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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瑕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忍不住笑了。
“二皇子殿下,”他轉過頭,看向站在角落裡的人,“您不是回宮了?”
“本殿下想要去哪,不用向你匯報,”二皇子靠在一棵樹下,面無表qíng地看著容瑕,“真讓人想不到,翩翩如玉,待女子淡如水的容公子,也有如此柔qíng的一面。”
容瑕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下官心悅於福樂郡主,待她自然與其他女子不同。”
“是嗎,”二皇子雙手環胸,“只可惜京城裡那些對你痴qíng一片的才女們,她們的才華在你眼中,竟是不值一張女子的皮囊。”
“皇子殿下有此感悟,讓下官倍感震驚,”容瑕似笑非笑地回道,“福樂郡主確實有天下很多女子不及的容貌,下官有幸心悅於一個美麗鮮活的女子,又有什麼可惜的?”
蔣洛知道容瑕是在嘲笑他喜歡美色,他冷哼道:“說來說去,你也不過是一個垂涎美色的偽君子罷了。”
容瑕慢條斯理道:“二皇子殿下此話有誤,下官只是喜歡福樂郡主,而她恰好也是世間難得的美人而已。”
“詭辯,”蔣洛不喜歡讀書人的一個原因就他們那張嘴,把白的說成黑色,把黑的說成白色,偏偏還能讓世人絲毫不懷疑他們說的話,“容大人這麼好的口才,也會用在陛下與太子面前嗎?”
“陛下是君,太子是儲君,下官從不在他們面前說謊,”容瑕拱手拜了一拜,“當然,下官在二皇子面前,也並無半句虛言。”
“行了,你不必在我眼前裝模作樣,”蔣洛比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狐狸尾巴,早晚有露出來的一天。”
容瑕淡淡一笑,對蔣洛拱了拱手。
蔣洛見他這般淡然的模樣,轉身便走。心中對容瑕卻更加忌憚,這樣一個沉得住氣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別人眼中翩翩君子那麼簡單。他不明白,容瑕究竟用什麼樣的手段,哄得天下讀書人對他推崇備至,連父親與太子都對他讚不絕口。
這是一個極有野心的男人,若他登基為帝,絕不會留下此人。
早就有人注意到班嫿與成國公孫女一起離開,現在見她回來,大家嘴上雖然沒有問,心裡卻已經想了無數個可能。尤其是二皇子妃謝宛諭,她與班嫿從小到大關係都不算好,雖然出了石飛仙的事qíng,讓她對班嫿惡感降低了一些,但是想到班嫿要乖乖地向她行禮,她就有種出了口惡氣的感覺。
本來用完宴席之後,她就想刁難班嫿一番,哪知道班嫿卻被成國公府的人叫走,她只能把心裡這口氣硬生生又咽了下去。但是想到自己以前常常被班嫿堵得啞口無言的模樣,謝宛諭就始終意難平。
何以解憂,唯有找班嫿把那口氣出了。
“福樂郡主,”謝宛諭抿了一口茶,“有些日子不見,你似乎比往日清減了些。”
“可能是最近吃少了,”班嫿笑得一臉無辜,“讓皇子妃擔心了,是我之過。”
謝宛諭冷笑道:“是啊,自從進宮以後,我一直都不太放心你。”
這話聽著,像是兩人有過jiāoqíng似的。然而在場不少人都知道,她們兩個確實有jiāoqíng,但都是吵架的jiāoqíng,而是次次還是二皇子妃落下風。
二皇子妃現在明顯是來為以前找場子了,只可惜福樂郡主的心理素質實在太qiáng大,面對二皇子妃的挑釁無動於衷,大有把裝傻進行到底的架勢。
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妃拿班嫿根本沒有辦法,因為班嫿上頭還有陛下與皇后撐腰,二皇子妃雖然品級高於班嫿,但是她做了皇家兒媳,還要去討好帝後。
只要班嫿不接二皇子妃的招,二皇子妃就不能找理由發作。
由此可見,品級並不能說明一切,最重要的還是帝後更寵愛誰。謝宛諭嫁進宮以後,與二皇子感qíng不算好,娘家兩個兄長罷免的被罷免,殘疾的殘疾,她就算想要qiáng勢起來,別人也不會畏懼。
她想要欺壓到班嫿,唯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二皇子登基,她成了大業的皇后,到了那個時候,班嫿在她面前,才只能任由她搓圓捏扁。
旁人明白這個道理,謝宛諭自己心裡也清楚,所以她見班嫿根本不懼她以後,便不再自取其rǔ,轉頭與其他貴女說話,在她們的chuī捧中,找到了自己的心裡平衡感。
從頭到尾yīn氏都沒有cha一句嘴,在她看來,這種小孩子吵架式的場面,根本用不著她開口。日後嫿嫿嫁到成安伯府以後,總要遇到一些不長眼的人,她不能事事都幫嫿嫿做完。
成國公的壽宴辦得很熱鬧,結束得也很完美,兩個外孫親自來賀壽,朝中沖臣也紛紛賞臉,就連陛下也特意派了使者來送賀禮,算是給足了成國公的顏面。
近年唯一能比得上這場壽宴的,也只有大長公主在世時的壽宴了。然而大長公主死了成國公卻還活著,而且他還有一個做皇后的女兒,做太子的外孫。
成國公府的含金量,比現在的靜亭公府更高。
然而班家人離去的時候,成國公府的主人們卻親自送到了門口。眾人這才明白,皇后娘家的態度,就是皇后的態度。
班家仍舊聖寵不倒啊。
成國公壽宴結束的當天夜裡,忽然天降驚雷,宮中有喧譁聲傳出。
陛下重病嘔血了!
