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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不破失神,漆黑的眸子閃過濃濃的痴迷之色。待他醒神,再看過去,丫頭早已放下車簾,不見人影了。

    他垂頭回憶丫頭方才那個奇怪的動作,想著她qíng意綿綿的親吻自己指尖,朝他指點過來,他腦袋裡忽然閃過一抹靈光,新奇的忖道:丫頭這是……這是在給他隔空送吻?

    此生頭一回被人這般純真而熾烈的示愛,他心跳狂亂,渾身如被熱氣熏蒸一般,燥熱難耐。

    太后也看見了歐陽慧茹那個奇怪的動作,見兒子忽然露出一副qíng動的模樣,她略一尋思,也立刻會意了過來。頭一次見兒子如此感qíng外露,太后忽然起了戲耍之心,故作不解的開口,“皇上,方才小茹那是在gān什麼?為何親吻自己指尖?”

    完顏不破狂跳的心略略平息,語氣僵硬的答道,“鬼丫頭又在淘氣呢!”話落,他終究抑制不住內心巨大的歡愉,嘴角高高揚起。

    “哦?是嗎?哀家還當她是在給皇上臨別送吻呢。”太后語帶戲謔的戳破事實,見兒子破天荒的露出赧然之態,古銅色的臉頰竟然微微泛紅,她眼露驚奇,止不住仰頭大笑起來。有這麼一個知冷知熱,知qíng識趣的妙人陪伴兒子,她可算是放心了。  

    被自己母親作弄,進而恥笑,完顏不破頗覺丟人,面容緊繃,立馬負手離開。走出老遠,他放鬆表qíng,一遍遍回味著丫頭的臨別送吻,自己也忍不住連連低笑,心中滿溢的愛,深沉濃烈到了極致。

    “調皮的丫頭,臨走還不安生,把朕好一番挑·逗,待你回宮,看朕如何治你!”腦海里思量著各種‘整治’丫頭的辦法,完顏不破看向自己不知不覺間挺立的下半身,搖頭苦笑,只恨不能立刻把丫頭掠回宮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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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慧茹離開後沒多久,江映月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睜眼看見頭頂做工jīng致華美的杏huáng色chuáng幔,她腦子還有些混沌,好半晌才偏頭,朝室內看去。

    “我這是在哪裡?”環顧一圈擺設尊貴大氣的房間,江映月皺眉,朝單獨守在chuáng邊的邢芳蘭看去。

    “主子,您這是在太子妃寢殿。”邢芳蘭面上露出一分喜色,立時又斂容肅穆,低低垂眸,不敢去看江映月的眼睛,沉聲道,“主子,孩子沒有保住。”  

    來不及問自己為何在太子妃寢殿,江映月聽見‘孩子’兩個字,眼裡滑過狠戾,從牙fèng中憋出一句,“沒了更好!孽種!若是生下來,我早晚也要把他除掉!”

    她殘忍至極的話引得邢芳蘭生生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提孩子的話題。她原本還以為畢竟是自己的親骨ròu,主子多少會有些傷感,卻沒有想到,她的心已經冷硬到了這種程度,不,應該說,她已經沒有心了。

    “我為什麼在太子妃寢殿?”又環顧了一眼jīng致奢華的房間,江映月終於開口發問。

    “因為歐陽慧茹的bào行,完顏不破有意補償您,在您昏迷的時候,已經賜封您為太子妃了。”邢芳蘭一說起這個便是一臉的喜色。

    江映月一怔,放置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語氣僵硬的開口,“歐陽慧茹呢?和離了是麼?”其實不用問,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是的。”邢芳蘭笑著點頭,繼而收起笑意,深深皺眉,語帶憂慮的開口,“皇上下旨讓她與太子和離,她如今已經不是太子妃了。主子,她為何認定了昨晚是您陷害她?從表面上看,您跟昨晚的事完全沾不上邊,她懷疑您完全沒有道理啊!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您的身世,把您引過去其實不是誆您的?”  

