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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青王臉上的笑意僵住,他瞪大眼看著班嫿,就像是在看可怕的怪物。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大概已經心裡有數,表叔不用為我解答了,”班嫿笑顏如花,眼角眉梢都是燦爛的顏色,“請表叔好好休息,到了這裡,你就不用cao心朝堂爭鬥yīn謀詭計了,多好呀。”
劉半山:不,他不會覺得好的。
和親王:表妹的這張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有xing格。
容瑕握住班嫿的手,他沒有說任何辯解或是承諾的話,但是卻不顧四周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地、緊緊地把班嫿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劉半山摸了摸鼻子,這裡是天牢,是關押重犯的地方,身為帝後的這兩人,就不能在重犯面前彰顯一下帝後的威嚴嗎?
這麼手牽手,黏黏糊糊的,就跟出來遊玩似的。
陛下變了,再也不是當年沉穩大氣的陛下了。劉半山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當年他跟隨陛下的時候,陛下還是弱冠之年,但是行事手段卻已經無人能及,引得無數人折服。
他年幼時聽母親提過,這個世間沒有完美無缺人,若是有,這個人一定活得不會太開心。
小時候他不明白,直到投入陛下麾下,眼看著陛下冷靜地安排一件又一件的大事,才懂得了母親這句話的意思。陛下處處算計,步步謀劃,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裡只分兩類,一類是有用的,一類是沒用的。
唯一的意外就是靜亭公府。
那時候皇后娘娘還只是一個鄉君,卻鞭笞雲慶帝欽點的探花,還鬧到了朝堂之上。文人的嘴何其犀利,皇后娘娘得罪了文人,哪還有什麼好話給她?
但是在這個時候,陛下竟然站了出來,他不是與文人們同仇敵愾,而是幫著皇后娘娘說話。
當時他只以為這是陛下有意jiāo好班家,並且知道雲慶帝喜愛班皇后,才會幫著班皇后辯駁。現在回想起來,只怕陛下那時候對班皇后,已經有些許好感了。
再後來杜九查到班家與武將們私下有來往,甚至連兵部尚書趙瑋申也常給班家傳遞消息,陛下當時是雲慶帝的密探隊長,卻沒有把這個消息jiāo上去,而是壓了下來。
若陛下把這個消息遞上去,就算大長公主有辦法洗清雲慶帝對班家的猜忌,班家也不會從伯爵升為國公,班皇后也不可能從鄉君變為郡主。
他只當陛下有意拉攏班家,利用班家在武將中的地位,所以才會幫班家一把。事實證明,這真的是他想多了。陛下不僅沒有利用班家的人脈,甚至還幫班家把事qíng抹得gāngān淨淨,就算是多疑的雲慶帝,也看不出半點不妥。
無qíng的人,一旦動感qíng,那就是枯木逢chūn,老房著火。不摧枯拉朽,心甘qíng願奉獻一場,那便不叫動心。
什麼都要算計的陛下,這輩子唯一沒有算計的,大概就只有班皇后的感qíng。
看著前方雙手jiāo握的男女,劉半山扭頭去看和親王,見他神qíng竟然比自己還要自在。
不愧是做過太子的人,這適應能力就是比他好。
最裡面的天牢房間,用一扇沉重的鐵門鎖著,鐵門上只有不到巴掌大的通風口,從門外往裡看,只看到黑dòngdòng一片。和親王心底一顫,二弟就被關押在這裡面嗎?
厚重的鐵門打開,和親王眨了眨眼,才勉qiáng看到這個昏暗的屋子裡有一個鐵牢籠,牢籠里坐著一個人,這個人動也未動,不知是死是活。
劉半晌點亮兩盞燭火,屋子裡的光線才亮上了一些。
“二弟。”和親王看清籠子裡的人,邁開步子往前跨了幾步,忽然他頓住腳,回頭看了眼容瑕以後,推到了容瑕身後。
但是他這細小的動靜,卻被關在牢籠中的蔣洛發現了,他抓住牢籠,滿臉狂喜的看著和親王:“哥,大哥,你帶我走,求求你帶我走。”
“這裡我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你帶我走。我再也不跟你鬧了,再也不跟你爭了,你救救我吧。”
和親王見他身上穿著gān淨的衣服,臉與手也是gāngān淨淨地,看起來比關在外面的長青王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唇角顫了顫,終究沒有開口為蔣洛求qíng。
蔣洛見和親王沒有說話,拼命地朝籠子外伸手,二十多歲的男人,哭得滿臉láng狽:“哥,你不能不管我,你是要我死在這裡面嗎?”
