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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通敵賣國,若你們得手,我大周將有多少子民死在蠻人手裡?”周武帝傾身,一字一句的詢問。見女人用哀戚懇求的目光看來,他笑了,說出的話卻讓人冷到了骨子裡,“朕覺得,用沈氏一族幾千條人命來償還你們的罪孽還不夠!滅了九族還有十族,但凡跟沈家沾邊,但凡這江山還姓古,你們世世代代都要為奴為婢,永無出頭之日。”
話落,男人也不去管女人猙獰扭曲的面色,站起來準備離開。
“皇上,臣妾真後悔!後悔當初沒有殺了你!”沈慧茹用盡全力拽住他的衣擺,咬著牙狠聲說道。
男人莞爾,踢開她的手繼續前行。
“皇上!你還記得我們的曾經嗎?你還記得對臣妾的許諾嗎?你說過,要讓臣妾鳳冠霞帔,風光大嫁!要讓全大周的子民都知道你愛的是臣妾!要跟臣妾誕下最尊貴的皇子公主!可是你做到了嗎?進宮三年,你究竟給了臣妾什麼?”她撲倒在地,悽厲的嘶喊。
周武帝停步,回頭用深不見底的眸子注視著她,半晌後才徐徐開口,“朕給了你什麼?沈慧茹,進宮三年,你可曾被人毒害過?可曾被人為難過?可曾被心腹宮女背叛出賣過?都沒有!朕為你剷除了所有隱患!將你保護的密不透風!甚至,”說到這裡,他閉了閉眼,嗓音變得十分沙啞,“朕甚至為你豎立了一塊擋箭牌,讓她去替你爭,替你斗,你只需安心待在鍾粹宮,等到朝堂肅清,你榮登後位的那一天。朕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你,而且朕做到了!朕也許對不起宮裡所有的女人,但朕唯獨對得起你!”
收回目光,他踢開宮門走到殿外,被凜冽的寒風一chuī,qíng緒翻湧的眼眸立即平靜下來,按了按胸口的香囊,大步而去。
“皇上!你別走,臣妾知道錯了……”沈慧茹嘶啞的嗓音里早沒有了怨恨,只餘下深深的後悔。沒有yīn謀算計,沒有勾心鬥角,而今想來,她從前在鍾粹宮的日子是多麼平靜快樂!但這一切都被她的貪念給毀了!
常喜撿起椅子上的大氅,從她身上跨過。後悔已經太遲了!
宮外,太師府。
良妃落胎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傳出,本來到太師府參加弔唁的人cháo瞬間退的一gān二淨。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依附沈太師看中的全是良妃的肚子和皇上對良妃的寵愛。這兩樣東西沒有了,沈家立即被打回原形,不,甚至比從前還不如。好端端的怎麼會被打入冷宮,且沈太師重傷被擄奪了所有職務,這無疑是皇上要對沈家動手的信號。說不定,沈家這次的滅門血災就是皇上的手筆。
能在朝中做官的自然都是聰明人,沈家立即被劃入了京中勛貴世家的拒絕往來戶,有與沈家相jiāo甚深的更是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yīn風慘慘的靈堂里,沈太師頹然的坐在嫡子的棺木旁發呆。管家遣走了侍從,將一份密信jiāo到他手裡。
他定下心神,勉力看完,頹然的面孔更顯蒼老。信紙從他顫顫巍巍的手中飄落,被風捲起在靈堂上空迴旋,透著幾分不祥的意味。
“老爺,發生什麼事了?”管家低聲詢問。
“謝正豪死了。宮裡那人一定是皇上!一定是!他醒過來了!”沈太師一下癱倒在椅背上。正統就是正統,只要讓他坐上皇位,他有無數手段能夠讓沈家飛灰湮滅!
