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班嫿詫異地看著殿外,容瑕身上受了兩處傷,她出來的時候,他還在昏迷,怎麼會過來?她不自覺朝外走了幾步,就見容瑕坐在步輦上,面色蒼白如紙,就連嘴唇也是粉白色。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容瑕身邊,沉著臉道:“你不要命了,受了這麼重的傷,跑出來gān什麼?”
“乖,我沒事。”容瑕讓太監把步輦放下,他輕輕握住班嫿的手,“讓你受委屈了。”
“就這麼幾個蠢貨,能讓我受什麼委屈。”班嫿離他很近,所以能夠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按理說,傷口經過處理,是聞不到血腥味的,但容瑕從大月宮趕過來,肯定會牽扯到傷口,讓血滲出來。
想到這,班嫿沉下臉,難道連他也覺得,她會趁此機會奪得宮中大權,所以才會在受了重傷的qíng況下,匆匆趕過來?
容瑕握著班嫿的手沒有鬆開,不過他坐著,班嫿站著,他並沒有看到班嫿的臉色。
“杜九。”容瑕聲音有些虛弱,他剛醒來就聽說有大臣鬧事,嫿嫿xing子直,他擔心嫿嫿會在這些老狐狸手中吃虧,便趕了過來。
“微臣在。”杜九同qíng的看了眼那些鬧事的官員,這些人裡面,有好幾個人都是容氏一族的遠支。原本陛下給他們一些閒職,是看在老爺的份上,現在他們竟然在朝上罵皇后娘娘是妖后,甚至還詛咒她不得好死,陛下如何還忍得他們?
“把這些對皇后不敬的人全部打入大牢,”容瑕聲音更加小,他緊緊捏了班嫿的手,才勉qiáng讓自己神智清醒一些,“出言詛咒皇后的人,視為對皇室不敬,先杖五十,再打入大牢。”
杖五十,還有命在?
眾臣心中一驚,見陛下這樣,都明白了過來,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會趁著陛下受傷的機會,來抹黑皇后的名譽。
一個有污名的皇后,又怎麼配得陛下一心相待?到時候某些有野心的官員,便有理由奏請陛下納妃,把前朝與後宮牽扯到一起。
聰明的朝臣想明白這一點,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寒氣,只怕這次刺殺案,牽扯到的人不少。
“朕的傷並無大礙,但也需要休養幾日,朝中大事幾位大人若不能做主,可以問詢皇后,”容瑕看著周秉安等人,“皇后之命,便等同於朕。”
“臣等領命。”
“嫿嫿,”容瑕勾了勾班嫿的手指,“陪朕回宮。”
班嫿怔怔地回握住容瑕的手,直到出了勤政殿的大門,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身受重傷,匆匆趕過來,竟只是為了替她撐腰?
他知道她不好處理容氏一族的遠族,所以才會親自開口?從今日過後,朝上還有誰懷疑他對她的感qíng,甚至會因為今日之事,她在朝上都會有發言權。
容瑕,你處心積慮奪得這個天下,為什麼又對她如此不設防?
qiáng撐著到了大月宮地界,容瑕慘白著臉對班嫿笑道:“嫿嫿,朕有些困,想睡一會兒。”
“容瑕?!”
班嫿看著容瑕緩緩閉上眼,忽然想起祖母過世那一日,她也是這麼笑著對她說話,但是閉上的眼睛就再也沒有睜開過。
“容瑕?!”她面色煞白,捂著胸大口喘氣,“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容瑕被抬到了龍chuáng上,御醫們說他沒有生命之憂,只是剛才挪動傷口裂開,又使了不少血。
班嫿彎腰撿起地上的袍子,觸手全是冰涼的血。她怔怔地看著chuáng上昏死過去的男人,胸口忽然一陣發疼,半晌才緩過神來。
“娘娘……”杜九回頭看到班嫿的模樣,愣了愣才道,“陛下不會有大礙,請您保重鳳體。”
“我知道,”班嫿垂下眼瞼,“本宮好得很。”
她卻不知道,此時她的臉上滿是眼淚,面色煞白,又怎麼會是沒事的樣子。
杜九卻不敢再勸,他怕自己再勸,皇后娘娘便會哭出聲來。身為主子的近侍,他很少看到皇后娘娘哭,更沒見過皇后娘娘這個樣子。
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形容班嫿現在的樣子,但是他能感覺到,皇后娘娘對陛下的qíng意,定不會淺。
“玉竹與哪些人有過來往,你查出來麼?”班嫿走到chuáng沿邊坐下,輕輕地握住容瑕的手。
見杜九沒有說話,她轉頭看著他:“怎麼,又什麼無法啟齒嗎?”
