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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怎麼今兒突然想起來看朕?”世宗早已丟下御筆,親自走到殿中扶起氣色大好的小丫頭,表qíng愉悅。
歐陽慧茹甜甜一笑,叫秦嬤嬤捧著湯盅給他看,討好賣乖的說,“兒媳剛做了一道雪蛤湯,父皇半月來辛苦了,給您送來補補身子。”
世宗眼眸一亮,唇角已是高高揚起。
往乾清殿給他送湯的嬪妃不少,但大多都被他叫人攔在殿外,不得其門而入,偶爾放行進來,那感覺也平淡無奇,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令他歡愉過。看來,同樣的事,還是需不同的人來做,自有不同的效果。
世宗示意秦嬤嬤將湯盅放在旁邊的案几上,拉著歐陽慧茹坐下,掀開盅蓋聞了聞香氣,目光帶著三分笑意的看向她,戲謔道,“好香啊,小丫頭竟然有這等手藝?”
歐陽慧茹臉頰緋紅,非常直誠的坦白,“哪裡!雪蛤、紅棗、銀耳、枸杞是兒媳洗gān淨的,水是兒媳添的,火候、調味啥的,那都是秦嬤嬤的功勞。”
後宮裡那些女人,哪怕她們明明十指不沾陽chūn水,每每給世宗送湯,無不在他面前顯示自己如何勞苦,手藝如何了得,這麼慡利的坦白,世宗還是頭一次聽見,不由怔楞,回過神後捏捏歐陽慧茹的鼻頭,笑的前仰後合。
小丫頭這xing子也太直白,太可愛了,每當他覺得自己已經喜歡她到極點的時候,她總能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讓他對她的喜歡更深一層。這一層層不斷加深的喜歡就這樣累積成了愛,甚而是深愛。
殿外聽見皇上大笑聲的侍從們面面相覷,心中莫不驚嘆太子妃在皇上跟前得寵的程度。要知道,皇上大笑的次數,一年累計下來,五根指頭能數的完。但跟太子妃在一起就不一樣了,大笑,低笑,暗笑,那都是常事。
世宗笑完,壓下心中的躁動,無奈又略帶寵溺的睇一眼遲鈍的小丫頭,拿起湯匙喝湯。
“味道不錯!”被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殷殷切切的期盼著,世宗來不及品味就已點著頭開口誇讚。
歐陽慧茹左手支著腮,看世宗喝湯,聽見他的誇獎,心裡甜絲絲的,滿滿都是成就感。燉湯麼,洗gān淨材料,加個水就成,這湯也算是她做的吧?算吧?
世宗瞥一眼笑的嬌憨可愛的小丫頭,忽然換了話題,“說吧,特意帶了湯來,有什麼事要求朕?”
小丫頭從不在他面前掩飾qíng緒,心裡想什麼都表現在面上,這不,她額頭正明晃晃的標註著四個字——‘有事相求’。
小丫頭的直慡,坦誠和純淨,正是最為觸動世宗心靈的地方。與小丫頭在一起,沒有yīn謀詭計,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血腥殺戮,只有輕鬆和愉悅。
歐陽慧茹沒防備他問的這樣直接,面上的甜笑僵了僵,放下支腮的手,尷尬的撫了撫鼻頭,諂媚的說道,“父皇英明!明察秋毫!”
世宗忍笑,故作嚴肅的點頭。
見世宗表qíng淡然,仿似不吃自己這套,歐陽慧茹加快語速,一口氣將來意說明白,“兒媳病了這麼久,想念爹爹了,想求父皇給個恩旨,準兒媳見爹爹一面。”
世宗沉吟,語氣極為認真的開口,“日後在朕面前自稱‘我’,不用稱‘兒媳’了。”聽著太過刺耳!
咦?歐陽慧茹傻眼,半晌後回過味來,也沒深想便連連點頭,這苦bī的自稱,她唾棄很久了!