    邢芳蘭再次提醒江映月,可惜江映月自詡才智過人,向來自負非常,依然沒有被點醒,只擺手,篤定的說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只要她心中認定是我,並藉此除掉我就行了,因為她想利用我的死做她的踏腳石。”

    “什麼踏腳石?”邢芳蘭疑惑。

    江映月面容扭曲,牙齦咬的咯吱作響,“咱們的計劃失敗了,昨晚與她chūn風一度的不是衛王,而是完顏不破。”

    邢芳蘭掩嘴,低呼一聲,“啊?那主子,咱們豈不是弄巧成拙,成全了他們?”

    “哼!”江映月重重錘擊chuáng面,狠聲道,“所以她才寧願自毀聲譽也要和離,而我的死,正是她和離的絕好藉口。她若要殺我,有的是辦法,何須費盡心思的挖個冰窟讓我跳?且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一直玩弄折磨與我,偏不讓我死個痛快,她是在拖延,是在演戲,她巴不得把事qíng鬧大,讓滿宮裡都知道,她要殺我,然後再假惺惺的御前請罪,自請和離!”

    邢芳蘭怔楞,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她這是何苦?這樣一鬧,她的聲譽豈不是都毀了?”  

    江映月瞥她一眼,表qíng更加猙獰,咬牙切齒的開口,“聲譽毀了算什麼?她早已攀上完顏不破那根高枝,哪裡看的上完顏璟這個蠢貨?有完顏不破和歐陽靖宇幫她善後,她頂多被人說道一陣,不會有絲毫損傷,畢竟,正妃有權利處置侍妾,她只是手段太過直接罷了。而我,一個侍妾,卻能憑著這件事一舉坐上一輩子也不能坐上的太子妃之位,你以為,世人會笑話她還是會詬病我?”

    邢芳蘭隱隱明白過來,垂頭不敢接話。

    “晉封我為太子妃,你以為這是好事嗎?這是諷刺和懲罰!有一個婢女出身的正妃,完顏璟永遠別想登上御座!這是完顏不破yù動手廢太子的信號。你且看著吧,不出一日,我和完顏璟就會成為大金的笑柄,被世人詬病,一月之內,完顏璟的儲君之位定然不保,下場絕對慘烈,而我這個太子妃,只有跟著他陪葬的份兒!”

    邢芳蘭受到她的點撥,將事qíng前後串聯起來思索,臉色不由煞白,顫顫巍巍的開口,“主子,那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完顏不破如今正在嚴查昨晚的事,我現在不能妄動,你傳信給皇弟,叫他想辦法對付歐陽老賊,順勢攪亂朝堂。如今完顏璟太子之位已經不保,郕王奪嫡之心更切,咱們便挑撥郕王去與唯一的勁敵順王爭鬥,待他們斗到兩敗俱傷之際便一舉將他們殲滅。只有完顏璟一個皇子存活,看完顏不破怎麼廢太子!”  

    江映月話落,yīn測測的詭笑起來,末了,忽然收起笑意,咬牙道,“待這些事都了結,能夠空出人手了,你便帶信給皇弟,讓他傾盡全力去擊殺歐陽慧茹,我要她死無全屍!”

    邢芳蘭領命,伺候她睡下後輕手輕腳退出大殿,邊走邊不安的忖道:這回,本以為歐陽慧茹個xing魯莽,終究鬥不過主子,黯然離開毓慶宮。卻沒想到這一切原本就是她的設計。她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大有深意,布下的局環環相扣,一步步把主子bī入絕境,竟比主子更加智計過人!她真的不知道主子的身世嗎?我看未必!她竟似把主子拿捏在掌心一般肆意的玩弄,只主子剛愎自用,依然意識不到。主子次次慘敗於歐陽慧茹手裡,真真是前途堪慮!跟著她,早晚死無葬身之地,我是不是也該為自己將來打算打算?

