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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回宮,得儘快把小丫頭奪過來。太子那裡沒什麼緊要,稍事補償便可,小丫頭是要當皇后的人,卻不能壞了名聲,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他暗暗忖道。
歐陽慧茹撇嘴,伸手去揉捏酸麻的膝蓋,“我都跪了一天了,腿都麻了,要我挪地兒,我也挪不動步呀。您讓人在偏殿收拾間屋子給我住下就成,瑤華殿太遠。”她順勢提出本就合計好了的要求,也免得安順自作主張被訓斥。
“你怎麼不早說?安順,扶太子妃去坐好,瑤華殿就不用打掃了,叫江映月過來,給太子妃揉腿。住偏殿就住偏殿吧,讓人收拾最好的房間出來。”完顏不破qiáng打起jīng神,有條不紊的吩咐到。
見他臉上露出倦色,形容枯槁,嗓音也沙啞的不成,歐陽慧茹心疼了,連忙從他身上起來,替他拉好被子,柔聲道,“我都忘了父皇正病著,叨擾您這麼久,真是不應該。腿不用揉了,一會兒它自己能好。您快些休息,我自己會安排好的,您千萬別替我cao心。”
完顏不破莞爾,擺手道,“無礙,安置好你父皇再睡。”
“不行,您快睡,不然我就在chuáng邊繼續跪。”歐陽慧茹把他的大掌擒住,收進被子裡,果斷的跪在chuáng邊,大眼睛滿含倔qiáng,眨巴眨巴的看著他。
完顏不破無奈的搖頭,嘴角卻帶著濃烈的笑意,深深睇視一眼她可愛嬌俏的表qíng,緩緩閉上眼睛。
本以為小丫頭在身邊,他心qíng激dàng,肯定睡不著,不想,因為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他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眠,平日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皇上睡著了。太子妃,咱們走吧?”安順見狀,輕手輕腳的上前,低聲說道。
歐陽慧茹點頭,起身後揉揉酸軟的小腿,腳步踉蹌的慢慢走出寢殿,安順連忙伸手攙扶她,換來她一個感激的笑容。
翌日,歐陽慧茹早早就睜開眼睛,好生洗漱一番,先行去乾坤殿探望完顏不破。
完顏不破昨晚上睡的很好,到現在還沒有甦醒。
歐陽慧茹細細看了看他的臉色,見他睡顏平靜,不由安心的點頭,悄然退走。
她來到殿外,將沒有染病的宮人們聚集起來,說了一番鼓勵的話,言辭懇切,聲qíng並茂,使本來有些絕望的宮人們再次振奮起來。
隨後,她又遣了帶來的那群jīng通醫理的役使去給生病的宮人看診,熬藥。
一番舉措令頹廢的人們重新看到了希望,gān活兒也不那麼消極了,臉上又有了笑容。乾坤殿裡一時間氣象一新,壓抑的氛圍消散,讓人倍感清慡。
安撫好宮人,歐陽慧茹招來幾名太醫詢問完顏不破的病qíng和治療qíng況,聽完太醫們的回稟,她點頭,語氣冷肅道,“看診施藥本宮不懂,自然得聽你們的。但別的事,都該由本宮做主,你們說是不是?”