“是!我知道了!那父皇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您也給個準話兒啊!咱不帶玩顧左右而言他的!歐陽慧茹苦惱。
“當然可以,明日下了早朝朕讓他去看你。”歐陽慧茹的請求,世宗向來無法拒絕。
歐陽慧茹臉上露出驚喜的表qíng,眼珠子一轉,試探xing的開口,“那,如果我想跟爹回家住兩天,可不可以?”她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兒的。
真是個順杆兒爬的主!世宗暗笑,搖頭拒絕,“不行,”見她眼裡透出失望,又放緩語氣,溫聲解釋,“刺殺沒過多久,外間不太安全。你若是想回家,朕日後帶你回去,陪你住兩三天也行。”
世宗意味深長的瞥無知無覺的小丫頭一眼,心裡暗忖:等你與朕大婚,成了朕的皇后,朕自然陪你回門。
歐陽慧茹被世宗的許諾吸引了,沒有細想這話的深層次含義,只乖乖點頭。目的達到,她不能拖著時間,妨礙世宗辦公,頗有些依依不捨的告辭。
“父皇您留步,讓江女史送我就成。”臨到出殿,歐陽慧茹瞥向世宗身後,jīng神有些萎靡的江映月說道。
被恐懼心理折磨了半個月,歐陽慧茹算是正式和江映月槓上了,但凡能打擊到她,給她添堵的事,她都樂意一做。她就要在心理上折磨她,身份上壓制她,反正她有禁衛保護,不怕惹毛了江映月,哪怕江映月真被惹毛了,她現在敢動手嗎?一動手就死定了!
世宗斜睨江映月一眼,搖頭拒絕,“江女史有事,讓安順送你吧。”安順是他的貼身太監,大內第一總管,規格比江映月不知高出多少。為麻痹對方,雖然他沒有刻意疏遠江映月,該做的事還會叫她去做,但是小丫頭卻絕不能讓她接觸到。小丫頭身邊的一切危險,他都要排除。
江映月被世宗睨視的渾身寒毛倒豎,暗自膽戰心驚。這是她入宮以來,過的最艱難的一段日子,不敢多說一句,不敢多走一步,甚至有時候她感覺,自己仿佛被套進了密封的棺材裡,有種滅頂的窒息感。
歐陽慧茹也只是心血來cháo,想著給江映月添堵,見世宗拒絕,心知世宗對江映月有了防備,睇視面容蒼白的江映月一眼,在安總管殷勤的帶領下,心qíng愉悅的離開了。
歐陽慧茹興高采烈的回到毓慶宮不久便收到了太后的傳召。
“宮規?什麼宮規?”她舒舒服服的躺倒在華麗的貴妃椅上,手裡捏著一塊兒豌豆huáng,一口口吃的歡實。
“說是原來的宮規不行,粗陋了,得再增加些新的規矩,叫滿宮裡的貴人們都去慈寧宮聆聽訓誡。”秦嬤嬤邊替她擦拭嘴角的糕點屑邊解釋道。
“這麼一大本宮規還嫌粗陋?”歐陽慧茹瞪眼,指著旁邊書桌上堪比《新華大字典》的一本宮規驚叫道。
小姐還是那樣討厭規矩啊!秦嬤嬤無奈,柔聲勸道,“規矩麼,自然是越多越細才好。凡事有個依照,也省的咱行差踏錯。”
歐陽慧茹想想也是,規矩不怕多,就怕闡述不明,模稜兩可。這會議很重要,得聽仔細了。想罷,她整理好儀容,款步朝慈寧宮進發。
作者有話要說: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2-07-13 17:21:11(不知道怎麼了,竟然看不見名字)
Ninian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2-07-13 19:36:09
謝謝小萌物們的地雷,嗷嗷,我被鞭策了,會努力碼文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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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慧茹到達慈寧宮時,充滿宗教神秘風格的慈寧宮正殿裡早坐滿了收到傳召,準時趕來的各宮貴人。
世宗的妻妾不多,只有兩妃,三嬪,兩婕妤,此刻已經全被召喚過來,整裝肅穆的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還有一些受過寵幸,卻沒有名分的宮女也被一個不落的召了來,卑微的站在角落裡,面容或興奮,或緊張,或焦慮。
平日不居住在宮中的郕王妃和衛王妃竟也收到了懿旨,正表qíng恭敬的站在各自的婆婆,元妃和柔妃身後。
這陣仗有些個大啊!到底要立什麼規矩?這麼慎重?歐陽慧茹沉吟,表qíng肅穆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太后駕到!”太監高昂的通報聲傳來,只見太后被宮人們簇擁著,從內殿款款而出,斂眉肅穆,渾身散發著沉鬱的氣場。
眾人被太后帶來的氣場弄的頭皮發緊,連忙跪下恭迎,齊聲問安。
“起來吧。”太后在主位坐定,抬手,板著臉道。
眾人起身,齊齊看向她,等待聆聽她的訓誡。
對眾人慎重的態度很滿意,太后暗自點頭,朝身邊的鄂其嬤嬤看去。鄂其嬤嬤會意,奉上手裡一本厚厚的宮規。
太后接過宮規,隨意翻了翻,緩聲開口,“哀家日前重新檢視了宮規,發現許多語焉不詳或疏漏之處。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規矩亂了,最是容易滋生糾葛和事端,導致後宮成為藏污納垢之所甚而波及前朝。大周的衰亡便是始於後宮的‘紅丸之亂’,哀家生恐我大金重蹈覆轍,思慮良久,最終決定整肅後宮,重立規矩。你們認為如何?”
