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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說笑,”容瑕忽然語氣一變,“不過郡主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
長青王輕笑一聲,轉頭繼續往外走。走至二門處,見幾個丫鬟與小廝正捧著無數禮盒往裡走,其中一些禮盒上還帶著寧王的標誌。
見此qíng景,他嘴角的弧度更大,轉頭對容瑕道:“侯爺留步,不必再送。”
“郡王您客氣,請。”
“留步。”
容瑕到底把人送到了大門口,在長青王坐進馬車前,他捂著嘴輕咳幾聲。
長青王聽到聲音,轉身對容瑕道:“侯爺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多謝郡王爺關心。”
長青王走進馬車,豪華的郡王馬車緩緩駛離成安侯府,容瑕站在大門口,靜靜地看著馬車走遠,走到再也看不見以後,才轉身走了回去。
哪知道一回去,他就看到班嫿站在九曲漢白玉石橋上,喜歡做她小尾巴的班恆卻不知所蹤。
“嫿嫿,”容瑕走到班嫿身邊,“這裡風大,你怎麼來了這?”
“悶在院子裡太無聊,我就出來曬曬太陽,”班嫿髮髻松松的挽著,看起來十分的閒適懶散,她朝大門處抬了抬下巴,“長青王回去了?”
“嗯,回去了,”容瑕朝她伸出手,“我們去院子裡曬太陽,這裡風大,若是病變得嚴重起來,你又要喝藥,這不是遭罪嗎?”
班嫿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把手放進容瑕的掌心:“好吧。”
她確實不想再喝那苦藥了。
“班兄弟呢?”
“我讓他回院子扎馬步去了,”班嫿道,“他身子骨還是太弱,需要練一練。”
容瑕聞言愣了愣,隨即點頭道:“你說得對,男孩子身體壯實一些挺好。”
反正嫿嫿說的都是對的,那就沒問題了。
成安侯府受到殺手襲擊的案子,最終定xing為吏部官員嫉妒報復,與其他人無關。一部分人相信了這個說法,畢竟陛下大張旗鼓派人查案,又賞賜了成安侯不少東西,甚至有流言說,若不是成安侯近來沒有上朝,又剛受封為侯爺,陛下已經想要晉封他為國公爺了,這種態度不像是對成安侯不看重。
勛貴人家們對這種流言嗤之以鼻,那可是國公爵位,不是哄小孩的糖果,見你不高興,就給你發一顆。
滿朝上下,真正有國公爵位的,總共也不過三個人。
一個是太后的弟弟,一個皇后的父親,剩下的一個就是班家那個紈絝了。
這三位國公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靠女人上位。一個靠姐姐,一個靠女兒,還有一個靠母親。
為官為臣,若是能掙得一個爵位,便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便是在族譜上,也是要大大記上一筆的,即使幾百年後改朝換代,子孫見了亦面上有光。
少有的幾個人看得很明白,陛下這不是疼惜成安侯,而是在安撫他。因為真正的兇手絕對不可能是那個吏部官員,而是另有他人。一個小小的吏部官員,哪來這麼大本事請來如此專業的殺手,還買通成安侯府的下人?
陛下想要護住誰,他們不用多想,心裡也應該明白。
寧王。
一些老臣有些寒心,寧王做出這種事,陛下即便護短,也不該讓他繼續監國。今日成安侯讓他不高興,他便派殺手去暗殺,明日若是他們做的事不合他心意,他是不是也要派殺手來殺他們?
成安侯是運氣好,在最緊要的關頭有福樂郡主來救命,但他們每個人都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陛下如此行事,不過是沒把他們這些朝臣的命當做一回事罷了。
有朝臣痛心疾首,有朝臣捶胸頓足,班淮帶著幾個紈絝兄弟,還在朝上鬧了一場,氣得寧王面色鐵青,若不是顧忌著班淮的身份,早已經派禁衛軍把班淮拖下去了。
本來他們以為,寧王被班淮氣成那樣,班淮一定會趁火打鐵,再次到朝堂上撒野,哪知道等大朝會開始的時候,班淮不僅沒來,而且還請了傷假。
大家一問緣由,好麼,堂堂靜亭公竟然在退朝回家的路上,被人驚了馬,腦門磕在了車壁上,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值得慶幸的是,靜亭公乘坐的馬車內部都鋪了厚厚一層墊子,就連牆上也fèng著皮毛,所以傷得並不嚴重。
然而靜亭公剛在朝上為成安侯打抱不平,回去的路上就受了傷,還是被人“巧合”的驚了馬。
他們從未見過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恐怕這不是巧合,而是人為。身在高位的人,都免不了多疑的毛病。所以靜亭公這次的意外,已經在大家心中定xing為他人別有目的。
試問,誰會這麼記恨靜亭公?
大家把目光移向坐在龍椅下首蟒紋座上的寧王,bào躁易怒,兇殘成xing,糙菅人命,心胸狹窄,這樣的人若是成了皇帝,哪還有他們的活路?成安侯與靜亭公都被他如此算計,又何況他們呢?
