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娘娘您趕緊梳妝打扮吧,想必這會兒其他各宮已經得到消息了,可不能讓她們占了先機!”馮嬤嬤連聲催促。
孟桑榆沒動,淡淡問道,“皇上這會兒跟誰在一起?”
馮嬤嬤沉聲回稟,“跟良妃娘娘。”
“沈慧茹?”孟桑榆呢喃,而後擺手,語氣堅決,“不去。”
灼灼看向她的周武帝愣住了,沒想到她竟然會是這種反應,心裡頓時有些急躁。他很想去看一看,證實自己的猜測,於是他嗚嗚叫起來,四隻爪子不停在德妃懷裡撲騰。
“娘娘您看今兒天氣這般好,您帶阿寶去御花園逛逛也使得呀!阿寶還沒去過御花園呢!”瞥見躁動的阿寶,馮嬤嬤立即改口勸說。
對上阿寶溢滿渴盼的黑亮雙眼,孟桑榆嘆了口氣,沉聲命令道,“那便伺候本宮梳妝吧。”她站起身,昂首走進內殿,獨屬於德妃娘娘的凌厲氣勢瞬間展開。
宮人們齊聲應諾,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她身後。
周武帝蹲坐在寢殿門口,幽深的眸子緊緊盯住薄紗屏風後的模糊身影。他的感覺沒有錯,原來德妃真的不稀罕自己,自己在她心裡連只狗都不如。以往的那些溫柔小意,熱qíng如火都是她的偽裝,私下裡談起皇帝,她眼裡的漠然冰冷令他心驚。
真是該死!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嗎?朕給你高位,給你寵愛,給你權利,你卻是如何回報朕的?若不是此番意外,你還要矇騙朕多久?周武帝狠狠低咒著,心裡翻騰的不只是怒火,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在他思緒紛飛時,孟桑榆已經梳妝完畢,走出屏風後便要彎腰抱起阿寶。
周武帝回神,奮力掙紮起來。
“阿寶別鬧,帶你出去玩!”孟桑榆拍著他的頭輕聲安撫,話落還在他嘴邊親了親。
帶著馨香的柔軟唇瓣划過自己的鼻端和嘴角,觸感異常灼熱,還伴著些微蘇麻。周武帝怔楞一瞬,然後趴在女人懷裡不動了,毛茸茸的尾巴不受控制的搖晃起來。
不管周武帝平常是如何深藏不露,心思難測,變成狗以後,一切掩飾都是白搭。狗的尾巴直接連通心靈,而不是大腦,所以它們沒有人類的虛偽。
怒火轉瞬就被女人熄滅,周武帝有些沮喪,自bào自棄的被女人拎著走。
孟桑榆蹙眉,心中十分厭煩,為了一個男人處心積慮,爭來奪去,她早已疲憊不堪。好在她現在有了阿寶,日子還能忍受。掂了掂懷裡暖呼呼的一團,她眉眼舒緩,施施然朝御花園走去。
御花園的水榭邊,一簇簇jú花爭相怒放,看上去十分熱鬧,略帶苦味的清冷香氣隔了老遠都能聞到,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悠揚婉轉的古琴聲,其間夾雜著清越迷人的吟唱。這無疑是一場視聽盛宴,可以想見彈琴賞jú的人是何等雅致。
轉過假山,遠遠看著涼亭里相伴而坐的一對男女,孟桑榆挑眉,停住了腳步。
男人身材十分高大,一襲明huáng色龍袍穿在身上更顯氣勢驚人,刀削斧鑿的俊逸五官足以吸引全天下的女人。他就是大周朝的現任帝王——周武帝,今年27歲,正值鼎盛之年。
他對面放著一架古琴,一雙纖長白皙的柔荑正在琴上撫弄,順著如玉的柔荑而上,一位身著鵝huáng色飄逸宮裝的美人正邊彈邊唱,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不時與俊逸的帝王jiāo換一個含qíng脈脈的眼神,畫面唯美到了極點,使得一旁圍坐的幾名宮妃都成了擺設。
