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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嬤嬤心中悽然,面上卻極為鎮定的點頭應諾。莫怪小姐最近成長的這樣快,原來她私下裡竟承受著這樣巨大的苦楚。腦補完畢,秦嬤嬤心都揪痛起來。
兩人一個一身明快,一個心事重重,心qíng天差地別,表qíng卻都輕鬆自若的來到會場,正正趕在宴會開始的點兒上。
“太子妃休息的可好?太子怎麼沒同你一道?”伸手叫起行禮問安的歐陽慧茹,世宗眉眼含笑,語氣極為溫和的問。
“啟稟父皇,太子臨行前不小心污了衣衫,需重換一件,特讓兒媳先行前來告罪。”歐陽慧茹懶得替完顏璟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老老實實的答道。
坐在世宗下手的歐陽靖宇捂臉:這孩子,說話咋還這麼老實,不曉得替太子遮掩一二。
太后和世宗偏就喜歡她的這份坦率,對視後齊齊失笑。
“太子這孩子,都多大了,還這麼冒失,怕是被你這小丫頭傳染了吧?”太后打趣,引得圍坐在她身周的眾嬪妃紛紛輕笑出聲,唯有世宗方才還高高上揚的薄唇平復下來,抿成一條直線。
聽見旁人拿太子與自己的小丫頭放在一處打趣,言辭間明里暗裡昭示著兩人親密無間的關係,他聽著恁是刺耳,極力抑制都不能抹平胸中的郁躁。
“時辰到了,太子妃快些落座吧。”世宗沉聲開口,打斷了眾人對太子妃的調笑。
太后奇怪的睇視世宗一眼,暗道他怎得忽然心qíng抑鬱起來,卻又沒時間多想,朝歐陽慧茹招手道:“小茹到皇祖母身邊來坐,太子既然遲到,就不要管他了。”
許是太子的姍姍來遲惹了皇上不快,可千萬別帶累了這懵懵懂懂的小丫頭。太后心疼的想。太子少與太后親近,論起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比之時時伴在她身側的歐陽慧茹還稍遜了那麼一籌。
聽見太后召喚,正瞅著幾個空位,不知該坐哪裡的歐陽慧茹露出一臉甜笑,連忙朝太后走去。
本來緊挨著太后落座,穿著奢華,長相秀美的一位豆蔻少女臉上露出不qíng不願的表qíng,勉qiáng移開一個位置。
“有勞了。”歐陽慧茹坐下後,偏頭去看那少女,禮貌的道謝。
那少女斜睨她一眼,半晌後才冷聲道:“哪裡。”
對著太子妃也這麼大牌,這誰啊?歐陽慧茹眼裡露出疑惑,並不因少女倨傲的態度而著惱。
“這是華陽郡主。粟末部族長禮親王的嫡女,這次特意隨禮親王回京參加圍獵的。”兩人沒有見過,太后發現她眼裡的疑惑,對她介紹道。
早把皇室族譜背的滾瓜爛熟的歐陽慧茹恍然大悟。原來是朝中唯一還握有兵權,駐守關外的實權王爺禮親王的女兒,難怪這麼驕傲。
禮親王是太祖的弟弟,世宗的皇叔。他也是個有眼光的,當年和歐陽靖宇聯手,力促世宗上位,有從龍之功,為人豪慡且會審時度勢,世宗繼位,他便自請去關外駐守,世宗對他頗為敬重。
明白了少女的身份,歐陽慧茹更加疑惑了,她和少女未有jiāo集,少女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不待她想明白,少女先繃不住開口了,“聽說堂兄帶你狩獵去了?那頭鹿是你打到的?”語氣中的酸味太過濃烈,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
堂兄?思忖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聲堂兄叫的是自己公公——世宗皇帝,歐陽慧茹有些想笑。沒想到世宗竟然有個這麼妙齡的小堂妹,看樣子,小堂妹的占有yù和醋勁還不小,難不成她還能和自己堂兄湊成一對?且,這吃醋的對象也不該是自己啊。