還在成安侯府養傷的班嫿聽到班淮受傷以後,哪還坐得住,當天便趕了回去,結果她圍著班淮轉了幾大圈,只在他腦門上看到一個拇指大小的包,其他地方一點傷都沒有。
“父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班嫿一口氣喝了半盞茶下去,為了早點趕回來,她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這事真是一個巧合。”班淮gān笑,說了一下事qíng的經過。
大意就是一個人不小心衝出來,驚了拉車的馬,坐在馬車裡的班淮就一頭撞在了車壁上,更巧合的是,這個壞事的人,還是寧王宮裡的一個太監。他偷偷出宮,是為了來買東西。
這事是說不清了,就算不是寧王讓人做的,在京城所有人看來,那就是寧王做的。
於是大家再度感慨,寧王真是喪心病狂,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這會兒處於風頭làng尖上的蔣洛,正在與王妃發生爭吵。蔣洛嫌棄謝宛諭多管閒事,不該派人送禮到成安侯府,謝宛諭笑他做事不長腦子,不僅陛下與皇后賞賜了東西給成安侯,就連被關在東宮的太子,都讓人送了禮到容瑕府上,他有多大的臉面,連面子禮都不願意送?是嫌外面風言流語還不夠多還不夠難聽?
“便是我讓人去殺的他又如何?”蔣洛冷笑,“他算個什麼東西,我堂堂皇子,難道還要看他臉色過日子?”
“可你沒把他殺死,”謝宛諭對蔣洛的腦子絕望了,“你若是真有本事,就該在當晚要了他的命。現在你打糙驚蛇不說,還讓不少人察覺到了你的動機,你讓朝臣怎麼看你?”
“我管他們如何看我,待我……”蔣洛嗤笑一聲,“不過是一群狗,誰在意狗怎麼想?”
謝宛諭懶得跟他多說,gān脆起身出了屋子。
狗也是會咬人的,再說了,這些人就算願意做狗,也不一定願意讓蔣洛做他們的主人。
“王妃,”一個婢女小碎步跑到她面前,小聲道,“大公子派人送了信來。”
謝宛諭腳步一頓,眉梢上揚:“你說大公子?”
“是。”
她接過這張捲起來比小手指還要細的紙條,展開一看,整個人面色一白,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院子。
“王妃,您怎麼了?”婢女見她神qíng不對,擔憂地看著她。
“我,沒事,”謝宛諭深吸一口氣,修剪得gān淨美麗的指甲狠狠掐進了ròu里,“記住,這張紙條的事qíng,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忠平伯府的人,知道嗎?”
婢女有些害怕的點頭:“是,奴婢記下了。”
她把紙條一點一點撕碎,扔進旁邊大大的水蓮缸子裡。淡huáng色的紙張漂浮在水面上,就像是礙眼的污漬,刺得謝宛諭眼睛生疼。
“啪!”
她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水面上,水花四濺,濺濕了她的臉與衣衫。她用手背狠狠地擦去臉上的水,回頭看向嚇得跪在地上的婢女,“跪著做什麼,起來。”
“是。”婢女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不敢去看謝宛諭的臉色。
但是謝宛諭的神qíng卻格外平靜,她用指腹蹭去嘴角的水滴,輕笑一聲,“伺候我更衣。”
班嫿匆匆趕回靜亭公府的後果就是她又病了,時好時壞,反反覆覆,容瑕不好時時跑來班家,就只能讓人往班家送東西。今天送寶石,明天送煙雲緞,後日又送新奇的話本。值錢的,不值錢的,但凡他覺得班嫿會感興趣的東西,都一股腦兒給班嫿送。
夏季就這麼漸漸熬過去了,到了秋末冬初的時候,班嫿才徹徹底底好了起來。當真是應了那句話,病去如抽絲,她這絲還是抽得特別慢的那一種。
陛下已經連發了幾道旨意讓容瑕回朝任職了,不過容瑕的身體似乎從上次挨打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剛回朝當職沒幾日,就又病了。雲慶帝派御醫親自去診過脈,御醫也說是傷了身體底子,不養上一年半載是好不了的。
雲慶帝無奈之下,只好又提拔了幾個與寧王、太子派系都無關的人。
這些人看起來不太起眼,但是太子與寧王派系官員一言一行,都不能避開他們,而且寧王與太子派系的官員還不敢太動這些人,不僅不能動,還要防著別人暗算。
兩邊的人都知道,陛下這是在考驗兩邊的人心,若是這幾個人出了事,陛下自然會多疑。
當京城冬季的第一場雪飄落的時候,雲慶帝已經能夠扔掉拐杖,不用人攙扶也能走上幾步了,就在他打算重掌朝政的當天夜裡,他又開始做噩夢了。
他夢到自己只有十多歲的年紀,父皇不待見他,兄弟們看不起他,唯有比他小上好幾歲的班淮以及容小郎君真心誠意地跟在他身後。
他看到靜亭公來接班淮,可是靜亭公的喉嚨上全是膿血,臉上滿是血污,“姑父,您是怎麼了?”
“陛下,不是您讓人下毒害死微臣的嗎?”
“陛下,”原本跟在他旁邊的容小郎君忽然頭髮落了滿地,耳口鼻都滲出烏黑的血水,“陛下,您是在恨我看盡了你所有láng狽的過去,所以才殺了我麼?”
“不、不……”
雲慶帝連連後退:“朕、朕是為了江山社稷……”
“說謊!”
“說謊!”
“不!”雲慶帝忽然驚喜,驚恐地大吼,“不是朕!”
“陛下!陛下!”太監與宮女魚貫而入,看到躺在龍chuáng下的雲慶帝以後,嚇得出了一頭的冷汗,陛下怎麼會掉到chuáng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