太醫們表qíng莫名,但俱都點頭表示認同。如今皇上病重,太子妃地位最高,自然是太子妃說了算。
“如此甚好,若本宮的命令有使你們困惑的地方,你們只管照做,不得質疑,本宮也不會解釋。”歐陽慧茹gān脆的說道,然後站起身來,指著殿內緊閉的門窗道,“日後,窗戶不能閉著,得每日敞開兩個時辰;宮裡所有人的衣服要用滾燙的開水燙過再清洗;被皇上嘔吐物沾染的衣服就地深埋;皇上的排泄物就地深埋,不得隨意亂倒;每日用白醋熏蒸殿宇;每日只能喝煮沸了的水;每日看診前你們要用烈酒清洗雙手和看診用具;每日……”
歐陽慧茹在殿中好一番指點,提出了一大堆命令,直聽的太醫們深感困惑,yù言又止。這些命令他們大多不能理解,甚至有幾條他們無法接受。
“好了,不用同本宮爭辯,只管照本宮的吩咐去做就行。若出了事,自有本宮負責,本宮與父皇殉葬,保證不牽連你們。”
這話說的太重了,太醫們承受不起,連忙閉了嘴。
等完顏不破醒來,乾坤殿已經大變模樣,緊閉的窗戶打開了,冷冽卻清新的空氣隨著寒風灌入殿中,皚皚白雪反she著璀璨的陽光,從窗口鑽進來,照亮了每一個yīn暗的角落,驅逐了濕寒和yīn郁。
這樣的qíng景令完顏不破眼睛一亮,忍不住深吸口氣,身體倍感輕鬆。
正在這時,歐陽慧茹捧著一碗熬的濃稠噴香的白粥進來,笑盈盈的擺在他chuáng邊的案几上。
“父皇,用早膳了。”她端起碗,舀了一勺粥,略略chuī涼後送到完顏不破唇邊。
面前的小丫頭那麼美好,這場景那麼溫馨真實,完顏不破心中滿溢著歡愉,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淺笑,也不說什麼,目光專注的凝視她一會兒,大口大口的喝起粥來。
有小丫頭在旁,大病一場也不全是壞事!他眼睛一眯,玩味的忖道。
有了最珍愛的人在身邊陪伴,完顏不破的脾氣不似原來那樣bào躁和消沉,積極配合著太醫的治療。再加上他心qíng好了,jīng神也就顯得更佳,連續喝了四五天藥,竟是慢慢好轉起來。
宮人們嚴格遵守太子妃制定的規矩,每日裡用醋熏蒸居所,用烈酒潔淨雙手,用滾水清洗衣物,病倒的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少,心中的希望再次升騰起來,做起活來更有gān勁。
一切qíng況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太醫們看在眼裡,心中嘆服,對太子妃的命令無不遵從。
滿宮裡洋溢著歡欣的氣息,只除了一個人。
江映月眼見著歐陽慧茹一來就奪了她照顧完顏不破的差事,還力挽狂瀾,扭轉乾坤,不用她獻藥,完顏不破的病qíng竟也一日日好起來,她鬱悶了,內里心急如焚。
不,歐陽慧茹,我絕不會讓你再攪了我的好事!用銀簪狠狠戳著一條繡帕,江映月笑容yīn森詭異。
☆、先發制人
這日,完顏不破已經能夠起chuáng,在歐陽慧茹的攙扶下繞著寢殿走上幾圈,消瘦的臉頰又有了神采,看著竟是大好。
太醫們一個個輪著給皇上診脈,診完,俱都微笑點頭,“皇上脈象不浮不沉,和緩有力,是康復之相,只需再吃兩幅藥鞏固一下,不日就能痊癒。”
歐陽慧茹聞言囅然一笑,朝太醫們施了一禮,語帶感激道,“全靠太醫們診治有方,如今條件簡陋,本宮只能以禮聊表謝意,回宮後再另行厚賞。”
太子妃對他們這樣尊敬,言辭又如此懇切,太醫們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推辭,連聲說這是他們的本分。
“太子妃要賞,你們接著就是,若你們不受,反倒叫太子妃心裡難安!”有小丫頭日日陪伴,雖然生著病,完顏不破也是心qíng奇好,朗笑一聲,對太醫們勸道。
小丫頭沒有發現嗎?她說話做事,像極了他的妻子,只有妻子才會為丈夫打點這些人qíng往來。完顏不破暗忖,心裡舒泰到了極點,深邃的眼裡充斥著濃烈的歡愉。
遣走了太醫,歐陽慧茹扶著完顏不破躺回榻上,讓他稍事休息,自己則去宮中巡視,處理一些瑣事。
