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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嬤嬤看著白皚皚的院子,沉默地站在班嫿身邊,不發一言。

    除夕後不久,大長公主下葬,送喪路上,設滿了各府擺出的路祭。

    公主陵是早就建好的,到了死後,她終於又與自己深愛的駙馬躺在了一起。

    生不同時,死卻同xué。願兩人來世恩愛纏綿,永不分離。

    班嫿對著陵墓行著三拜九叩大禮,每一個頭她都磕得極重,沉悶的響聲就像是她對祖母的思念,即便萬般不舍,卻只能看著埋進這華麗卻毫無人氣的陵墓的中。

    “閉陵!”

    陵墓大門關閉的那一刻,無數墓xué中的機關發出咔嗒的聲響,班嫿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任由雪花飄落滿頭。

    “表妹,請節哀。”穿著素服的太子走到班嫿身後,他讓身後的太監替班嫿撐起一把傘,替她遮住頭頂飄揚地大雪,“姑祖母在天之靈,必定希望你活得好好的,而不是為了她傷心難過。”

    “太子表哥,”班嫿回頭看著太子,愣了半晌才道,“謝謝。”  

    太子知道她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只好對她道,“雪越下越大了,回去吧。”

    班嫿抿了抿嘴,大步跑到墓碑前,用手擦去墓碑上的雪花,輕聲道:“祖母,以後我一定會常常來看您跟祖父,你們在地下好好過日子,待……嫿嫿日後來找你們時,你們不要嫌棄嫿嫿。”

    “太子殿下。”容瑕撐著一把傘走到太子身邊,對太子行了一個禮後,便朝班嫿走去。

    班嫿身上穿著孝衣,臉上脂粉未施,就連頭髮也只是用一個素銀簪固定成一個髮髻,便再無其他飾物。容瑕把傘放在地上,脫下身上的素白披風披在班嫿身上,再撿起地上的傘撐在班嫿頭頂:“郡主。”

    “容伯爺,”班嫿擦了擦眼角,“你怎麼來了?”

    “見郡主穿著單薄站在雪中,容某便過來看看,”容瑕頓了頓,“你的家人在那邊等你。”

    班嫿回頭,看到不遠處站著的父親母親還有弟弟,原本冰涼的心漸漸回暖,她對容瑕福了福身,“多謝伯爺。”  

    她走出傘下,朝著班家人飛奔而去。

    容瑕靜靜地看著她離去,然後鑽入她母親撐著的傘下,回頭看了眼身邊這塊又積了一層薄雪的墓碑,伸手輕輕地拂去這層雪,後退一步,放下傘,對著墓碑鞠了一躬。

    “姐,你在看什麼?”班恆注意到班嫿停下了腳步,擔心她還在傷心難過,伸手扶住了她的袖子,“你小心腳下。”

    班嫿看著那個在雪中對著祖母鞠躬的人,收回自己的目光,小聲道:“嗯,我們都要小心腳下。”

    大長公主殿下死了,對於很多人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大事,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qíng。

    因為沒有了大長公主,班家便失去了依仗,曾經受過班家氣的人家,內心開始蠢蠢yù動起來。可是就在大長公主下葬後的第三天,宮裡下了一道旨意,晉封班淮為靜亭公,享郡王例。

    大長公主去後,皇上難過得罷朝三日,甚至在大長公主下葬那天,哭得不能站立。原本想要報復班家的人才恍然驚醒,大長公主是為了當今陛下死的,只要蔣家人要顏面,只要班家人不犯誅九族的大罪,那麼當今皇上與下一代帝王,都要厚待班家人。  

    這件刺殺大案以大長公主傷重而亡告終,但是刺殺大案的幕後主使卻還沒有找到,陛下大怒,下命必須嚴查,同時禁衛軍統領、副統領都受到嚴厲的責罰。

    “查出來了?”雲慶帝想著身邊伺候的人竟然有可能要殺自己,便吃不好睡不好,把後宮全部排查了好幾遍以後仍舊不放心,直到這次刺殺案的幕後主使人被揪出了水面。

    第56章

    “回陛下,微臣查了很多線索,最有嫌疑的是……惠王殿下。”容瑕把一疊調查出來的資料放在雲慶帝面前,“微臣反覆篩查了好幾遍,這個宮人的家裡已經沒有親人,曾受過宮裡德妃娘娘的恩惠,表面上看她與德妃之間有糾葛,實際上她背後真正的主子乃是惠王殿下。”容瑕見皇上面寒如冰,又道,“或許微臣還有疏漏的地方,待微臣再去查驗一遍。”

    “不用了,”雲慶帝怒極反笑,“朕這個好弟弟,當年便想做太子,若不是姑母一力護著朕,現在這個大業朝哪還有朕的立腳之處。”說到大長公主,雲慶帝面上露出幾分懷念。

    對於雲慶帝來說,大長公主臨死前都還惦記著他,這是十分難得的qíng誼。做了皇帝,便有種高處不勝寒之感,一個死了的大長公主,在他的心中自然什麼都好,甚至還會在他的記憶中自動美化,成為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只有死人,才能讓人放心地寄託感qíng。

    “他想要造反,簡直就是妄想!”雲慶帝冷笑,“看來是這些年朕對他太好了,讓他忘記這個天下早已經是朕的,而不是屬於先帝。”

