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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家裡唯一的傭人羅妮夫人端著一個大盤子進來了,盤子裡放著一片青翠yù滴的生菜葉,葉子裡包裹著一團黑褐色香腸樣的東西。
看見這道菜,眾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貝內特夫人,這是我托親戚從蘇格蘭帶來的哈吉斯,你們嘗嘗。”羅妮夫人放下盤子,滿臉期待。
“噢,蘇格蘭最有名的美食!絕對不容錯過!”不等貝內特夫人回話,貝內特先生已放下餐刀,一邊用餐巾擦拭嘴角一邊目露渴望的朝盤子裡的黑色物體看去。
羅妮夫人自得的笑了,伸手做了個‘請慢用’的手勢便退了下去。貝內特先生迫不及待的用餐刀劃開黑褐色香腸,給每個人的盤子裡分了一份。大家品嘗後紛紛發出熱烈的讚嘆聲,唯獨安之瑤表qíng僵硬的對著盤子裡臭不可聞的碎末,暗暗屏住了呼吸。
所謂的哈吉斯就是用羊腸或羊胃包裹的羊雜,只稍微加熱就能搬上餐桌,沒有經過去腥去臊處理,羊騷味重的熏人!對於有幾千年烹飪歷史,食不厭jīng膾不厭細的大夏人來說,這種食物無疑是可怕的,嚴重挑戰了他們的味覺和嗅覺極限!
安之瑤放開呼吸,仿若排泄物的騷臭味不可遏制的鑽入鼻孔,她再也隱忍不住,急急起身,趴伏在門邊gān嘔起來。
天啊!她究竟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竟然能將這等污穢之物奉為無上美食!?她以後該怎麼活下去?
安之瑤深深的憂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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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沒錯,英國是黑暗料理界的NO'1,他們的國菜薯條炸魚我就不說了,什麼仰望星空派啦,哈吉斯啦,鰻魚凍啦~~請自由的……
☆、瑪麗
對於從小就接受最嚴格的貴女教育的安之瑤來說,在進餐時嘔吐是相當失禮的行為,但這具身體的腸胃太虛弱了,她無法控制。
貝內特一家只是小鄉紳,連貴族的邊都沾不上,在安之瑤覺得抱歉的時候,他們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食yù絲毫不受影響。
“瑪麗,我建議你以後少看點書,書里的哲學家可不會爬出來給你看病,更不可能給你支付昂貴的醫藥費!”貝內特先生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發出譴責。他覺得瑪麗因看書熬夜而染病的行為實在是蠢透了!
“爸爸,你少說幾句吧,瑪麗看上去很難受!”伊莉莎白皺眉。
簡和貝內特夫人站起身,一個輕輕給瑪麗拍背,一個給瑪麗倒了一杯水。凱薩琳和莉迪亞伸長脖子,嘴角噙著興味的笑,仿佛看見病人嘔吐是件多麼有趣的事兒。
安之瑤將口裡的異味沖洗gān淨,含淚對兩人道,“謝謝媽媽,謝謝簡。我的病剛好,吃不下太油膩的東西,真抱歉!”接管了原主的記憶,本就聰明絕頂的她立即就能輕鬆的應對這些人而不露出破綻。
“沒關係親愛的!你真是太沒口福了,要知道,這盤哈吉斯可是咱們盼了很久的美味!”貝內特太太憂愁的親吻女兒的額角,隨即又歡快起來,“不過沒關係,等你病好了還可以叫羅妮夫人的親戚再帶點過來,這樣我們又可以吃上第二次了!現在,親愛的,只能委屈你喝點燕麥粥了。”
安之瑤微微一笑,心道一點兒也不委屈。
羅妮夫人很快就熱好了燕麥粥端上來。熬粥的牛奶出產於郎博恩的牧場,絕對的原汁原味,沒有經過絲毫加工。安之瑤攪拌著奶白色的粥水,嗅著鼻端濃郁的奶腥氣,暗暗嘆了口氣。