“戾王殿下,微臣看管你的時候,可從未nüè待過您,您這話若是讓和親王殿下誤會,豈不是要讓微臣以死謝罪?”劉半山捧著一盞燈走了過來,似笑非笑看著蔣洛,“還請殿下莫要亂說得好。”
蔣洛看到劉半山,渾身嚇得一顫,就是這個狗東西,整日把他關在yīn暗的屋子裡,不讓人跟他說話,也不讓人出現在這個屋子裡。每日除了一日三餐與換洗衣物送進來,便再無人出現,而且這些人就算出現,也當他不存在一般,一句話都不說。
這種不打人不罵人的手段,一兩日還好,時間久了才知道,這才是最痛苦的折磨。有時候蔣洛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做過皇帝,他是不是真的還活著,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然為什麼這個世界這麼安靜,安靜得讓人想要發瘋。
劉半山曾經只是一個他不看在眼裡的小官,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溫和的人,卻有這種詭異的折磨人手段。
所以當他看到和親王以後,本就緊繃的qíng緒,終於崩潰了,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甚至看不到班嫿與容瑕,因為他知道,大哥一定會包容他,一定會忍讓他,即便是他做了錯事,只要他求一求,哭一哭,大哥就會心軟。
但是他卻忘了,他的大哥已經不是太子,而這個天下也不姓蔣,就算和親王想要救他,也沒有辦法。
和親王看著樣子有些不太正常的二弟,雙唇顫抖了很久,也說不出一句求qíng的話。
那些死在二弟手中的人,已經沒有機會開口說話了。
第136章
和親王不忍地移開視線,他緩緩開口道:“二弟,這是你應受之罪。”
“連你也怕了容瑕麼?”蔣洛趴在門前,聲嘶力竭道,“若是連你都不管我,這個世間就沒人再管我了。”
“你可真夠不要臉的,”班嫿擋在和親王面前,“做下這麼多惡事,還好意思裝可憐。不過是見表哥心軟,你就恃寵而驕罷了。”
劉半山覺得,恃寵而驕這個詞語,似乎不太合適用在這裡。
“班嫿……”蔣洛怔怔地看著班嫿,忽然瘋狂地笑了出來,“你一個前朝郡主跟容瑕在一起,又會有什麼好下場?今日我落得如此悽慘的地步,你又能得幾日好?”
班嫿冷笑:“不管我能有幾日好,至少現在的我是皇后,而你是階下囚。與其關心我,不如想想你以後的日子。”
“嫿嫿於朕,是親人是伴侶亦是最在意的人,”容瑕走到班嫿身邊,眼神如冬日的寒冰,冷得讓人從骨子裡發寒,“看來戾王你被關押到此處的時間還是太少,不然也不會如此胡言亂語。”
蔣洛想起被關押在天牢里的這些時日,眼中露出懼色。
班嫿神qíng平靜地看著蔣洛,微微垂下了眼瞼。
容瑕不再看他,轉頭看向和親王:“和親王,你覺得朕會相信刺殺嫿嫿的人,會是他安排的?”
和親王看著牢中的蔣洛,半晌才艱難地開口:“不是他。”
“看來……殿下知道兇手是誰?”容瑕轉頭看向和親王,仿佛只是在問一句很輕鬆的話。
和親王沉默良久:“是,我知道。”
班嫿詫異地看著和親王,她一直以為此事與和親王無關,但是和親王忽然說,他知道兇手是誰,以他的xing格,竟然自願供出有可能是真兇的石氏?
“誰?”容瑕問。
天牢中安靜了很久,班嫿看著和親王沒有開口。
“我的王妃,石素月。”
和親王府。
石氏換上自己最華麗的衣袍,頭戴九鳳釵,端坐在太妃椅上。禁衛軍衝進來的那一刻,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和親王妃,”杜九踏進主院,看著上首端坐的女人,她雍容華貴,雖不是極美的女人,但是一身氣度,卻是普通女人難及的,“微臣奉陛下之命,緝拿你進宮。”
“緝拿?”石氏緩緩站起身,“本宮早就料到有這一日,新帝又怎麼容得下我們這些前朝舊人,左右不過是一條命,他容瑕想要,便拿去吧。”
杜九淡笑:“王妃想岔了,微臣請王妃協助調查皇后娘娘被刺客襲擊一案。”
石氏面色微白,嘴上的氣勢卻半點不弱,“陛下想要做什麼,不過一個命令而已,何必找什麼藉口。本宮身為一個弱女子,唯有聽命而已。”
杜九聽她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陛下為難前朝舊人,這種後宅女人的小手段,他做密探的時候見過不少,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看了眼四周大氣不敢發的和親王府下人,輕笑一聲:“王妃,非後宮高位女子,不可擅自稱本宮,請王妃慎言。”
“還請王妃即刻出發。”
石氏冷笑一聲,走出了門外。
走出和親王府大門時,她停下腳步看向杜九:“王爺呢?”
杜九躬身行禮:“請王妃不要擔心,和親王殿下很好。”
石氏皺了皺眉:“我問的不是他好不好,我想知道他……”她語氣一頓,終究沒有再開口。
此時天色已經黑盡,除了懸掛在王府的兩盞燈籠,石氏在街道上看不到半點光亮。她看了眼停在面前的馬車,做工jīng致,上面還雕刻著鳳凰。
扶著婢女的手踏上馬車,她回頭看這些圍在馬車四周的護衛,這些人的臉全都陷在yīn影中,無端讓人覺得膽寒。
朱雀門外,石晉被守衛攔在了門外。
“石大人,您請回吧,天色已晚,陛下不會見您的。”護衛不敢得罪石晉,只能好言相勸,“您若是有要事,末將願意把摺子遞到大月宮,但這個時候您若是進宮,只怕是有些不妥。”
“請諸位代為通傳,微臣確有急事!”
兩位護衛互看一眼,猶豫了很久後,才無奈道:“您稍待片刻,末將這就托人去給你通報一聲,至於成與不成,末將也不敢保證。”
“多謝兩位將軍!”
“不敢不敢,”護衛不好意思笑道,“我們不過是看門小將,怎麼配稱為將軍,石大人折煞末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