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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克姆的表qíng一瞬間變得非常痛苦,咬緊牙關低語,“接下來就要說到我的失意之處了。我的教父已經在遺囑上記錄了這件事,但由於某些條款沒寫清楚,達西先生便一口咬定我完全不配受到他的提攜。他污衊我鋪張làng費、舉止愚鈍——總之,用莫須有的罪名推翻了遺囑的規定,將我逐出了彭博麗。於是,我就只能流落到此處。”
“天啊,這太聳人聽聞了!你應該為自己伸張正義,叫他當眾出醜!”伊莉莎白咬牙切齒的說道。
瑪麗挑高的眉毛放下了,表qíng平淡的繼續喝紅茶,既沒有義憤填膺,也沒有深切同qíng,就好像聽了一個故事,而且是個極為無趣的故事。
姐妹兩的反應南轅北轍,威克姆有些拿不準了,他調整了表qíng,灑脫一笑,“遲早有人會這麼做的——但絕不會是我。除非我能忘掉他父親,否則我絕不會敵視他,揭發他。”
伊莉莎白非常佩服他豁達的qíngcao,而且覺得,他表達這般qíngcao時顯得越發英俊了。
“不過,”停了一會兒,見威克姆眼角的淚意消失,她輕聲問道,“達西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為難你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嗎?”
你終於抓住重點了,伊莉莎白!瑪麗垂眸一笑。
威克姆用不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後篤定的開口,“我認為,他之所以這樣做完全來源於他對我的嫉妒。假若老達西先生不那麼喜歡我,他兒子也許能對我寬容一點。正是因為他父親太疼愛我了,當他與我競爭時,受寵的往往是我,所以當他成年後就再也容不下我了!”
伊莉莎白瞭然的點頭,然後指指他泛紅的眼眶,萬分同qíng的說道,“我想你需要一杯朗姆酒放鬆放鬆。我去給你端來。”
“謝謝。”威克姆溫qíng一笑,再次讓伊莉莎白羞紅了臉。
等確定伊莉莎白走遠了,瑪麗才放下手裡的紅茶,直勾勾的看向威克姆,“故事很動聽威克姆先生!讓我來給你總結一下!”
她揚起了jīng致小巧的下巴,這個動作讓她陡然間氣勢倍增。
威克姆瞳孔微縮,這種被壓迫,被鄙夷的感覺太熟悉了,只有當他面對達西時才會出現。
“總的來說,你的故事可以概括為兩句話——貪心不足,奴大欺主。我看得出來,你光鮮的外表下包裹著一顆貪婪的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只能怪你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你要能像你父親一樣兢兢業業為家主服務,不奢求超越你身份地位的東西,我想你現在一定過得很體面。以上的結論完全來源於你自己的敘述,不要把人當傻子愚弄,否則總有踢到鐵板的時候。”瑪麗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撫平裙擺上的褶皺。
威克姆氣的牙齒咯咯作響。這個女人竟然將他比喻成奴隸?雖然威克姆世代為達西家族服務,但他絕不是奴隸!他那麼優秀,那麼英俊,憑什麼要低達西一頭?
瞥見他眼裡的不甘和嫉恨,瑪麗眯眼笑了,“先生,你說絕不會敵視達西,揭發達西,我想問問你,你現在正在做什麼?一面做著小人行徑,一面又用高尚的外衣包裹自己,你難道沒發現你的腚早已露出來了嗎?”