連‘哈吉斯’也能堪稱美食,她對這個世界的烹飪水準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前的牛ròu和蔬菜泥絕不是羅妮夫人忘了放調味料,因為調味料早已經擺在餐桌上了,兩個造型一致高矮不同的小玻璃瓶,一個放胡椒粉,一個放鹽,覺得沒味道自己加就是。
只有鹹味和胡椒粉味的菜餚能吃嗎?而且還是天天吃!?安之瑤扶額,忽然覺得很無力。然而,隱隱抽痛的胃並不容許她繼續挑剔下去,等粥稍微放涼,奶腥味更大些的時候,她咬緊牙關,一勺勺喝光。
靜等大家都吃好了,陸續離座,安之瑤才跟貝內特夫人打了聲招呼,回到房間。也許因為對方是自己醒來時看見的第一個人,也許因為對方毫無保留的母愛,貝內特夫人成為了她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家庭中最親近的人。
反鎖房門,癱軟在狹窄的單人chuáng上,她閉上眼睛,腦海中翻騰起驚濤駭làng。安之瑤不在了,大夏朝不在了,她如今名叫瑪麗·貝內特,16歲,身在歐洲大陸的英國,曾經的一切仿若是一場夢,那麼真實又那麼虛幻。
父母雙雙戰死沙場,哥哥護著她逃出敵人的包圍圈,嘴角噙著血將一張羊皮紙塞進她懷中,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活下去’。
心裡默念著這句話,她剪掉了長發,丟掉了錦衣華服,偽裝成乞兒混在難民中,幾經生死終於回到了京城,用懷中的qíng報換來了大夏朝的勝利。感念安家做出的巨大犧牲,太后將她留在宮中撫養。
為了活下去,她接受了最嚴苛的訓練,優雅的宮廷禮儀堪稱大夏貴女的楷模。她jīng心照顧太后的衣食住行,親自下廚,親自做針線,親自端茶倒水,讓太后一時一刻也離不開自己。最後,她終於成為了太后最寵愛的人,在彌留之際為她爭得了太子妃的位置。
然而,她還是拒絕了,跪在帝後跟前,表示要為太后守孝三年並終身不嫁,以此來報答太后的養育之恩。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孤女,沒有勢力龐大的母族和豐厚的嫁妝,不能給太子帶來絲毫助力。太子看不上她,帝後看不上她,只不過礙於一個‘孝’字,不得不點頭答應。
梯子已經搭好,帝後非常欣慰,考慮三日就恩准了她的請求,並認她為義女,賜封號為‘仁孝’,給她建了奢華的公主府,允她婚嫁自由。
一步步籌謀,一步步攀爬,經歷了世間最大的苦難,也享受了世間最大的榮華,她終於得到了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東西,然而還來不及呼吸自由的空氣就因極速衰弱的身體來到了這個異世,真是命運弄人!仿佛是為了實現對哥哥的承諾,她還是活下來了,只不過換了副身體。
安之瑤,不,現在應該叫瑪麗,無奈的嘆了口氣從chuáng上坐起,走到梳妝檯前站定,想好好認識一下自己。水銀的鏡面十分平滑,清晰的映出她的身影,纖毫畢現。
原本的瑪麗是五姐妹中長相最平庸的,濃烈的自卑感敦促她努力學習各種才藝以彌補容貌上的不足。這使得她xing格更加木訥迂腐,滿口的哲學拉開了與姐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有‘孤芳自賞’的傾向。除了一如既往關愛她的貝內特夫人,她幾乎成了這個家庭中的隱形人,在號稱郎博恩第一美人的簡和眾位美人姐妹的襯托下更顯渺小。
在安之瑤看來,番邦人的長相都一個樣,很難分出誰是誰,再出眾的容貌都無法吸引她的眼球,然而,瑪麗的長相卻沒有令她失望。
與眾姐妹不同,瑪麗的五官並不深邃,反而帶著大夏人特有的柔和,鵝蛋般的小巧臉盤,jīng致有型的眉毛,大而明亮的藍色眼睛,挺翹的恰到好處的鼻頭和花朵般嬌嫩的嘴唇。也許在英國人眼中,這是一張沒什麼特色的平板面孔,但以安之瑤的審美來看,這張臉無疑是jīng致美麗的,絲毫不遜於她曾經的容貌。
重新認識了自己,安之瑤半靠在chuáng頭,將左手搭在右手脈搏上,探查這幅身體的狀況。太后年紀大了,時有病痛,為了應付各種突發狀況,她刻意學了一身醫術。