“好一對璧人。”孟桑榆用指尖梳理著阿寶背上的絨毛,輕聲感嘆道。
“那是因為娘娘您還未到,您要是過去了,哪裡有良妃邀寵的份兒。她自詡古琴造詣非凡,卻連您清唱的功夫都比不上,您去給皇上獻歌一曲,挫挫她的銳氣吧。”馮嬤嬤慫恿道。
“本宮可不是賣藝的優伶。”孟桑榆眼裡飛快划過一絲厭惡,舉步朝涼亭走去。
馮嬤嬤訕訕閉嘴,不明白主子為什麼對邀寵的事兒這般不積極。如果主子有心,說不得這會兒連後位都登上了。
她兀自可惜著,卻沒注意到銀翠和碧水臉上的無奈。
阿寶的全副心神都已經被涼亭中的男女奪去了。他撲騰著四爪,猛烈掙紮起來。走得近了便要行禮問安,孟桑榆也就順勢放下他,甩著手帕口稱‘萬歲’。
看見姍然而至的德妃,涼亭里的宮妃們俱都露出興味的表qíng。以往的德妃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侍寢次數,所獲賞賜在宮裡都是獨一份。見著她,連皇后和貴妃都要靠邊站,真真讓人眼紅。
但自從皇上醒來以後,口味就好像變了。首先召見的不是最寵愛的德妃,竟是為人低調,xing子清傲的良妃,且接連半月讓良妃伴駕御書房,沈家也日漸被重用,這份寵愛隱隱有超越德妃的勢頭。
滿宮裡稍微受寵一點的妃子,誰沒有被張揚跋扈的德妃整治過?唯獨良妃不聲不響的,從未與德妃正面相抗,這下可是有好戲看了。
皇帝皺眉,盯著德妃的發頂久久沒有開口,場中的氣氛瞬間有些凝滯。一旁的良妃嘴角勾了勾,如水的眸子飛快划過一抹譏諷和快意。
孟桑榆眼觀鼻鼻觀心,領著宮人跪在原地,既沒有抬頭去看皇帝的表qíng,也沒有露出絲毫不滿。
阿寶早已拋下她朝皇帝跑去,巴掌大的一團很容易讓人忽略,輕易就到了皇帝的身邊。看見這人略微呈現淡紫色的指甲和稍顯青白的嘴唇,他眸光微閃,暗道自己果然猜對了。這人是自己的替身,之所以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應是服用了易容丹。
易容丹整個大周僅有一粒,服下後將面部肌ròu適當揉搓就能變成截然不同的模樣,絲毫也看不出破綻。但這種丹藥含有劇毒,相當折損壽命,且流傳出去恐被心懷叵測之人利用,被周武帝嚴令禁止了。
這枚丹藥保存在暗衛統領閆俊偉手裡,看來此人原先應是他的一名手下。
周武帝緊繃的心弦略松,朝坐在一旁的良妃看去。這張嬌美無暇的容顏曾無數次的出現在夢裡,他想要大步奔到對方身邊,走出兩步才想起還跪在原地的德妃,不由回頭看去。
與此同時,良妃也看見了地上的阿寶,嘴角一勾便將他抱了起來。
“這是德妃娘娘的寵物?怎麼脖子上缺了一圈毛?”她撫弄著阿寶空dàngdàng的脖頸,擰眉問道。
皇帝遲遲叫起德妃,冷漠的瞥她一眼便轉頭朝良妃看去,眼裡暗藏著淡淡的寵溺。這樣明顯的差別待遇讓一旁的宮妃們露出譏諷的表qíng。這仗還未開打,德妃就已輸了一半,真沒意思!看來後宮風向又要變了!
孟桑榆的表qíng依然平靜如常,自發在皇帝下手坐下,直視良妃道,“前陣子給樹枝勒傷了,把毛剃gān淨才好上藥。”
“什麼樹枝勒得?竟能勒得這般恰好?德妃娘娘不說,本宮還以為是誰下的毒手。”良妃意有所指。
孟桑榆淡淡一笑,並不接她這茬。當著皇帝的面兒與沈慧茹爭鋒相對,她永遠沒有贏得可能。皇帝愛如何想就如何想,她半點不在乎。名聲是什麼東西?能吃嗎?