“娘娘,是……安樂公主,”杜九道,“玉竹姑娘與安樂公主養的一個面首有私qíng,屬下猜想,安樂公主大約是拿這個面首來威脅她,她才應了下來。”
“安樂一個失勢的公主,怎麼把消息傳遞到宮裡?”班嫿語氣平靜得讓杜九意外,“是容家旁支的官員?他們看不慣陛下獨寵我這個皇后,便選擇了與安樂合作。只是安樂想要容瑕的命,而他們更想把刺殺的名頭按在我的頭上,所以安樂傳遞給玉竹的消息,被他們改了。”
“比如說……讓陛下受傷,卻不致命,然後把刺殺的罪名按在我的頭上。”班嫿冷笑,“真是一場好戲。”
“娘娘,一切都是只是猜測,或許……”杜九說不出話來,“或許真相併不是如此。”
“是我連累了他。”班嫿輕輕撫摸著容瑕蒼白的嘴唇,若是以往她這麼摸他,他早就趁機摟住她討要好處了,今日他卻只能躺在這裡,紋絲不動。
“娘娘,這與你有什麼關係?”杜九單膝跪下,“這與你並無gān系。”
“陛下若要得一個仁德賢名,只需要留下廢太子與前朝太后的xing命,給個虛名,然後把他們圈禁起來就好,”班嫿苦笑,“至於那些公主庶子的xing命,留不留著也無gān系。若不是因為我,陛下何須對蔣家如此仁慈。”
“娘娘,這並不怪您,陛下也是因為前朝太后娘家人照顧他的qíng分,才會寬待前朝太后的子女。”杜九說的也沒錯,安樂公主與福平太后能在別宮好好生活,而不是被送到道觀,本就有前朝太后娘家當年照顧陛下的qíng分在。
“不管陛下與她們有何種jiāoqíng,今日便讓我做這個惡人,”班嫿一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上面全是冰涼的眼淚,“把福平太后送往和親王處,讓她與和親王一起為蔣家守皇陵。”
“那……安樂公主?”
“因其勾結後宮,謀殺當朝皇帝,但念在和親王的qíng分上,免她一死,只撤去公主封號,送往苦行觀為尼,若無本宮命令,其至死不能出觀。”班嫿語氣冷淡,“現在就讓人去頒旨,不可延誤。”
“是。”杜九領命退下。
待杜九離開以後,班嫿轉頭看著chuáng上的容瑕,很久很久以後,她嘆息一聲:“我們兩個之間,究竟誰更傻?”
chuáng上的男人沒有反應,回答她的,只有他起伏的胸膛。
“娘娘,”王德端著托盤進來,“藥煎好了。”
班嫿端過藥碗,想要給容瑕餵的時候,忽然想起以前只要她用藥,容瑕都會嘗一嘗,然後哄騙她半點都不苦,等她喝下去以後,又拿零嘴哄她,仿佛她是個小孩子似的。
她低頭喝了一口藥,苦,澀,比她那時候喝的藥還要難喝。
把枕頭墊高,班嫿喝了一口藥到嘴裡,然後渡進了容瑕的嘴裡。一碗藥餵完,班嫿的舌頭被苦得失去了知覺,她接過茶水漱了口,擦gān淨嘴角道,“王德,把後宮的人再清理一遍,包括本宮身邊的人。”
王德小聲應下:“是。”
“退下吧。”
王德躬身退下,退到殿門口時,他不小心抬頭,只看到皇后娘娘輕輕提陛下蓋著被子。
他走出大殿,看著天空上的彎月,明日或許是個大晴天。
第142章
口中有股淡淡的苦澀味道,仿佛整個身體,都蔓延進一股苦味。
容瑕睜開眼,看到的是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整座宮殿就像是被光籠罩著一般,他閉了閉眼,視線才清晰起來。
“陛下,您終於醒了,”王德見到容瑕醒來,喜不自勝,“快傳御醫,陛下醒了。”
殿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容瑕看了眼跪滿整個大殿的宮女太監,閉了閉眼,小聲:“朕要漱口。”
用清茶漱口過後,嘴裡總算沒有那麼難受,容瑕的目光在四周掃過,“娘娘呢?”
“娘娘昨晚守著您一夜沒睡,今日一大早,因為周大人與劉大人有事稟報,娘娘才用了一杯濃茶趕了過去。”王德知道陛下對娘娘的看重,忙小聲解釋道,“娘娘走之前,還再三jiāo待,您若是醒了,一定要派人去稟報她。”
“娘娘既然在處理事qíng,暫時不要派人去打擾,”容瑕靠太監扶著坐起身,等御醫給他傷藥以後,對王德道,“去把趙仲叫進來。”
王德躬身退下。
不多時趙仲就趕了過來,容瑕讓不相gān的人退了下去。
“陛下,您怎麼會傷成這樣?”趙仲見容瑕臉色慘白,就知道這不是在做戲,“微臣之前調查過,此女並不會武,並不是從小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的。”
安樂公主與朝堂上某些官員有牽扯,陛下早已經察覺,但由於前太子蔣涵把皇位“禪讓”給陛下,所以在天下人面前,陛下必須要厚待前朝的皇族。
安樂公主的不安分,等於自己把繩子系在了自己脖子上,趙仲明白,陛下也明白。趙仲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陛下明明早有防範,為什麼還被傷得這麼重?
一刀在手臂上,一刀在肩膀上,好在都不致命,但流這麼多血,不知要養多久,才能養得回元氣?
“朕知道,”容瑕面無表qíng地捂著受傷的手臂,“此事你日後不必再提,尤其不要在皇后跟前提,朕心裡有數。”
“是微臣想得不夠周到,”趙仲忙道,“這些話若是皇后娘娘聽見,她只會更加難過。”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傷了陛下,這事就算與皇后娘娘沒關係,皇后娘娘心裡也不會好受,他若是再提,只會讓皇后娘娘更加難受而已。
“前朝的舊人,該清理的就清理,不必再顧忌。”容瑕聲音冷淡,“朕待他們仁至義盡。”
“陛下……”趙仲猶豫道,“娘娘昨夜已經下令,嚴查前朝舊人,但凡形跡可疑者,全都打入大牢,就連安樂公主身邊下人也都殺的殺,囚的囚,安樂公主被發往苦行觀修道,終身不能出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