歐陽慧茹有所不知,女真部族的婚俗極為混亂,盛行族內通婚,對親緣輩分並不看重,‘姑母做婆’,‘接續婚’,‘轉房婚’,甚至是‘搶婚’,都是司空見慣的事,華陽郡主嫁給世宗,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笑什麼?很得意?下次堂兄狩獵,本郡主也要跟著去!告訴你,本郡主11歲就能獨自上山狩獵,獵一頭猛虎也不在話下。”少女見歐陽慧茹露出笑意,錯以為那是嘲諷,漲紅著臉示威道。
兩人對話間,宴會早已經開始,太子和劉文清也趕了來,各自落座。世宗眼睛盯著場中的歌舞表演,餘光卻鎖住歐陽慧茹不放,見華陽漲紅了臉同她說話,表qíng不善,立刻叫來江映月過去詢問。
江映月應諾,朝兩人走去。
這邊,太后已經出面打圓場了,“好了,華陽,你要跟去,也得皇上同意。你有什麼不滿,自去同皇上申述,莫要拿住你侄媳不放。”華陽身份特殊,看在禮親王的面上,太后言語間對她很客氣,但字字句句都透著疏離。
太后喜歡率xing的女子沒錯,但率xing到刁蠻無禮,不懂進退,就著實讓她厭惡。
聽聞太后的話,華陽一窒,立刻沒了聲息。她當然早同世宗央求過狩獵同行的事,但世宗無論如何都不答應,她心中不忿,這才拿了得到世宗特殊對待的太子妃出氣。
“華陽郡主,皇上特意讓奴婢來問,您面色難看,是否身體不適?若當真不適,遣奴婢即刻送您回去。”江映月低眉順眼的給在座貴人請安,而後畢恭畢敬的轉述著世宗皇帝的原話。
沒想到完顏不破對歐陽慧茹這般重視,連華陽郡主對上她,也要退避一she之地。她心中冷冷的忖道。
華陽朝世宗看去,見他面色深沉,眼含yīn鷙的看過來,顯是極為不悅,心中一凜,知道他話一出口,定能做到,保不准真遣送她回去,連忙qiáng笑道,“本郡主無事,勞堂兄費心了。”表qíng儼然恢復了歐陽慧茹沒來之前的乖巧。
江映月聞言,恭敬的屈膝告退,回去復命。
歐陽慧茹見世宗一出手,華陽郡主就消停了,心裡著實鬆了口氣,足足一個時辰的宴會本就難熬,她可沒jīng力再去應付一個傲嬌的小蘿莉!引頸,越過太后朝世宗望去,她臉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牙齒潔白,眸子閃亮,晃的人直犯眼暈。
她璀璨的笑容比天上的星光更加耀眼,瞬間點亮了世宗幽深的雙眸,令他移不開視線。世宗垂首,掩住眼中的眷戀,唇角卻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的高高揚起,方才的郁躁,頃刻間便消弭於無形。
心qíng回復了明朗,世宗舉杯,與大臣們暢飲,場中氣氛逐漸熱烈起來。有武將喝高了,跑到場中威風凜凜的耍起雙刀為大家助興,引來喝彩聲一片。
世宗興致勃勃的看著,並不苛責那武將的醉後失態。秋季圍獵本就是女真一年一度的盛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聚在一起同樂,並不講求那些虛禮。
武將接連出了幾個節目,玩的極為盡興,文臣這邊只微笑的看著,顯得有些冷清。
正所謂武能安邦,文能治國,大金皇權要穩定,文臣武將缺一不可,世宗上位後立刻調整了太祖重武輕文的政略,講求文武並進,看見這番景象,適時朝歐陽靖宇開口道:“武將們既已經出了節目助興,文臣是否派個人表示一番?大家不必拘束,應各展所長才是。”
歐陽靖宇沉吟,忖度手底下官員誰有拿得出手的長才。
不待丞相回復,太子搶先開口道:“誰若有才,便以今次狩獵為題賦詩一首,如何?”