威克姆臉色青白。
“抱歉,我的言辭太過粗俗了,但你領教過我母親的尖牙後就不會這麼認為。”瑪麗略一頷首,“我不管威克姆先生要怎樣詆毀達西先生,那是你們的私人恩怨,我不會cha-手。但請不要拿我們姐妹當槍使,更不要試圖欺騙她們的感qíng。如果你想在梅麗頓過得自在一點,就請離我的姐姐妹妹們遠一點。”
威克姆用吃人的眼光瞪著她,哪裡還有半點溫文爾雅的樣子。
瑪麗勾唇,朝緩緩走來的伊莉莎白伸出手去,“親愛的,我比威克姆先生更需要這杯酒。”
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動作說不出的大氣。
“走吧,威克姆先生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他需要一個人坐一會兒。”砰地一聲將酒杯放在威克姆面前,瑪麗對伊莉莎白勾勾手指。
伊莉莎白髮現威克姆的臉色比她走時更加難看了,雖然擔心,卻也不敢貿然打攪,只得與瑪麗悄悄走開。
威克姆想要咆哮,想要將眼前的酒杯掃落在地,聽聽它碎裂的聲音,但他極力克制住了內心的bàonüè。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無視他俊美的容顏,優雅的談吐,悲慘的身世。以往誰不是輕言細語的撫慰,對達西大加貶低,然後他就能利用她們的同qíng與憐惜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該說果然是達西看上的女人嗎?那鄙夷的表qíng,暗含譏諷的眉梢,沁出冷笑的嘴角簡直與達西如出一轍。想到瑪麗的警告,威克姆膽怯了。這位小姐散發的氣勢比達西更加咄咄bī人,但讓他從此對她退避三舍,他又覺得很不甘心。
咬牙切齒的低咒一會兒,威克姆又恢復了之前的風度翩翩。但很明顯的,他變得不那麼愛說話了,特別是面對貝內特家的幾位小姐時。
伊莉莎白以為他在為之前的傾訴感到難為qíng,對他的印象更好了一點。
☆、三十
姨媽家的聚會結束了,回郎博恩的馬車上,伊莉莎白與簡一直在竊竊私語,雖然聽不見她們的談話,但從簡驚愕的表qíng可以想見,她們討論的一定不是好事。
瑪麗一邊漫不經心的應付著柯林斯,一邊頻頻朝她們看去,眉頭深鎖。
“我真沒想到他是那樣的人!但賓利如此光明磊落,應該不會輕易受到他的蒙蔽。我覺得這件事還有可疑,應該找賓利去問問清楚。如果是誤會,應該儘早解開才是。”臨回房前,簡沒頭沒尾的對伊莉莎白說道。
“那等內瑟菲爾德召開舞會的時候你就去問吧,我也很想知道事qíng的真相。”伊莉莎白吻了吻簡的臉頰,兩人互道了晚安。
“伊萊扎,我想與你談一談。”瑪麗走上樓梯時正好聽見她們的對話,憂心忡忡的說道。伊莉莎白對威克姆的關注不同尋常,她不想看見她受到欺騙。
“進來吧,親愛的,”伊莉莎白將瑪麗拉進自己房間。
“你想談什麼?”她一邊換上睡裙一邊好奇的問。
“談談威克姆與達西的事。”瑪麗坐在梳妝檯前,定定看向她。
“啊!這件事真是太聳人聽聞了!我一早就對達西有種莫名的厭惡感,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沒錯。”伊莉莎白做了個噁心的表qíng。
“不要被事qíng的表象所蒙蔽,有時候看見的和聽見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我覺得真正可疑的是威克姆先生。才第二次見面他就能將自己的秘辛告訴你並大吐苦水,這一點本身就很可疑。遙遠的東方有一句古話——jiāo淺言深,君子所戒。如果他是一位紳士,他就該對這些齷齪閉口不提。”瑪麗頓了頓,拉住伊莉莎白的手,“親愛的,你對達西有偏見,所以容易被他誤導。如果你冷靜下來,以你的智慧不難看出隱藏在這其中的疑點。威克姆一邊說不會敵視達西、揭發達西,可他的行動完全與他的言談背道而馳。他是位偽君子,你最好離他遠點,免得被他利用!”
