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聽說沈探花前幾日去靜亭侯府退婚了,當天沈探花是被靜亭侯打出來的,不少人都瞧見了呢。”
貴女們平日閒著無事,湊在一塊難免聊點各家的八卦,班嫿“又被退婚”稱得上是當下的熱門話題。
“我如果是她,也沒臉出來湊這個熱鬧,”謝啟臨的妹妹謝宛諭用手帕輕輕擦拭著嘴角,小聲對身邊的同伴道:“那一家子的荒唐人,誰敢結這門親誰倒霉。”
她的同伴石飛仙乃是當朝右相孫女,不僅長得出塵美麗,還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就連太后都親口誇讚過。
石飛仙xing子寡淡,能與她jiāo好的人並不多,謝宛諭便是其中一個。她不太喜歡班嫿那張揚的xing子,所以聽謝宛諭提起她,便微微皺眉道:“罷了,她一個女兒家被退婚三次,也不是什麼好事,我們且別提了。”
“就算我們不提,別人一樣要說閒話,”謝宛諭想起自己的哥哥,雙手絞著帕子道,“若不是她妨克我哥,我哥怎麼會傷了眼睛。”
朝廷用官,很少有用眼睛殘疾的先例,如今他哥壞了一隻眼睛,不僅日後不能再入朝為官,就連親事上也要降一等。現如今母親天天在家以淚洗面,她實在受不了家中那沉悶的氣氛,才逃出來透透氣的。
世人都愛遷怒,謝宛諭才不管那些妨克的傳言是真是假,反正她不喜歡班嫿那副猖狂樣,抱怨班嫿一番,心qíng都好多了。
石飛仙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自然也沒有提,謝啟臨出事那天,是想給她送一本詩冊。
班嫿一下馬車,守在別莊門口的丫鬟婆子都迎了上去,不管那些千金貴女怎麼看待這班鄉君,她們這些做奴僕的卻是要好好伺候這位主。誰讓這位長著一張好看的臉,討喜的嘴,哄得宮裡的太后皇上都喜歡她呢?
“見過鄉君,您可算來了,公主正在內院等著呢,奴婢給您引路。”
班嫿就喜歡別人眾星拱月般的捧著她,當下露出一個明艷的笑容,從荷包里掏出幾粒銀花生,扔給面前這個說要為她引路的丫鬟:“走,安樂姐姐這裡的jú花向來比別人家的漂亮,我怎麼能不來。”
“謝鄉君賞,”拿了賞賜的丫鬟臉上笑容變得更加燦爛,“您往這邊走,小心腳下的台階。”
“真沒意思,”安樂公主彈著盤子裡的玉珠,視線掃過院子裡那些優雅貴氣的千金小姐們,扭頭對身邊的嬤嬤道,“嫿嫿還沒來麼?”
“公主,班鄉君今日還沒到,”嬤嬤想起近幾日京中那些流言,卻不敢在公主面前顯露,“想來正在路上。”
主僕二人正說著,忽然外面傳來女子們說說笑笑的聲音,一個身著艷麗宮裝的女子左手一個美人,右手一個佳人,笑盈盈的朝這邊走來。
“我道是誰弄出這般大的動靜,除了她就沒別人了,”安樂公主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幾分,起身朝來人走去,“好好的,你又來逗我家的丫頭,到時候又要惹得她們左一句班鄉君,右一句班鄉君,倒把我給忘了。”
“姐姐,”班嫿放開手裡的美人,福身想給安樂公主行禮,被安樂公主一把扶住,“快別,給我行禮的人多著,可不缺你一個。”
“我們小半月不見,總要裝一裝的。”班嫿與安樂公主攜手走進園子,腳剛踏進去,就感到無數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扶了扶鬢邊的步搖,朝眾貴女露出一個美艷bī人的笑意。
既然她們想看,她就讓她們看個夠。
她今天的裙子是用貢緞做的,玉佩是有錢也買不著的jī血玉,從頭到腳無一不jīng致,無一不講究,她jīng心打扮大半天,若沒人看那多掃興?
謝宛諭看著她那副猖狂樣兒,臉差點扭曲起來。她哥眼睛壞了一隻,班嫿卻紅光滿面打扮得艷光四she的出現在這裡,她心裡那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
她總算是明白母親為什麼喜歡在無人處罵某些女人為賤人了,因為這兩個字才能發泄她內心無處安放的憤怒。
安樂公主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美酒與佳肴,滿院子的千金貴女,一邊聽著樂師們彈奏的曲子,一邊吟詩作畫,倒也是快意。班嫿從小不學無術,不擅長吟詩也不擅長作畫,唯有一張嘴格外刁鑽,哪樣東西食材是陳的,哪樣是新的,她只需要嘗一口,便能識別出來。
“這酒是下面莊子裡的人送來的,味道怎麼樣?”安樂公主讓班嫿嘗了嘗新得的果酒。
“還成,”班嫿把頭湊到安樂公主耳邊,小聲道,“你看到那個謝宛諭沒有,瞪著我的時候,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怎麼,你們兩個玩不到一塊去?”安樂公主大班嫿七歲,對於她來說,班嫿幾乎是她看著長大的,所以qíng感上自然更偏向班嫿。
“我哪能跟他們玩到一起?”班嫿抿了一口果酒,懶洋洋道,“她們愛的是吟詩作畫,溫婉可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喜歡過念書啊。”
“你也別抱怨,若不是謝啟臨跟人私奔,她就成你小姑子了。”
“誰稀罕嫁給一個有眼疾的男人,”班嫿哼了一聲,放著她一個正經侯府鄉君不娶,偏偏跟一個煙花柳巷女子私奔,簡直讓她丟盡了顏面,“幸好他當年私奔了,不然我還要守著一個花心半瞎子過一輩子。”
對謝啟臨她是有過好感的,畢竟他長得好,又會哄人開心,那時候她年幼不懂事,便讓父母答應了他家的求親。
後來她才明白,相信男人的一張嘴,不如相信白日見鬼。當初求親的時候,他是體貼又溫柔,後來跟人私奔的時候,又擺出一副當年我不懂事,現在才找到真愛的模樣。
還有那個謝宛諭,她哥當年悔婚丟她的顏面,現在她還好意思對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這不是腦子有病麼?
