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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謬!她怎麼不看看你被人下了多少次毒,被人使了多少次絆子,被灌了多少避子湯?有本事叫她和你換換,看看她究竟能在這宮裡活多少天!沈家的人果然都是這般人品低下,偏還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欺騙世人!皇帝是瞎了眼吧?”孟母臉頰漲紅,語氣越來越憤恨。
孟母每說一句,周武帝的身體便僵硬一點。被下毒,被使絆子,被灌避子湯,這些事qíng他都知道,但如今聽來卻似一把鋼刀,在一點一點剮著他的心頭ròu。胸口那種憋悶到疼痛的感覺叫做愧悔無地。
“母親慎言!”孟桑榆連忙擺手,點醒口不擇言的孟母。
孟母臉色一緊,憤恨的表qíng立刻平復下來。
“我好端端一個女兒,本該被人寵被人疼,卻偏要送進宮裡讓人糟踐……”孟母語氣哽咽,搖搖頭再也說不出話來,憔悴的臉龐仿佛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周武帝用爪子捂住耳朵,簡直不敢再聽下去。糟踐,他對德妃的所作所為確實當得起這兩個字,他沒有資格為孟母的言辭發火。
“父親掌管百萬大軍,娶了我就等於娶了一把懸頸鋼刀,在這大周,除了皇上誰敢要我?”孟桑榆自嘲一笑,語氣輕鬆起來,“母親不要為我難過,我過得很好。高高在上,僕役成群,榮華富貴,世間女人最嚮往的一切我都有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沒見連椒房專寵的沈慧茹都嫉妒我麼?”
她的語氣那麼豁達,表qíng那麼開朗,帶著某種奇異的感染力,令孟母當即就緩和了臉色。
周武帝趴伏在她懷裡,簡直不知該用什麼言語去形容這個女人。她似乎將身邊的苦難都看做是一種恩賜,一種成長必經的歷練,從不怨恨也從不自苦。待在她身邊,每一天都充實又快樂,再大的煩惱都能夠忘卻。沒有女人的陪伴,淪為畜生的六十多個日日夜夜,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來。
如果他現在有一雙手,他只想狠狠擁抱這個女人。在這一刻,周武帝恢復人身的願望前所未有的迫切。不知不覺間,沈慧茹在他心裡打上的印記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孟桑榆明艷非凡的笑臉。
孟母靜默了片刻調整心qíng,用帕子擦gān眼角的淚,緩緩說起了正事,“我這次進宮是為你哥哥的婚事而來。”
“哦?哥哥這次又看上哪家女兒?”孟桑榆揪了揪阿寶的耳朵,感興趣的問道。
“不是他看上的,是我看上的,禮部侍郎付廣達的嫡長女。雖然容貌普通了些,可勝在xing子剛qiáng,頭腦靈慧,小小年紀便掌管家務,呵護幼弟,在她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繼母手底下活得風生水起。這樣的女子正好娶來管著你哥哥,也好叫他少闖些禍!”孟母笑了,顯是對這個付小姐滿意到了極點。
“長相普通可有點難辦了,哥哥最愛美人,怎會看得上?若不是他這xing子,半年前也不會闖出那般滔天大禍。”孟桑榆揉了揉額角,說起哥哥便是一陣頭疼。
周武帝習慣xing的含住她一根手指,輕輕碾磨允吸,想讓她開心一點,惹來孟桑榆溫柔一笑。
“那哪兒能怪他?若不是沈熙言騙了柳琦思的清白又不給她贖身,害得柳琦思懸樑自盡,你哥哥也不會把沈熙言打破了相。你是沒看見,柳琦思的婢女拿出來那些qíng信,沈熙言山盟海誓,指天畫地允諾要將她救出去。結果呢?奪了人家的清白之身就沒影兒了!那柳琦思也是自作孽,你哥哥當初要為她贖身她硬是拒絕了,不知到了huáng泉底下該如何後悔!”孟母甩甩帕子,不勝唏噓。
