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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正要站起身迎敵,沒想到被歐陽慧茹一撲,又坐了回去,只能看著那刺客舉刀衝過來,急的目眥yù裂。
刀刃未至,刀風已然襲來,歐陽慧茹脊背發冷,額頭冒出密密麻麻一層冷汗。
世宗緊張的心qíng比她更甚,眼看著刀鋒朝小丫頭身上劈去,他心臟都停止了跳動,這一刀未落,卻仿佛已然劈在了他的心頭,生生將他的心臟劈成兩半,痛不可遏!
“不!”他內里bào喝一聲,將將在刀刃離歐陽慧茹的脊背僅有幾寸時徒手捉住,虎口被鋒利的刀刃劈開,鮮血順著他手腕流下,滴落在歐陽慧茹的背上。
感覺到背部溫熱,卻沒有疼痛,歐陽慧茹偏頭,正與閃著寒光的刀刃相對,一陣戰慄從她心頭浮起。
世宗這樣巨力的人,迎上這刀鋒都手背青筋bào凸,顯是十分吃力,可見來人武功之高應不遜於他,若這一刀落實了,她就不只受傷而已,而是一分兩半,死無全屍。
意識到方才與死神擦肩而過,歐陽慧茹渾身顫抖,眼裡浮起一層水氣。她現在非常害怕,可以說害怕到了極點。
世宗咬牙,拼命架住手裡的刀,不讓刀刃接近懷裡人一分一毫。
那刺客也正暗暗施力,甚至用上雙手去壓制刀柄。
擋在世宗身後的樹枝承受不了這樣大的壓力,發出噼啪的斷裂聲,斷裂聲響起,世宗背後一沉,身子往下一掉,又堪堪停住,他這才發現,背後就是湖泊,他們被樹枝攔住,懸空靠在一個土坡上。
背後沒有著力點,世宗的身子一寸寸往下掉,刀鋒也一點點接近小丫頭的後背,他皺眉,不顧深深嵌入虎口的刀刃,將刀捉的更緊,只等著侍衛們分·身前來救援。
然而,再次加入戰局的刺客武功比之前那波更qiáng,侍衛們分·身乏術,每每想要過來救援,又被纏住,qíng況十分危急。
世宗咬牙,一手捉刀,一手將懷裡的小丫頭摟的更緊。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手,不能眼看著她受到傷害。
樹枝又斷了幾根,兩人往下掉,刀也跟著下沉,正在這時,一陣利器扎進ròu里的‘噗嗤’聲傳來,那刺客忽然鬆了手,軟軟的倒下了,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表qíng。
世宗扔掉刀,皺眉朝刺客倒下的方向看去,只見江映月握著一把短刃站在那處,滿手鮮血,表qíng驚惶的看著他們,沙啞著嗓子問道:“皇上,太子妃,您們沒事吧?”
世宗點頭,神qíng放鬆。歐陽慧茹則瞪大了雙眼,定定看著手染鮮血的江映月,眼神漸漸茫然。
江映月還是成功了!救了世宗皇帝,也救了太子妃!這功勞,可比原劇更大了,這次,叫她如何抵擋她上位的步伐?
這樣想著,絕望和挫敗突然襲來,歐陽慧茹埋進世宗懷裡,不想面對眼前這個滿手鮮血的女人。
世宗低頭,狠狠瞪視做鴕鳥狀的歐陽慧茹一眼,正要起身,身後的樹枝突然斷裂,他心頭暗嘆,第一時間將人死死按進自己懷裡,護的密不透風,順著土坡的傾斜度滾落下去,噗通一聲掉進湖裡,浸了個透心涼。
“父皇,我不會水。”歐陽慧茹在水裡撲騰著,急急叫道,連自稱都忘了。
世宗抿唇,摟住越滑越遠,直往深水區掉的小丫頭,大力揮臂,將她拖回岸邊,不待她喘口氣,便惡狠狠質問道:“朕不是叫你好好呆著嗎?你跑過來gān什麼?恩?”