瑪麗的身體並不是很糟糕,風寒正在轉好,不吃藥也能慢慢痊癒,只不過因為飲食不當而有些內火過重。內火重會導致皮膚粗糙,暗瘡滋生,頭髮gān枯,長此以往還會引發更嚴重的病症。看來自己得好好保養了,再不能重蹈‘英年早逝’的覆轍。
安之瑤一邊思量一邊用被子裹住身體,短短五分鐘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早已孑然一身,在哪兒活著對她來說沒有差別。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五六天,有著原主記憶的瑪麗很快就掌握了貝內特家的qíng況。這是一個小鄉紳家庭,談不上富裕,可也並不拮据,但在前‘仁孝公主’的眼裡無疑是貧窮的。而且更糟糕的是,貝內特家只有五個女兒沒有男丁,屬於絕戶,一旦貝內特先生去了,家產早晚會被族人收回,留給五個女兒的只有微薄的嫁妝。
身在這種家庭,要想如上一世那樣終身不嫁又保有安逸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奮鬥了十幾年,眼看勝利在望卻從貴公主淪落成貧家女,瑪麗的心qíng很複雜。
而且,看似和諧完美的貝內特家也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幸福。
因為對貝內特夫人美貌的迷戀而衝動的結合,婚後才發現兩人之間存在著無可填補的鴻溝,jīng神上的孤獨讓貝內特先生一度陷入了失望和苦悶的深淵而難以自拔。他將生活的期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然而,貝內特夫人一年接一年的懷孕,卻始終沒有給他帶來期盼中的小貝內特先生。想到自己的產業今後將jiāo給向來與自己不合的兄弟的兒子來繼承,貝內特先生就覺得心灰意冷,索xing破罐子破摔,再也沒在產業上làng費一分心力。貝內特家的生活水平從此停滯不前。
貝內特先生是驕傲的,自負的,自詡聰明絕頂,頗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味道。除了次女伊莉莎白,所有的女兒包括妻子在他眼中都是不折不扣的‘蠢貨’!他看不起她們的言行舉止卻又不加以教導,反而以冷眼旁觀她們犯蠢並大加諷刺為樂。這成了他苦悶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貝內特夫人上頭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是家中的么女,自幼便嬌生慣養,形成了見識短淺又略顯輕浮的個xing,平日裡只專注於穿衣打扮和流言蜚語。這樣的她是無法走進貝內特先生的jīng神世界的。最初的愛淡去,她只能將生活的全部重心轉移到五個女兒的身上,雖然她的嘮叨有些過火,整日裡做著給女兒找金guī婿的美夢很不切實際,可她對女兒們的愛是毋庸置疑的。她的最終目的只是想讓女兒們過得更好,畢竟等她和丈夫死去後,郎博恩便再也無法收容女兒們了。
雖然在xing格上存在著致命的弱點,且不善於教養女兒,可不能否認貝內特夫人是個慈母。
簡是貝內特家的長女,也是郎博恩聞名遐邇的第一美人。她xingqíng溫和,心思單純,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在她眼裡都是美好的。這種脾xing讓她大受歡迎。
伊莉莎白是貝內特家的次女,長相稍遜姐姐,可也稱得上秀麗。她完全繼承了父親的聰明勁兒和固執己見的脾xing,就連喜歡對人評頭論足大加諷刺的愛好也一模一樣。可她的智慧和幽默又讓她的諷刺之語顯得那麼生動有趣,引人發笑。這樣的她很難讓人討厭。
行四行五的凱薩琳和莉迪亞與兩個嫻靜聰慧的姐姐截然不同。她們頭腦簡單,jīng力充沛,因為母親毫無節制的寵溺而養成了輕浮放縱的個xing。無論在家裡還是在舞會上,沒有一時一刻安靜的下來,小小年紀就整天沉浸在男女qíng愛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