“她以前也是官宦千金,讀過幾年書,怎會看上文不成武不就的哥哥?所以說,心氣兒太高了就是不好,人若要活得自在,最要緊的是識時務,能看清自己的處境。”
孟桑榆有感而發,周武帝再次被懊悔和愧疚折磨的心如針扎。因為對沈太師和良妃的信任,這件事他也沒派人深入調查,竟不知裡面還有這麼一段不堪的內qíng。如今回想起良妃素日對自家嫡親兄長的盛讚,他心裡就膈應的慌。可憐德妃的哥哥,被他賞了六十大板,足足臥chuáng三月才好。
見阿寶直往自己懷裡拱,好似有些畏寒,孟桑榆連忙拉開外衫,將他仔仔細細裹好。淡淡的馨香和體溫立刻治癒了周武帝崩亂的心qíng。
孟母也湊過來揉了揉阿寶的頭,面帶期盼的開口,“我就是怕你哥哥不願意,所以想要叫你賜婚。我犟不過他,也只有你和你爹能治他了。你爹遠在邊關,母親只能靠你了。”
孟桑榆當即點頭,“母親放心,哥哥的事包在我身上。目前我還未完全失寵,去皇上那裡求道賜婚的旨意還是能的。付大人家只是,沒有實權,皇上應該會同意。”
周武帝聞言胸口開始憋悶。只要一想到這女人用平日那副熱qíng如火,溫柔小意的模樣去求那贗品,哪怕知道她只是假裝,他也覺得不堪忍受!
作者有話要說:讓狗皇帝看清楚自己究竟有多渣!後面要開始nüè身了,nüènüènüè,nüè不停,nüè到死去又活來~~~
12
12、爆料2 ...
敲定了孟炎洲的婚事,孟桑榆開始詢問起父親的近況。周武帝立即壓下心頭的郁躁,豎起耳朵偷聽。
“你父親很好,整天的折騰韓昌平那小子,樂得很呢!聽說前一陣剛捋了韓小子右將軍的職務,將他下放到軍隊當了個小小哨官。”說起孟長雄,孟母臉上的表qíng十分溫柔。
周武帝暗暗皺眉,對孟長雄的所作所為很不滿。韓昌平是他的心腹,是未來將要代替孟長雄建威大將軍職務的最佳人選。孟長雄私自捋了他的右將軍之職可見是排除異己,心有不軌!
“韓昌平乃皇上的心腹,皇上將他派到父親身邊歷練,打得就是取父親而代之的主意。父親明明知道卻還如此折騰,不免叫皇上起了猜忌之心。母親,您修書一封,叫父親莫要胡鬧了。”孟桑榆按揉額角,固執的孟父是孟家第二個讓她頭疼的人物。
“你父親前日送了家書回來,說他自有主張,叫你不要擔心。那韓昌平師從軍事鬼才平附子先生,本事是肯定有的,但年紀尚輕需要磨礪。皇上一來就讓他領了右將軍職,軍中不服他的人多了去了,你父親將他貶至哨官一是為了服眾,二是為了讓他多些歷練。只有他靠著自己的真本事一步一步爬上來,日後這建威大將軍的位置他才坐得穩,想當年你父親可是從隊正做起呢。邊關布防涉及到大周根基,涉及到無數大周百姓的生死,你父親絕不會敷衍了事的,若那韓昌平果然能擔得起重任,你父親這次回朝便立馬給他騰地方。”孟母語氣十分無奈。
聽完孟母的解釋,周武帝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仿佛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尷尬yù死。他那些猜忌防備果然就是個笑話!若是以前,孟家人自表忠心一萬次他都不會相信,但如今他卻不得不信。誰能想到皇帝會附在一隻狗身上?誰會在一隻狗面前做戲?孟母這話絲毫沒有容他質疑的餘地。
孟桑榆拍了拍孟母的手背,柔聲安撫道,“如今邊關戰亂,皇上就算猜忌父親也不會輕易動父親,我並不擔心,只要父親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就好。等父親辭去職務,母親和父親就效仿沈太師,遠離京城,四處遊山玩水去吧。日後咱們國公府只有不成器的哥哥獨自支撐門楣,想必皇上就再也無需忌憚咱們孟家了。”
周武帝將腦袋往孟桑榆臂彎里拱,羞愧的無地自容。
“我和你父親正有此意,所以才要儘快給你哥哥找一房賢惠的媳婦。”孟母嘆息,似想到什麼,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沈太師最近在朝堂上有些過於激進了,不似他以前謹小慎微的作風。他就不怕沈家勢大步了皇后母族的後塵?”