阿寶安靜的趴伏在良妃懷裡,本來還眷戀的嗅聞著良妃身上的香味,聽見她別有用心的話,激動的心qíng瞬間冷卻。含沙she影,無中生有,這真的是溫婉賢淑又心高氣傲的慧茹嗎?
8
8、失望 ...
陌生感陡然在心中升起,阿寶動了動前爪,想要離開這個懷抱。
沈慧茹暗暗收緊五指,拽住他不安分的爪子,小指上閃著寒光的指甲套狠狠刺入阿寶下頜,因為角度的關係,沒人看見她隱晦的動作。
小狗嬌嫩的肌膚一划即破,鮮紅的血滴立即從皮膚中滲出,卻因為深褐色毛皮的關係,絲毫不顯。阿寶痛叫一聲,反shexing的撓了沈慧茹一把。
沈慧茹驚叫,將阿寶遠遠扔出去。
假皇帝與孟桑榆雙雙站起,一個去扶沈慧茹,一個朝重重跌落在地的阿寶奔去。
“愛妃,怎麼了?”假皇帝攬著沈慧茹的肩膀,語氣里滿是焦急。
孟桑榆將摔得頭昏眼花的阿寶輕輕抱進懷裡,平靜的面龐首次出現憤怒的表qíng。“良妃,你怎麼回事兒?”不顧皇帝在場,她語氣里充滿了質問的味道。雖然品級相同,但德、賢、良、淑,德乃四妃之首,她的地位還是比良妃高出半籌,有質問對方的資格。
一旁看戲的宮妃們眼睛刷的亮了。這咄咄bī人的架勢才是德妃嘛!她們還以為德妃改xing了呢!
“皇上,這畜生撓臣妾!”沒有搭理孟桑榆,沈慧茹捂著右手手背,愴然yù泣的控訴。
假皇帝小心翼翼的捧著沈慧茹的右手,看見上面的一條赤紅傷痕,俊逸非凡的臉龐上顯出幾分怒容。
“德妃,未經馴化的畜生你也敢隨意帶到朕面前,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請皇上責罰。”見阿寶睜開了雙眼,扒拉著自己的衣襟哀鳴,孟桑榆的理智迅速回籠,毫不遲疑的應下。沒時間跟皇帝磨嘰,阿寶的傷要緊。
“那你便帶著這畜生回去吧,什麼時候把他□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假皇帝甩袖,滿臉不耐。
這是變相的禁足,而且還是無限期的。孟桑榆心裡透亮,在一眾嬪妃幸災樂禍的視線下離開。
沈慧茹撫弄著右手上的紅痕,對假皇帝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若要問這宮裡她最恨的女人是誰,不是皇后,不是貴妃,卻非孟桑榆莫屬。明明自己才是邵澤的最愛,卻要安安靜靜的待在鍾粹宮裡,看著孟桑榆奪走本該屬於自己的榮寵,位份和權利。她憑什麼?她有什麼資格?邵澤說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但自己真的過得好嗎?每每看見意氣風發的孟桑榆,她總會產生這樣的疑問。
但即便她再不甘,她也不會對孟桑榆出手,因為她知道,邵澤愛得就是自己的溫婉,驕傲,gān淨純粹。孟桑榆越張揚跋扈,邵澤對自己的愧疚和憐惜就會越深,如此,她只能忍,只能無聲無息的蟄伏在鍾粹宮裡。然而,現在邵澤昏迷了,她的忍耐也到了盡頭。
吐了口濁氣,沈慧茹朝假皇帝使了個眼色。假皇帝會意,藉口還有政務要處理,擺駕往乾清宮去了,留下沈慧茹面對突然間殷勤了許多的嬪妃們。
今兒這一趟不過是沈慧茹為假皇帝安排的試煉。想要扮演好周武帝,首先就要瞞過後宮嬪妃們的眼睛。現在看來,他做得很好。
真正的周武帝此刻正窩在孟桑榆的懷裡,若不是有絨毛覆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肯定會招來旁人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