雖是詢問,但太后的表qíng和語氣都一再說明她心意已決,不容人置喙。眾人哪敢忤逆?俱都點頭稱是。
原來是要杜絕huáng賭毒,搞嚴打啊!歐陽慧茹心中略有了底。
‘紅丸之亂’她聽秦嬤嬤說過,大周接連幾代皇帝xingyín·亂,好玩樂,且極為短壽,最後查出,竟是後宮嬪妃向皇帝下chūn·藥‘紅丸’所致。紅丸藥xing猛烈,且會上癮,大周接連幾代皇帝薨在紅丸上,導致了國力徹底衰微下去。千里之堤毀於蟻xué,正是這個道理。
只是不知道太后受了什麼刺激,突然重視起這些事來。
眾人心中疑惑,面上卻都畢恭畢敬,低眉順眼的聽著鄂其嬤嬤將太后擬定的新規矩一條條念出來。
鄂其嬤嬤手捧新制定的宮規,朗聲逐條宣讀。首先宣讀的是針對宮女們的規矩。
宮女們按品級都規定了特定的穿著打扮,平日不得佩戴朱釵,不得塗抹脂粉,不得直視聖顏,不得……很多個‘不得’之後,鄂其又接連宣布了相應的懲罰手段,最輕的是杖三十,最重的杖斃,還有流放,鞭刑、發配洗衣局或軍營等等刑罰,不一一贅言。
新規矩和懲治辦法一出,嬪妃們滿意了。對宮女管制的這樣嚴格,看誰還敢打扮的花枝招展,藉機邀寵上位。
站在角落裡,被寵幸過卻沒名沒分的宮女們臉色煞白。她們無不是靠著鬼魅手段上位的,太后制定的這些規矩,是明晃晃的打她們的臉,在警告她們,也在警告後進宮女,不要妄圖攀高枝,後果不是她們能夠承受的。
針對宮女們的新規念完,鄂其眼也沒抬,繼續念針對嬪妃們的規矩。
嬪妃們在穿著打扮上也要嚴格按照品級來,不得使用違反品級的物品,無旨不得擅闖乾清殿,侍寢不得夜宿乾清殿,不得窺伺帝蹤,不得gān預朝政,不得……
一個又一個的‘不得’從鄂其嬤嬤嘴裡蹦出來,剛才還得意萬分的嬪妃們傻眼了,面容僵硬,氣息紊亂,顯是內心極不平靜。再聽聞禁足,打入冷宮,杖斃等等嚴酷的懲罰手段,臉色一個賽一個的白。
皇上本來就不貪圖女色,近月里,來後宮的時間越發的少了,太后這些規矩一出,要見皇上一面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看見眾妃們扭曲的表qíng,心中本有些莫名艱澀的歐陽慧茹垂眸,嘴角微微上揚,閒閒的暗忖:呵,大事不好了,後宮的冰河時期到了!但憶起新規中依稀有一條是‘無旨不得擅闖乾清殿’,她又憂鬱了,嘴角立馬耷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