“兒媳……兒媳想救您。”歐陽慧茹嗆咳兩聲,心虛的答道。
今兒,她不但累世宗替她擋刀,還讓江映月順利救駕,這與她原本的計劃簡直南轅北轍。她心頭的挫敗,筆墨難以形容。
“救朕?你若不撲過來,朕同樣避得開那暗箭。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點讓人劈成了兩半?你心裡在想些什麼?朕根本無需你來救!”世宗鉗住她瘦弱的肩膀,用嚴厲的語氣掩飾著自己的後怕。他平生第一次品嘗害怕的滋味,卻是在小丫頭身上,這感覺,他永生難忘,絕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歐陽慧茹恍然,是啊,她在gān什麼?世宗哪裡需要她來救?江映月擋箭,殺手們見計劃成功,自然會立即撤離,哪怕世宗不需要,江映月救駕的功勞依然能夠坐實。
同樣的事,她做來就不一樣了。殺手不會顧及她的生死,自然不會對她手下留qíng,她撲擋上去,只能是自尋死路,何況,人根本不需要她撲擋,她這一鬧,反而是給世宗添亂。
江映月有金手指,怎麼做,事qíng都能圓滿,而她,一個不慎,分分鐘都能喪命,pào灰和女主,就是有著這樣的天壤之別。
想到這裡,刀鋒接近脊背的寒意又重新竄上心頭,再加之被世宗狠狠嫌棄,歐陽慧茹渾身顫抖起來,一雙美目瞬間被淚水充斥,顯得那樣空茫無助。
西山圍獵
世宗訓斥完,心頭的恐懼漸漸平復下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小丫頭蜷縮著手腳,頭深深埋進膝蓋里,正在渾身發抖。
那láng狽的模樣,像一隻先被拋棄,後又落難的小shòu,看著令人心痛。
世宗呼吸一窒,連忙伸手去攬她肩頭,感覺到她顫抖的更加厲害,心中鈍痛,將她摟的更緊,輕輕拍撫她的脊背,柔聲安慰道:“好了,別怕,現在沒事了。”
歐陽慧茹被嚇的夠嗆,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這不是拍戲,不是被砍一刀還能美美的倒下,說兩句感人肺腑的台詞,若是不順利,還可以洗去血漿,換身衣服,NG重來。在這裡,被砍一刀,迎接她的只有疼痛和死亡,再沒有重來的機會。
以前那些自信滿滿和沉著冷靜在這一刻全都消失的一gān二淨,只餘一身láng狽和內心深深的恐懼。
世宗不安慰還好,她還能一個人靜靜呆著,舔舐傷口,世宗一開口,她只覺得委屈害怕到了極點,只想死命的抓住他,確認自己是安全的,還活的好好的,就仿佛快溺斃的人,拼命想抓住一切能承載她生命的東西。
她抬起頭來,緊緊拽住世宗的衣袖,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早已淚水滿溢,順著玉白的面頰默默流淌,本來粉色的嘴唇早已變的青白,開開合合,終於低低的吐出一句,“父皇,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傷而已,卻沒想到……對不起!”
短短一句,她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臉色更加蒼白,淚水也越掉越多,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毫無生氣。
世宗心痛難抑,完全拋卻了綱常倫理,伸手將她緊緊嵌入懷中,下巴抵在她頭頂上,唇輕輕擦過她濕漉漉的發旋,憐愛的摩挲著,似親吻,似安慰,最後深深嘆口氣道:“不用道歉,是父皇太過苛責你了,父皇不好,父皇沒有保護好你,不要再哭了。”朕看著心疼!
他伸手,擦去懷中人臉上的淚珠,沾染淚珠的指尖微微顫抖,只感覺滾燙的令他難以忍受。他不喜歡看太子妃哭泣,心臟仿佛被碾壓一樣悶痛!
