站在對麵茶樓上,用馬鞭指著那處,暢快笑道,“看見沒?這就是本郡主讓你們欣賞的好戲,還有更jīng彩的在後面呢!”
☆、第150章 正主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靠在暗巷內,往外走五六十步便是熱鬧非凡的鑼鼓大街,喧囂聲此起彼伏,反倒襯得此處格外安靜。
關素衣正盤膝而坐,慢慢飲茶。少頃,車簾被掀開,金子貓腰進來,低聲道,“小姐,您預計的果然沒錯,那卞敏兒一大早就在鑼鼓大街最奢華的茶樓內定了一個雅間,請了七八位貴女在裡面喝茶,如今已聚了一個多時辰還沒走,像是在等待什麼。”
“七八位貴女?都有誰?”臨到此時,關素衣已能肯定卞敏兒就是幕後真兇。她xing格如此狂傲,哪有不親自前來觀賞自己慘狀的道理?
金子接連報了許多九黎族貴女的名號,均與卞敏兒地位相當,唯獨其中一人顯得十分突兀。
“徐雅言?她一個漢女,又是庶民,怎會與這些人攪合在一起?也不怕羊入láng群,被生吞活剝了。”關素衣頗感意外。
“小姐您有所不知,景郡王的嫡女臨湘郡主與卞敏兒十分要好,且她崇尚漢學,因此又很愛與漢人才女jiāo往。徐廣志曾在景郡王府當過幕僚,徐雅言便是在那時與臨湘郡主好上的。皇上不是說喜歡貌美有才的女子嗎?如今燕京城裡的貴女們全在研習漢學,這卞敏兒也不例外,已通過臨湘郡主牽線搭橋,請了徐雅言當伴讀,每日請教儒學呢。”
“哦?還真是泥豬疥狗,混作一團了。”關素衣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厭惡。好不容易逃出升天,她也算看明白了,管他什麼清高傲氣,在權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忽納爾說得對,他有千百種辦法對付自己,只是捨不得罷了。然而他捨不得,旁人可不會留手,何必為了那點矯qíng,硬把自己弄成一隻軟柿子,由得人想捏就捏?
從今往後她要化為刀劍,誰來招惹就剁了誰的手!
斂去眸中煞氣,她平淡開口,“與我好生說說這位卞敏兒。”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她得找個fèng隙下手才成。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誰也不欠誰。
金子對九黎族貴女可謂如數家珍,立即稟告道,“卞敏兒乃太后嫡親侄女兒,中軍將軍卞兆雄嫡長女,因xing格肖似男子,武藝十分高qiáng,頗受卞兆雄和太后寵愛。當年卞兆雄打了勝仗,什麼賞賜都不要,只為女兒求了一個臨慈郡主的爵位,食邑八百戶,在魏國貴女中無出其右。然太后一系如今備受打壓,幾位小皇孫均為陛下掌控,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卞家雖然掌控著十萬軍權,與陛下百萬雄兵比起來著實不算什麼,如今已呈日薄西山之象。為了扭轉局面,卞兆雄這才聯合幾位親王,yù將卞敏兒推上後位,以鞏固九黎族勛貴在朝中的地位。他們不但要確保卞敏兒入宮,還想讓她誕下嫡長子,再圖立儲。”
“皇后,儲君,未來帝王。卞家真是野心不小。”關素衣漫不經心地道,“她若是不來招惹我,沒準兒我腦子一懵就主動退讓了。但她偏偏嫌我活得不夠明白,一棒子揮過來,硬是把我給打醒。為了感謝她,我必要送她一件終生難忘的禮物。”
“小姐您想gān嘛?把她也送去匪窩?”金子蠢蠢·yù·動。
“勾結匪寇,我像是那種人嗎?”聽見巷外傳來驚叫聲,她擺手道,“你去看看吧,人似乎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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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卞敏兒正用馬鞭抽打窗台,笑容極為殘忍。
“那人是你弄的?”臨湘郡主篤定道。
卞敏兒不答反問,“你猜她是誰?”
“都已經切割成那樣,你不說我怎麼猜得到。莫非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了你?你如今好歹也是快當皇后的人了,還是收斂一些為好。”臨湘郡主語重心長地告誡。
“我若不當這個皇后,還有誰能當?盤朵蘭?入宮這麼久,她連龍chuáng都沒上去過!”卞敏兒不屑冷笑。
“你怎知她沒侍寢?這種話不好亂說的。”臨湘郡主左右看了看,其餘貴女連忙垂下頭,不敢與之對視,卻都豎起耳朵旁聽,尤其是徐雅言,眼裡已有jīng光連閃。
“大嫂告訴我的。她久居宮中,豈會不知?”卞敏兒口中的大嫂就是已故大皇子的遺孀,也正是她將聖元帝迷戀關素衣的消息送入卞府,令卞敏兒得了先機。至於這個消息大皇子妃又是從何處得來,真不真切,卞敏兒半點也未查實。她的處事原則便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然而事實證明,關素衣身邊果然潛伏著死士,那賤人真與皇上有一腿!