“太子這個建議很好,若誰有了絕句,切莫藏私,定要拿出來同吾等分享。”世宗淡笑,朝文臣們看去。
迎上世宗期待的眼神,文臣們紛紛低頭,苦思妙句,以期能在他面前露個臉,留一個好印象,為日後攀升鋪路。
太子暗地朝劉文清看去,眼裡滿是篤定和信任。他心內清楚,劉文清的詩才,比之日前中秋晚宴上一鳴驚人的江映月更加出彩,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也全是為了給劉文清提供上位的機會。
劉文清自科舉後苦熬兩年方才得了個從五品的閒職,接觸不了權利中心。爬升的速度太過緩慢,他自然十分看重這個機會,暗道完顏璟終於有些用處了,垂眸略略一想,心中便有了底。
“微臣不才,偶得一首小詩,今日獻醜了。”劉文清施施然起身,朝世宗一拜,聲音清朗,不卑不亢的說道。
聽見劉文清的聲音,專心啃鹿ròu的歐陽慧茹終於抬起頭,眼神灼灼的朝他看去。
這是演的哪一出?劉文清要學他姐姐一樣靠作詩上位?能不能創新一點?劇本里可沒有這樣寫啊!他是要等到告發了太子謀逆才上位的,上位那天就是他的死期,這會兒怎麼變了?
不過,她這最大的pào灰都能變,自然阻止不了別人改變策略,只能gān看著劉文清得到世宗應允,整裝肅穆,朗聲念出他的大作。
海天殺氣薄,禁軍部伍囂。
林紅葉盡變,原黑糙如燒。
圍合繁鉦息,禽興大旆搖。
張羅依道口,嗾犬上山腰。
獵鷹慮奮迅,驚麏時局跳。
瘴雲四面起,臘雪半空消。
箭頭余鵠血,鞍傍見雉翹。
日暮還城邑,金笳發麗譙。
‘噗通’,歐陽慧茹心內的小人絕倒,撓牆哀嚎:特麼的,歐陽倩(第一章出現的編劇小妹),你的劇本要不要這麼狗血啊!隨處可見剽竊!詩豪劉禹錫的大作你竟然安在小白臉劉文清頭上,就因為他們同樣姓劉嗎?這等神作,姐想違心喝倒彩都不成,叫姐qíng何以堪啊?
☆、西山圍獵
這邊歐陽慧茹囧囧有神,那邊世宗和歐陽靖宇等人卻是聽的入神。
這是一個被編劇架空的異世,沒有詩仙,詩聖和詩豪,且蠻夷出身的大金原來就是大周的附屬國,受大周影響甚深,極為崇尚漢學,隨駕官員雖然多是武將,但懂得欣賞的大有人在,場中一反先前的熱鬧,顯得極為靜謐,大家都被劉文清的詩才吸引了。
“好詩!絕妙!”劉文清吟完詩後再次一拜,站立了半晌見皇上沒有表示,正準備退場,世宗忽而撫掌叫好,神qíng極為愉悅,看著劉文清的眼裡滿是欣賞。
歐陽靖宇也撫著鬍鬚,微笑的審視場中玉樹臨風的青年,暗自點頭。
有世宗引領,場中叫好聲不斷,除卻文武官員,還有許多貴女也被劉文清的俊秀風姿吸引,面頰泛紅,眸子晶亮的盯著他,顯是對他很感興趣。
太子見狀,臉色立刻漆黑一片。
心qíng抑鬱的歐陽慧茹瞥見太子憋悶的表qíng,心裡稍微高興了點。該!讓你叫你的小白臉出風頭,待我找個女人纏死他,氣死你!
當然,歐陽慧茹也就是心裡一想,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兒找女人去勾·引劉文清?也只能心中意·yín一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