伊莉莎白直勾勾的盯著瑪麗,好半天才冷冷開口,“你說威克姆先生是位騙子,瑪麗,你有什麼證據?你也只是憑空猜測罷了。你說我對達西有偏見,我覺得有偏見的那個人是你才對!為什麼你總是為達西說話?為什麼你會無條件的信任他?瑪麗,你被達西迷住了!我也要告誡你,儘快忘了他吧!他不值得你這樣維護!”
瑪麗目瞪口呆,過了好幾分鐘才消化完她的話。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對達西有種莫名的信任,但說到被迷住,她就有些啼笑皆非了。不過她不想再跟伊莉莎白解釋。伊莉莎白的個xing她非常了解:聰慧卻固執,一旦認定了某件事,除非自己改變心意,否則誰也別想說服她。這是位比牛還倔qiáng的姑娘。
瑪麗嘆氣,對伊莉莎白道了聲晚安便推門出去。
“瑪麗,我是說真的,快點忘了達西吧!”伊莉莎白拉住她的衣袖,鄭重其事的警告。
瑪麗哭笑不得的點頭,她已經沒力氣解釋了,就讓她誤會去吧。
繞過走廊拐角,瑪麗來到自己的房門前,看見等候在門口的柯林斯,她差點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大家上趕著來折磨她?如果可以,她也想模仿模仿母親,捂著額頭大喊‘我脆弱的神經’!
“瑪麗,剛才貝內特嬸嬸告訴我,兩天後內瑟菲爾德將舉辦一場舞會,她今天剛收到請帖。”柯林斯滿懷期待的看向瑪麗,微微鞠躬道,“我想邀請你與我跳第一支舞,可以嗎?”
“對不起,我不喜歡跳舞。”瑪麗想也不想就拒絕。
“我知道,這個古怪的習慣貝內特嬸嬸早已經告訴我了。”柯林斯半點也沒有被拒絕的挫敗感,反而越加意氣風發。
他微微揚起下顎,篤定的說道,“但是我認為,我對你而言是特別的,你拒絕所有人也不應該拒絕我!雖然不想拿出來賣弄,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的舞技很不錯,能帶給你完全不同的美妙感受!與我共舞一曲,從此以後你就會愛上這項活動!”
來人,把他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瑪麗內心吶喊著,她快受不了柯林斯的愚蠢和自chuī自擂了,而且他說話的時候,不管是用詞還是語氣都那麼ròu麻,常常刺激的她一身jī皮疙瘩。如果她還是仁孝公主,一定會杜絕這種蠢貨再出現在她面前。
可惜她現在只是個鄉下姑娘,所以她耐著xing子聽柯林斯滔滔不絕的chuī噓自己,然後等他說完就斷然的拒絕他。
柯林斯終於打住了,瑪麗徐徐開口,“對不……”
一陣尖銳的刺痛阻斷了她未出口的話,她回頭一看,發現貝內特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冒了出來,正悄悄用手指擰著她腰上的嫩ròu。
“瑪麗當然會答應的。她有什麼理由拒絕你這樣優秀的男士?”貝內特夫人用略帶誇張的熱切語氣說道。瑪麗幾次想開口都被她掐斷了。
柯林斯對貝內特夫人的態度很受用,他禮貌的彎腰對兩人道晚安,然後腳步輕飄的往自己房間走去。
“媽媽,我不想和他跳舞!”等人一走遠,瑪麗立即抗議。
“你還要矜持到什麼時候孩子?你應該試著接納他!不過一支舞而已,你看看全郎博恩的姑娘們,誰有你這樣的怪癖?別人總是拿這件事來諷刺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瑪麗,求求你了,你就答應吧!”貝內特夫人虛弱的扶額,她知道女兒總不忍看她的母親傷心。
“是啊,不過一支舞罷了。”瑪麗一邊替母親按揉額頭一邊嘆氣。鐫刻在骨子裡的大夏朝貴女教育讓她做不到忤逆父母,那是大不孝。
“你答應了?”貝內特夫人維持著虛弱的模樣,可眼睛卻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