“班鄉君,大家都在作詩玩,你怎麼不來?”謝宛諭笑眯眯的朝她揮手絹,“快過來。”
“嘖,”班嫿懶得搭理謝宛諭那副故作友好的模樣,頭一扭,繼續跟安樂公主閒聊。
她這麼不給謝宛諭面子,謝宛諭就有些尷尬了,她抬頭迎向各家貴女們的視線,勉qiáng笑道:“可能班鄉君對我們家還有些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
自然是被謝家退婚那件事。
當下女子雖然比前朝更自在,但終究還是男尊女卑的時代,男人退婚,就算是男人的錯,但是對女子的名聲來說,還是有很大的影響。
你若是好,那別人家為什麼會退婚?既然男方堅持退婚,那肯定是女人哪裡存在問題。
本來是謝家做得不厚道的事qíng,鑑於班家紈絝的作風,以及班嫿絲毫不低調的做人準則,所以很多貴女便默認了謝宛諭這種說法。
長得漂亮有什麼用,謝家二郎還是不願意要她。
這種想法讓很多貴女感到快意,有種高於班嫿的優越感。雖然現實是她們不敢像班嫿那樣,不高興就甩人面子,高興了就拿金子銀子賞人,更不會像班嫿那樣,穿著奢靡講究。
這是不對的,身為女子更重要的應該是姿態與內涵,像班嫿那樣的女人,實在是太淺顯太庸俗了,簡直就是丟盡了家族的顏面。
“那個沈鈺是怎麼回事?”安樂公主皺起眉頭,“當初不是他哭著求著要娶你麼?”
“誰管他怎麼回事。”班嫿用銀叉取了一塊水果放進嘴裡,嫣紅水潤的唇就像是熟透的蜜桃,讓安樂公主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愛退就退,他除了那張臉,也沒哪兒讓我看上的。”班嫿放下銀叉,漂亮的雙眼眨了眨。她記得夢裡面的沈鈺下場也不太好,臉上被刺字發配到了邊疆。
“你這麼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不如嫁給容瑕?”安樂公主失笑道,“整個京城,便沒有比他長得更好看的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班嫿:一個耿直顏檔的退婚史……
第4章 不要臉
“容瑕?”班嫿聽說過這位容伯爺的大名,京城無雙公子容瑕,書畫雙絕,貌勝潘安,是個出門必受女子追逐的男人。
“怎麼,瞧不上?”安樂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翩翩君子世無雙,連石飛仙這樣的才女都曾親口誇讚過的男人,對我來說已經不是看不看得上的問題,”班嫿想得很開,“這樣的人,生來喜歡的大概是神仙妃子般的人物,我啊,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在她記憶力,見過容瑕的次數並不多,但是每次看到此人,她都覺得對方不是人。而是天山上的雪蓮,夜空上的皎月,所以兩人壓根兒就不搭界。
見班嫿對成安伯似乎沒什麼男女之qíng,安樂公主反而放心了:“幸而你不像某些女人一樣,為了容瑕瘋瘋癲癲,我倒是放心了。”
班嫿此時哪有心qíng去考慮男人這種事qíng,只要想到五年後她不再是鄉君,她就覺得整個世間都是淒涼的。
中午用的是螃蟹宴,班嫿坐在安樂公主的右邊,安樂公主左邊坐的是康寧郡主,當今聖上弟弟的女兒,班嫿與她的關係只算得上是勉qiáng,平時間的關係並不熱絡。班嫿知道她xing格冷淡,也不愛往她身邊湊,只低頭挑肥大的螃蟹來吃。
“班鄉君近來瞧著好像消減了幾分,可要注意身體,”一位千金小姐看著班嫿,語氣有些yīn陽怪氣,“有什麼事不要憋在心裡,氣大傷身。”
“瘦了穿衣服更好看,我有氣從來不憋在心裡,一般當場就發作了,”班嫿放下筷子,擦gān淨嘴角,抬頭瞥了眼這個說話的千金小姐,“你是哪家的,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嫿嫿,她是李大人的女兒李小如,平時也常與我們聚在一塊,”康寧郡主聞言,莞爾一笑,輕聲解釋道,“你怎會沒見過?”
班嫿眉一挑,懶洋洋道:“我竟是從未注意到過。”想嘲笑她被沈鈺退婚還要裝模作樣,班嫿從不給這種人面子,“約莫是李小姐穿得過於素淨了,我這個人向來愛熱鬧,不太起眼的人就記不住。”
“你……”李小如眼眶發紅,眼中的淚水似落未落,就像是被狂風摧殘過的小花骨朵,十分的可憐縮著,等待著別人的保護。
“班鄉君,”石飛仙見狀微微皺眉,隨後微笑著看向班嫿,“您這又是何必?”
滿桌子寂靜。
班嫿低頭敲著一隻蟹鉗子,偏頭對安樂公主道:“這螃蟹好,ròu又鮮又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