思及此,卞敏兒不禁露出猙獰的表qíng,嚇了臨湘郡主一跳。她正待詢問,卻聽窗外傳來悽厲的哭嚎聲,一名婦人跪在奄奄一息的luǒ·身女子旁邊,喊道,“素衣,你怎麼了素衣?來人啊,快去帝師府送個信,就說他家嫡女出事了!我可憐的素衣啊,你怎會變成這樣!”
帝師府嫡女關素衣?本就喧譁吵鬧的人群頃刻間沸騰起來。
茶座二樓,臨湘郡主也被駭住,失聲驚叫,“那人竟是關素衣?你為何把她弄成這樣?你你你……”
“不是我弄的。一隻賤母狗罷了,碰她我還嫌髒手呢。”卞敏兒剔了剔指甲,表qíng十分漫不經心。這話也不算假話,她只是把關素衣往楊華山上一扔了事,哪來那麼多功夫折騰對方?
已經三天了,城門還未解禁,皇上對外說是搜查漏網的拐子,實則一面在京中暗暗找人,一面派了jīng騎沿著水道一路追去梧州。然而他千算萬算,卻絕算不到人已經被送往楊華山,當夜就被糟蹋的不成樣子。哪怕他懷疑到自己頭上又怎樣?沒留下任何證據,有卞家和眾位親王庇護,她只需安心等待入宮就成。
難道為了一個千人騎萬人睡的婊·子,皇上還能與全族人翻臉不成?
這樣想著,卞敏兒意氣風發地笑起來。
臨湘郡主哪能猜不到內qíng,用指尖點了點她額頭,仿佛很生氣,片刻後卻無奈一笑,竟也覺得十分有趣。徐雅言一面為二人的殘忍冷透心肺,一面暗自感到暢快。曾經風華絕代的關素衣,在九黎族貴女面前也不過是只母狗罷了,想怎麼糟踐就怎麼糟踐。想想曾經不可一世的她,再看看下面鮮血淋漓的一團爛ròu,還真是大快人心呢!
街中,婦人還在哭嚎,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一名小丫頭推開人群擠進去,質問道,“我是關小姐的貼身丫頭明蘭,她如今好端端地待在家裡,你們誰說她出事了?”
“快讓讓,關小姐的丫頭來了,趕緊讓她認一認。”圍觀者立即給明蘭讓出一條路。
走到近前,明蘭駭然高喊,“宋大嫂子,怎麼是你?我家姑娘好好兒的,你怎麼胡亂造謠呢?快把人送去醫館,然後報官,這可是一樁謀害人命的大案子!”邊說邊脫掉斗篷,嚴嚴實實蓋在女子身上,卻又不敢隨意動她,只檢查了她的傷勢,然後央求路人去請大夫。
原來這婦人正是齊豫的妻子宋氏,不知何故硬要指認躺倒在地的女子是關素衣。看見明蘭,她臉色僵了僵,想起神秘人的jiāo代,又言之鑿鑿地道,“你這死丫頭,別以為我不知qíng。我家夫君說了,大小姐早在木沐失蹤的時候也不見了,我憂心了好些天,今日一見這女子就覺得眼熟,走到近前一看,果是素衣。你們覺得她遭此大難丟了關家臉面,不願認她倒也罷了,我把她送進醫館去!今後也由我來照顧她吃喝拉撒。這可是一條人命啊!殺千刀的帝師府,還說什麼仁善之家,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肯認!”
“你才見過我家大小姐幾面?有什麼證據證明該女子身份?你胡亂攀扯,是不是與案子有關?你若是不說清楚,我可送你去見官啦!”明蘭氣得頭頂冒煙,雙目噴火。
宋氏哪裡敢往女子臉上看,梗著脖子說道,“你說她不是素衣,那你敢把你家大小姐喊出來見人嗎?她遭此大難已經夠可憐,你們為何還要把她往死里bī?認了她,送她就醫,保全她一條xing命,對你們帝師府來說很難嗎?諸位,我家夫君齊豫乃太常大人座下高徒,與關小姐素以師兄妹相稱,我與她亦qíng同姐妹。我就是認錯誰也不會認錯自己的妹妹。關家不要她,我要她,快讓讓,待我送她去醫館,救人如救火,救人如救火啊!”
宋氏口裡說著大義凜然的話,卻遲遲不敢伸手去抱女子。
旁觀者已經被二人吵糊塗了,不知該信哪個。忽聽某人高聲喊道,“這有什麼真假難辨的?把關小姐請來一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