看著滿宮裡井然有序,人心安定,正在逐漸恢復勃勃生機,歐陽慧茹很滿意,可不待她高興多久,乾坤殿裡來人回稟,皇上突然嘔血,高燒,腹痛難忍,竟是病qíng又惡化了。
歐陽慧茹腦子嗡嗡作響,一時間有些眩暈,待她回神,立刻疾步往乾坤殿跑去。
怎麼會呢?明明她走時父皇還好好的,怎麼這麼快又病重?對了,江映月還沒獻藥呢!這次惡化,是劇qíng大神的安排還是人為?歐陽慧茹表qíng森冷,邊跑邊暗暗忖道。
跑到乾坤殿,太醫們已經全部集齊,正圍在chuáng邊專心給皇上看診。歐陽慧茹走過去,見父皇雙眼緊閉,眉頭緊蹙,已經陷入了昏迷,衣襟還沾著方才嘔吐的血絲,她內心劇痛,繼而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
這事若是人為,今日我就開了殺戒又何妨?她眼睛血紅,環視著滿殿的宮人,冷酷的忖道。
江映月在歐陽慧茹看過來時一驚,不待思索,已是先行垂下頭去,心中一陣陣發冷,如墜冰窟。
她原本一直以為歐陽慧茹就是個嬌生慣養,經不得風雨的大小姐,今日,歐陽慧茹嗜血的眼神和渾身散發的戾氣竟然和完顏不破相去不遠,這等懾人的氣勢讓她驚駭。原來,一直是她太過自負,小看了對方,莫怪跌的那樣慘。
可是你氣勢再qiáng又能如何?完顏不破已是病入膏肓,憑你卻是救不了他了!看你這次如何扭轉乾坤!江映月壓下心中的驚駭,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眼裡滿滿都是快意。
歐陽慧茹不在意江映月是怎麼想的,這個女人總歸是得意的,但是她不介意,只要能救回父皇,讓她多得意一陣兒又何妨?
垂眸,收回冷厲的視線,歐陽慧茹抬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宮人隨她出去,不要打攪太醫診治。
宮人們戰戰兢兢的跟在太子妃身後,心中惶恐不已。
“皇上什麼時候發病的?什麼qíng況?誰在身邊伺候?給本宮站出來說清楚!”她行到殿外,看著一群宮人,厲聲詢問。
“回,回稟太子妃,是奴婢在伺候。奴婢伺候皇上進完膳食,皇上說要獨自休息一會兒,奴婢便退出寢殿,過半個時辰再進來時,皇上已經嘔血昏迷了。其它的事,奴婢真的不知道,請太子妃明鑑。”一名宮女重重跪下,膝行到歐陽慧茹腳邊哀求。
歐陽慧茹退後一步,對她哀戚的哭求不為所動,冷冷開口,“膳食進的是什麼?”
那宮女邊磕頭邊說,“膳食就是一碗粥,沒別的了。”
“粥碗呢?清洗了沒有?若沒有清洗,拿來給本宮看看!”歐陽慧茹面無表qíng的命令。
那宮女連忙爬起來,跑到膳房找碗,歐陽慧茹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親自跟在她身後去膳房查看。
半個時辰都過了,碗早已經洗gān淨。歐陽慧茹不死心,掀開灶上的鍋蓋,查看剩下的膳食,待她看清鍋里剩下的小半碗粥,她氣急攻心,一把將鍋蓋狠狠甩出去,鍋蓋撞到牆上繼而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得膳房裡的宮人神魂俱裂。
太子妃從來都是平易近人的,這般bào怒到失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安順,把膳房的人都關押起來!查!狠狠的查!這芹菜瘦ròu粥到底是誰讓熬的!”歐陽慧茹氣的臉頰通紅,胸口的一把火不停的灼燒著她的理智,幾yù讓她失控。雖然知道江映月敢做,必不會怕查,但是,她覺得還是很有必要震懾她一番,順便斷了她幾根爪牙。
“太子妃,可是這粥食有問題?”安順疑惑的問道。只看一眼,不用查驗,太子妃就知道了嗎?太神奇了。
“哼,傷寒病人腸壁脆弱,只能吃沒有雜質的流食,因此本宮才命令你們日日只能熬白粥,不得改換別的,你們將本宮的命令當耳旁風嗎?芹菜瘦ròu雖然養生,但粥里的芹菜卻極難消化,對傷寒病人來說無疑於砒霜毒藥,會引起腸內出血,病qíng惡化!若讓本宮知道這次事件是誰gān的,本宮定叫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