越是被人安慰,心中壓抑的感qíng越是爆發的厲害,感受到世宗語氣里濃烈的關愛,歐陽慧茹哽咽一聲,放開拽他衣袖的手,主動去摟住他脖頸,將臉深深埋進他頸窩,默默流淚。
這人的懷抱那麼溫暖,那麼安全,令她暫時忘卻了一切恐懼,只想一直沉溺下去,這樣就不用面對殘酷的現實。
脖子被狠狠勒住,世宗無奈的睇視懷裡看不清表qíng的小丫頭,柔聲開口:“丫頭手鬆一松,朕抱你去gān淨的地方。”
歐陽慧茹乖巧的鬆開手,改為緊緊揪住他衣襟,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世宗見她動作,心中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痛,像抱個小嬰兒一樣小心翼翼將她弄到一處gān燥的岸邊,穩穩圈著放在自己腿上,低頭去檢視她渾身上下,不放心的追問,“丫頭有沒有哪裡受傷?”
歐陽慧茹恍恍惚惚的搖頭,在世宗腿上挪了個位置,伸手去攬他jīng壯的腰,眉頭一蹙,又連忙點頭,糯糯的低聲說道:“左腳腳踝很痛,好像崴到了。”
世宗抿唇,扒下她的鞋襪,借著月光果然見腳踝紅腫一片,襯著她玉白的肌膚,更顯得觸目驚心。
世宗狠狠皺眉,抬頭往土坡上看去,見有火把靠近,還有隱約呼喚‘皇上、太子妃’的聲音,顯然是侍衛們找來了。他心裡鬆了口氣,重新給她穿上鞋襪,伸手抹開她臉上凌亂的髮絲,愛憐的開口,“是崴到了,不過沒有傷到筋骨。別怕,有人來找咱們了,父皇這就帶你回去醫治。”
語句頓了頓,他口氣又略微嚴厲起來,“以後,若再遇見這種qíng況,你給朕有多遠躲多遠,聽清楚了嗎?”
歐陽慧茹白著一張俏臉,弱弱的點頭。
世宗眸色暗沉的睇視著她,深深嘆了口氣,將她摟的更緊。這樣可憐又可愛的太子妃,對她稍嚴厲一些,他都覺不舍,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哪怕她今天拖了他後腿,令他受傷,他心裡除了擔憂和心疼,竟是連一點怒氣都沒有。
手舉火把的侍衛們逐漸靠近,在離兩人十米遠處被世宗喝住,“你們先停步,原地待命!江女史來了沒有?”
“奴婢在!”江映月在人群中遠遠應諾。
世宗揮手,命令道:“你回去,把朕的大氅拿來。”
江映月領命而去,侍衛們聞言瞭然,心知兩人落水,形容定是極為láng狽,為避免看到不該看的,齊齊轉過身去。
江映月很快拿了大氅下來,獨自走到世宗身邊,跪下行禮,將大氅雙手奉上。
瞥見江映月的身影,歐陽慧茹臉色一白,將臉埋進世宗懷裡,不與她正面相對。
她現在對江映月的感覺只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恐懼。連自己最忠心的下屬也能眼也不眨的一刀gān掉,更能以身替仇人擋箭,拿自己的命去搏一個機會,這個女人的心腸,狠毒到了一定的境界。
世宗見她又開始渾身顫抖,連忙輕輕拍撫了一陣,待她qíng緒穩定了才接過大氅,仔細將她包裹起來,又上下看了看,確定她身上沒有哪處不妥,這才起身,抱著她大步往坡上行去,邊走邊高聲下令,“全體聽令,立刻收拾行裝趕回營地,不得耽誤!”
眾人齊聲應諾,快速行動起來。
走在最後的江映月唇角僵硬,想到世宗方才對歐陽慧茹的小心呵護,心中鬱憤難平。
一個累得自己差點丟了xing命的蠢女人,完顏不破不是應該徹底厭棄她嗎?怎得還對她如此溫柔?許是在人前,得做個好父皇的樣兒吧?畢竟太子妃代表的是皇家的體面!不管歐陽慧茹如何,她今日的救駕之功算是坐實了,定能獲得完顏不破的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