“老爺,老爺您怎麼了!”看著沈太師閉上雙眼,慢慢歪倒在地,管家心急如焚的大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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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孟桑榆卯時剛過就來到乾清宮侍疾。灰濛濛的天空中開始飄落鵝毛大雪,她快步走到殿前,脫□上的大氅。
常喜制止了殿外宮人的通報,以免打擾到皇上的睡眠,然後殷勤的接過德妃娘娘的大氅,領著她往寢殿走。
殿內燒了地龍,溫暖如chūn,窗欞邊擺放的一尊山茶盆景發了新芽,甚至吐了幾個花蕾,引得孟桑榆多看了幾眼。她驚訝的發現,以往空曠冰冷的乾清殿多了很多綠色盆栽,顯得溫暖而生機勃勃。
人死過一次後都會對生命特別眷戀,這話果然說得沒錯。她邊走邊忖,見到chuáng幔緊閉的龍榻,略微遲疑的看向常喜,“皇上還未醒嗎?那本宮去偏殿稍候片刻吧。”
“皇上昨夜有吩咐,娘娘來了讓娘娘即刻把他叫醒。”常喜躬身回話。
聖上口諭不得違抗。孟桑榆抿唇,不得不走上前拉開chuáng幔,準備將男人叫醒。
男人斜飛入鬢的濃眉皺的死緊,眼瞼下有兩團濃重的黑青,顯然睡得很不安穩,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俊美的容顏帶上了幾分冰冷涼薄的意味。孟桑榆知道,當他睜開雙眼,那深不見底眼眸中的無qíng是多麼令人心寒。
她俯身,剛準備啟口又猶豫了。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吧,至少睡著的他是無害的,不必讓她費心招架。她剛準備放下chuáng幔,男人卻先一步睜開了雙眼,看見chuáng邊的女人,竟然沒有絲毫驚詫的表qíng,反而揚起一抹迷濛卻真實的微笑,一把將女人拉上了chuáng榻。
“桑榆,陪朕睡一會兒。”他摟住女人纖細的腰肢,滿足的呢喃,這語氣,這動作,仿佛兩人每一天醒來都如此面對面。
“皇上,臣妾身上帶著寒氣!”孟桑榆掙扎著想起來,無意中碰到玉枕,竟發現自己的香囊正壓在下面。
在她錯愕的時候,男人已翻身將她壓入榻里,將她的兩隻手放到自己的肩頭,呢喃道,“抱抱朕,沒有你陪,朕睡不著。”
佳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卻不能碰觸,害怕招惹她的厭惡,更害怕將她推到風口làng尖。只有在夢境中,他才能重溫過去溫馨又甜蜜的時光。
我什麼時候抱著你睡過?難道以前沒有我,你夜夜都失眠嗎?孟桑榆張口結舌的看著蜷縮在自己懷裡沉沉睡去的男人,再次懷疑他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她的想像力再豐富也想不到,陪伴了她將近五個月的阿寶會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51、相處1
男人的手摟的很用力,仿佛害怕失去些什麼,枕在肩頭的臉上帶著恬淡的微笑,緊皺的眉頭早已舒展開來,看上去竟顯得有些稚氣,有些脆弱。這絕對不是自己曾經熟識的那個帝王!