“皇上對沈家的信任和對良妃的感qíng就是他們最大的依仗。沈太師年紀也大了,拼著這幾年將女兒送上後位保她生下嫡子,他再二次上書致仕,皇上不但不會猜忌他,還會感念他危難時刻的擁護之功。沈太師自小教導皇上長大,說到揣摩聖意,誰能比得過他?”孟桑榆不以為意的擺手。
孟母點頭,暗嘆自家夫君若能有沈太師一絲半點兒的jīng明也不會落到個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又想到自家兒子把沈熙言給打了,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周武帝心頭掠起一陣又一陣的驚濤駭làng,以往的信念在逐步崩塌。是啊,說到了解自己,恐怕連先皇都及不上沈太師。沈太師明明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為已經踩踏到了自己的底線,卻還未有所收斂,不是有了依仗是什麼?這依仗在自己昏迷不醒的qíng況下當然不是什麼聖心,恐是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清醒過來所以孤注一擲吧?
竊取了後位自然會得隴望蜀的竊取皇位,沈家正在進行一場豪賭,這賭注就是大周的萬里江山啊!頭腦里有一道炸雷轟鳴而過,周武帝悚然一驚,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不行,他一定要儘快找回身體,若自己的ròu身毀在良妃手裡,他恐怕要做一輩子的番狗了!
孟桑榆看出孟母的憂慮,一邊愛撫著忽然僵硬起來的阿寶,一邊安慰道,“母親莫要擔心,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繼位後一心圖治,殺賊除jian樹立國風,有心要改變先皇重文輕武的政略,以興我大周國邦,教蠻夷再不敢來犯,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如今蠻夷未退,藩王未除,日後必定還有許多硬仗要萬千將士去打。咱們孟家一門忠烈,皇上又怎麼會在父親剛退下來的關頭就讓人將哥哥害了去?如此豈不是寒了眾將士的心?父親在軍中的威望擺在那兒,母親無需多慮,且叫哥哥日後收斂一點,夾起尾巴做人就是了。皇上雖不能保哥哥加官進爵,飛huáng騰達,但讓他平安度日還是行的,畢竟這奉恩鎮國公的爵位只有落到不思進取的哥哥身上才最合皇上的心意。”
焦慮中的周武帝在德妃的愛撫中慢慢平靜下來,再次為德妃的深謀遠慮所折服。這女人竟然如此了解他,連他未來的政略都能窺見一二,而且,她好似對自己的評價相當之高?周武帝心中浮起淡淡的喜意,卻又立即狠狠皺眉,他想起來了,自己眼下還昏迷著,怎麼護住她哥哥?
焦慮再起,周武帝忍不住扒拉著德妃的衣袖嗚嗚叫喚,但孟母的話很快讓他安靜下來,心中卻更加慌亂不堪。
孟母忽的站起,拉住女兒的手驚問,“你哥哥還有我們護著,但你怎麼辦?這深宮可是個吃人的地方,每天都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去。沈慧茹如今得勢了,你在皇上那裡也沒了利用價值,她總有千百種辦法對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