    想到這裡,她回頭瞥一眼寂靜無聲的太子妃寢殿,眼裡滑過一抹暗光。

    製造流言

    歐陽慧茹和離回家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似長了翅膀般傳遍了整個上京的貴族圈,在圈中掀起了好一陣軒然大波。

    不過,勛貴們議論的重點並不是太子妃如何無德,反倒是丞相如何手眼通天,竟能在廢太子的節骨眼裡把嫁入東宮的女兒給及時的撈出來。  

    再一深想,有jīng明者又發現了端倪:太子妃要殺一個侍妾,何須那般大費周章?隨意巧立名目,光明正大的杖斃就是!太子妃將事qíng鬧的沸沸揚揚,滿宮皆知,本來領受一頓申飭便能了結麻煩,她偏要自請和離,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像她自導自演的一出大戲!

    一個女人,在關鍵時刻為了保護家族不被牽累,竟能激起這般大的決心,以犧牲名譽和德行為代價設法為自己脫困,其心智,其手段,都很不簡單!

    眾人聯想起太子妃嫁入皇家後一系列眾所矚目的優異表現,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想,不由齊齊感嘆:不愧是兩朝宰輔歐陽靖宇的女兒,盡得其父真傳!此等手段,何其有魄力?!

    於是,事qíng反而不如完顏不破和歐陽慧茹的預想,她的聲譽不但沒有受損,還被各家勛貴們當做經典案例拿去後宅教育自家女兒:什麼叫做為了家族利益犧牲一切?這就是為了家族利益犧牲一切!夫家遭再大的難,也不能因此而牽累娘家!關鍵時刻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不過,這事議論了一陣,又被江映月晉封為太子妃的消息給蓋過了。整個上京的貴族圈都因此事而震動,於是,不用等到五日休沐結束,他們已經明白,皇上這是下定決心要廢太子了。

    果然,五日休沐過後,完顏不破就將先前彈劾太子而留中不發的摺子一一批示下來,該查的查,該辦的辦,本就勢力緊縮的太子黨再次遭到重創,太子也被捋了所有差事,拘在東宮待查,只等他所有罪名查實就聽候發落。  

    自此,廢太子正式進入了倒計時階段。同時,歐陽慧茹的口信也被帶到了宮外,劉文清迅速動作起來,以前在朝堂埋下的暗樁盡數出動,力求在最短的時間裡攪渾這一池水,拖延廢太子的步伐。

    宮裡的完顏不破當日收到暗衛帶回來的消息,滿意的笑了。逆賊終於在前朝有了動作,他只待收網捕魚了。

    沒出兩日,朝堂果然風波四起,郕王突然改為向順王發難,上奏,言其身帶殘疾,不宜繼續領兵作戰,應撤除他的軍權,召回上京將養身體。

    衛王摔傷,至今昏迷不醒,太子被廢已是定局,手握重兵的順王立時就成了目前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郕王的眼中釘,這道摺子,便是在試探完顏不破的心意。

    完顏不破駁回郕王的上奏,言辭鑿鑿的宣示:順王文韜武略,只單盲了一目而已,治世救國尚且遊刃有餘,何況領兵打仗?

    治世救國?這個評價狠狠擊打在郕王的心上,令他對順王的忌憚和敵意更深,暗中醞釀著手段yù將順王剷除。

    本無意參與兄弟爭鬥的順王無奈被父皇拖下水,不得不踏入了這場無聲的硝煙。畢竟,他再淡泊名利,自己的命還是無法看淡的,不爭,下場只有一死!順王萬分後悔當初留下看戲的決定。  

    歐陽慧茹一回家就醉心於學習製作背心,雖然日日派小雨出去打聽朝堂動向,對這些事卻沒有任何觸動,只把它當做調劑和消遣,聽聽便算是過了。

    這次,小雨帶回來的不再是郕王和順王之間如何鬥法的軼聞,反而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不好了小姐,聽說今天有人在朝上參老爺賣官賣爵,收受賄賂,結黨營私!”

    “嘶!”歐陽慧茹不防被針扎了指尖,放下手裡剛做出來的一件棉布背心,吸掉指尖的血珠,看向小雨,冷靜的開口,“怎麼回事?別著急,慢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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