    皇帝與兄弟的恩怨,容瑕作為臣子,並不好說話,所以雲慶帝說,他便垂首靜靜地聽,不多說一個字。

    偏偏雲慶帝就喜歡他這沉穩的xing格,這讓他覺得此人踏實可用,不會生出二心。

    “對了,你讓朕做媒一事,朕準備過幾日便與班家提一提,只是成與不成,要看班家的心思。”雲慶帝有心補償給班嫿一個德貌雙全的郎君,加上容瑕又願意娶嫿嫿,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他這個表弟一家子腦子比較奇怪,這事能不能成,還真是兩說。

    “請皇上儘量幫臣說和說和,郡主牡丹國色,若能娶到郡主,乃是微此生大幸。”容瑕笑道,“微臣是真心想要求娶郡主。”

    雲慶帝表qíng變得有些微妙,他gān咳一聲:“朕知道。”  

    不管容瑕此刻是真心想要娶嫿嫿,還是為了別的什麼,他此刻也只能當他是真心的。

    人有親疏遠近,身為帝王也有自己的補償心理,他喜歡這種為了自己敬愛的長輩付出的感覺。尤其是這個長輩的後人還很省心,不cha手朝政,對拉幫結派也沒有興趣,沒有野心得讓人就算多偏愛他們一些,也不用擔憂他們會做出什麼過火的事qíng。

    大長公主去世,最難過的當屬班淮,短短一個月多內,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若不是妻賢兒女孝順,他難過得恨不能陪著大長公主一起去了。

    班家人是真心實意的在吃素,就連頓頓離不了ròu食的班恆,也都沒有偷偷吃過一口葷食,可見大長公主的離去,對於班家人來說,是一件無比傷心的事qíng。

    “父親,”班嫿見班淮穿上一件月牙色的衣服,但是用料十分講究,便道,“您要入宮?”

    “陛下晉封我為國公,我早該進宮謝恩了,”班淮看著女兒似乎瘦了一圈的小臉蛋,有些心疼道,“天氣轉暖了,有時間就出去轉一轉,別只待在家裡。”

    “我知道,”班嫿對班淮笑了笑,“等天氣好了,父親您帶我們去別莊玩,好不好?”  

    “好,到時候我們一家四口都去泡溫泉。”班淮臉上露出了笑意。

    班嫿站在大門口,目送著班淮離開,轉頭見班恆站在身後,問道:“你站在這裡gān什麼?”

    班恆搖了搖頭,蹭到班嫿面前道:“姐,聽說府里養的說書先生又想了新故事,要不你去聽一聽。”

    “是說書先生想的,還是你想的?”班嫿早就聽身邊的下人說了,弟弟有事沒事就找說書先生嘀嘀咕咕,沒有想到竟然是為了這個。

    “說書先生想的qíng節,哪有我想的合你胃口,”班恆拉著班嫿的袖子一拽,“走走走,去聽聽。”

    班嫿知道弟弟這都是為了自己,忍不住笑了笑:“謝謝你,恆弟。”

    “謝什麼謝,”班恆不自在的扭頭看旁邊,“自家姐弟說什麼謝,你也不照照鏡子,最近都瘦成什麼樣子了。等以後見到其他女眷,你拿什麼跟人比美,咱們老班家出美人的好名聲,你還要不要了?”  

    班嫿伸手在他耳朵上輕輕一擰:“見你這麼關心咱們老班家的名聲,我感到很欣慰。走,書我暫時不聽了,我先去聽你背《詩經》《論語》。”

    “哎哎哎哎,姐,你饒了我!”

    大月宮。

    班淮跟在王德身後,沉默地走進了正殿。雲慶帝抬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表弟這些日子清減了不少。”

    “賤內嫌棄微臣發了福,減下來便最好了。”班淮勉qiáng笑了笑,不提大長公主的事qíng。

    “我知你是為了姑母一事難過,朕的心裡也是……”雲慶帝繞過御案,走到班淮的身邊,語氣沉重道,“是朕害了姑母。”

    “陛下,你怎可這麼說?!”班淮驚愕地看著雲慶帝,抱拳道,“微臣很小的時候,母親便常常在微臣耳邊提起您,說您字寫得好,說您又背了什麼書,還常說微臣若是有一半像您,她便心滿意足了。家母仙去,微臣心中雖哀痛難忍,但是對於微臣母親來說,能護您周全,定是比她xing命更重要的事qíng。您若是這般說,豈不是讓微臣母親一番qíng誼辜負了?”  

    這話里已經帶了幾分責備了,本不該朝臣對帝王說,但對於雲慶帝而言,這不是冒犯,而是班淮的心裡話。感動於姑母的qíng誼與表弟的真誠,雲慶帝在班淮肩頭拍了拍,“水清,是表兄我說錯話了。”

    這句話雲慶帝沒有用“朕”,可見他說這話時,是用了真qíng的。

    “自家兄弟不說兩家話,也不用說謝恩不謝恩了,”雲慶帝讓班淮坐下後道,“以你我的qíng誼,便是封你為郡王也使得,只是禮部那些老頭子整日掉書袋說酸話,我便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微臣何德何能,竟讓陛下如此為難,”班淮面上露出感動,“陛下待微臣已經很好了,只是微臣是個糊塗人,這國公的爵位……”

    “此話不要再提,只給你國公的爵位,朕心中已是覺得委屈了你,”雲慶帝擺手,“朕只盼你們過得安穩無憂才好。”

    “多謝陛下。”班淮雙眼濕潤,眼眶發紅看著雲慶帝,小心用袖子拭去眼淚,他才再度抬起頭看向雲慶帝。

    這種眼神雲慶帝最是受用,表兄弟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後,雲慶帝忽然道:“姑母臨終前,跟我說了一件事,朕覺得這事挺有譜的。便想跟你提一提,成與不成,皆看你與表弟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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