孟桑榆屏住呼吸,仔細觀察男人的俊顏,視線在他下顎,耳後不停流連,試圖找出易容的痕跡。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人是真的,然而在這人時不時的抽風行為下,她又不得不去懷疑對方的真假。
她緩緩的,小心的伸出手,在男人下巴上摸索。新長出的鬍渣有些扎手,細嫩的掌心麻麻痒痒的,感覺十分微妙。沒有易容粉的痕跡,戴了面具更不可能長出鬍鬚。她吐出一口氣,想要收手。
不巧,男人就在這個時候甦醒過來,一雙漆黑的眼眸定定看向她,其間沒有半點剛睡醒的惺忪迷糊。他的警覺xing非常高,很容易驚醒,然而桑榆於他而言是最特別的存在,他的身體自然而然就接納了她的靠近。但臉頰不停被摸索,再犯困也不得不清醒過來。
看見女人近在咫尺的俏臉,仿佛又回到了兩人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的那段時光,他眸子頃刻間閃耀出懾人的光彩,如以前的每一個早晨那般,捧住她的臉頰舔吻。從嬌嫩的唇瓣到雪白的貝齒,撬開貝齒迫不及待的勾住她香滑的小舌,周武帝滿足的喟嘆,這無疑是回魂後最美妙的一個清晨。
“皇上,您肩上還帶著傷,臣妾的身體也未痊癒!”好不容易擺脫他狂熱的吻,孟桑榆喘著氣提醒。她能感覺到男人粗-大的硬-挺在她腿間跳躍,因著她清白的身子,可以想見未來一段時間的專寵。她心中沒有任何屈rǔ的感覺,反而有些慶幸。父親若是出事了,她的得寵還可讓母親與哥哥好過一點,讓孟家不至於沒落。等價jiāo換,如此而已。
“朕的傷無礙,你什麼時候能好?”戀戀不捨的在女人緋紅誘人的唇瓣上啄吻,周武帝啞聲問道。
“杜太醫說再喝幾帖藥就能好。”孟桑榆偏頭躲避,男人的唇落在了她嫩白的耳垂上。男人十分知機,用牙齒輕輕柔柔的碾磨那一粒耳珠,表qíng沉迷。
“再喝幾帖藥是多久?”擒住她的下顎,讓她面對自己,周武帝鍥而不捨的追問。
“大概七八天吧。”孟桑榆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眸,對上他眼中深沉難測的qíng感,忽然覺得有些心驚。
“七八天,朕的肩傷也該痊癒了,正好。”周武帝深吸口氣,用力抱了抱懷裡馨香迷人的嬌-軀,好半晌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皇上該起chuáng了,臣妾幫您更衣。”見他終於消停了,孟桑榆微不可見的吁了口氣,從龍榻上飛快的爬起來。
“嗯。”男人低應著,嗓音聽起來十分愉悅,見她衣襟有些微的褶皺,自發自覺的將之撫平,順帶在她臉頰印上一個親吻。這qíng景多麼像現代夫妻的相處模式,親昵中透著平等,讓孟桑榆有一瞬間的失神。
在她失神的片刻,周武帝已淺笑著從她手裡拿過衣衫,自己換上。孟桑榆眨了眨眼,連忙擰了一條帕子給他淨臉淨手。
“皇上,還要臣妾餵您嗎?”走到熱氣騰騰的早膳前,孟桑榆遲疑的問。
“坐下吧,陪朕一塊兒吃。”周武帝微笑,將她拉坐到自己身邊,兩人的位置挨得緊緊的,可以感覺到彼此的體溫。這讓他的心qíng更加愉悅。
“都是你最愛吃的,多吃點。這幾天你瘦了很多。”他一邊給桑榆布菜,一邊心疼的審視她略微消瘦的臉頰。
五個月沒見,你怎麼知道我最近瘦了?甜言蜜語果然都是渣男的天賦技能!孟桑榆心裡腹誹,面上卻不勝嬌羞,對男人道了謝便專心用膳。打眼一看才發覺,桌上的每一樣食物竟然都是她平日最愛吃的。
“吃吧,涼了味道就不好了。”周武帝微笑,又給她夾了一塊糕點,自己卻沒吃幾口,一雙幽深的眸子幾乎黏在女人身上拔不下來。他太想念這種平淡又溫馨的日子了。
孟桑榆已經找到了與抽風帝的相處模式,那就是‘他抽任他抽,清風拂山崗,他瘋任他瘋,明月照大江’,她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不一會兒他自己會恢復正常。
果然,用完早膳,周武帝便開始批閱奏摺。坐在御桌後的男人濃眉緊皺,表qíng專注,赫然就是一名勤勤懇懇的有為君主,哪裡還有半點之前的兒女qíng長。他回來不過三日,朝堂上已經爆出了好幾件大事,一是甘肅提督謝正豪被暗殺,大周軍隊臨陣換將,直攻蠻人皇廷;二是御林軍、禁龍衛的統領和九門提督相繼被貶,換上了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三是朝廷將要組建新的衙門,名喚錦衣衛,其職權躍居六部之上,由皇上直接統領,大大集中了皇權;四是沈太師負責主持的秋闈爆出了泄題的醜聞,此次秋闈成績作廢,待來年開chūn與chūn闈同時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