第90章
雲慶帝重病的消息,最終沒有傳到宮外。皇后下令封閉宮門,不得讓任何人出宮傳遞消息,就連太子與二皇子所住的地方,都派了重兵把守。皇后能夠相信自己的兩個兒子,卻不敢相信兩個兒子身邊的人。
平日裡不太管事的皇后,在這個關鍵時刻卻彰顯出了她的魄力。當年她嫁給皇帝的時候,皇帝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但她仍舊跟在皇帝身邊無怨無悔。她與皇帝同患難多年,到了這個年齡,還是皇帝心中最信任的女人,可見她的手段與心胸。
太醫自從進了大月宮以後,就再也沒機會出來。若是需要拿什麼藥,全由皇后身邊的人親自押送太醫過去,整個太醫院也被封鎖了起來。
一個時辰以後,雲慶帝醒來了,他看到坐在chuáng邊垂淚的皇后,想要坐起身,結果身上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皇后,你怎麼了?”
“陛下,您還好嗎?”皇后見到雲慶帝醒來,臉上露出喜色,連忙招手讓御醫過來給皇帝把脈。
雲慶帝這才注意到qíng況有些不對勁,可是此刻他的腦子混沌一團,連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皇后,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圍在朕的身邊?”
“陛下,微臣給您診脈。”
“你退下,朕很好,不用診脈,”雲慶帝不喜歡別人說他身體出了問題,大怒著想要罵人,可是罵出來的話卻斷斷續續,“朕、朕不用診脈,你們這些太醫都、都給朕退下!”
皇后見雲慶帝表qíng扭曲,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含糊不清,心中隱隱感覺到不太好,她輕輕握住皇帝的手:“陛下,讓御醫給您看看可好,就當是讓妾身安心,好不好?”
雲慶帝見著皇后淚光盈盈的模樣,心中的怒火漸漸壓制了下來。兩人成婚這麼多年,皇后在他面前掉淚的次數屈指可數,看了眼站在皇后身邊的御醫,是他跟皇后都很信任的人,於是雲慶帝沒有再開口。
皇后見他態度軟化下來,轉頭對御醫使了一個眼神。
御醫小心翼翼上前,對雲慶帝行了一個禮,才把手搭到他的手腕上。隨後又小心翼翼的捏了捏他的手臂,觀察了一下他的雙瞳,看完以後,御醫扭頭對皇后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對皇帝道,“陛下,您現在的身體qíng況需要靜養。”
“靜養靜養,成日裡就知道讓朕靜養,”雲慶帝罵道,“朕是皇帝,如何靜養。”
皇后沒有想到雲慶帝莫名其妙便發了脾氣,細聲安撫好他的qíng緒。待他睡著以後,皇后替他掩好被子,走到外間對方才給雲慶帝診脈的御醫道:“陛下的身體,究竟怎麼樣了?”
“回皇后娘娘,微臣無能,”御醫跪在皇后面前,“陛下cao勞過度,身體恐有中風之嫌。”
“你說什麼?”皇后有些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身體晃了晃,“可能治好?”
“微臣只能盡力用針灸為陛下疏通xué道,若是陛下配合,起身坐一坐走級步也是有可能的,”御醫說得很委婉,“怕只怕陛下並不配合微臣的治療。”
屋子裡變得安靜起來,皇后看著窗外搖曳的宮燈,緩緩點頭:“本宮知道了。”
“來人!來人!”
正在這個時候,皇后忽然聽到雲慶帝的吼叫聲,她轉身匆匆跑進屋裡,見陛下面色慘白,雙目赤紅,抓住他的手,“陛下,您怎麼了?”
“有人在外面窺視朕,快去把人給朕打殺了!”雲慶帝指著外面的樹影,“皇后,你快派人去看看。”
皇后想說那只是樹影,可是看著他如此癲狂的模樣,只能點頭道:“妾身這就去。”
侍衛們無法,最後只能砍掉了那棵樹,才讓皇帝相信,歹人已經被抓走了。但是雲慶帝這一晚上睡得並不好,他時不時驚醒,嘴裡念叨著駙馬、成安伯之類,面上還帶著驚恐之意。
皇后掌心有些發涼,她知道陛下口中的駙馬與成安伯是誰,可就是因為她知道,才會覺得心中寒意不斷。
大長公主的駙馬,當年對陛下頗為照顧,陛下受二皇子算計,秋獵的時候獵物不足,駙馬就把自己的獵物偷偷送給他。陛下在朝堂上受了排擠,駙馬也給陛下撐過腰。至於容瑕的父親成安伯,當年乃是陛下少年時的伴讀,在陛下最艱難的時候便陪伴他,幫助他。
後來成安伯英年早逝,長子也沒了,偌大的成安伯府,就只剩下了容瑕一人,她一直以為陛下是念舊qíng,所以對容瑕格外照顧。
但如果事實的真相是這個樣子,陛下在提到這兩個人的時候,為什麼會滿面驚恐?陛下……究竟對這兩人做了什麼?
皇后在龍chuáng邊枯坐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她才站起身有些僵硬的身子,看著窗邊透進來的點點晨光,“來人,去把太子請來。”
“是。”
一炷香後,雲慶帝醒了過來,他看著外面的朦朧亮光,想著他該去上朝了,今日有大朝會。然後他仍舊動不起來,甚至身上沒有半點知覺。
“皇后,朕怎麼了?”
皇后掀起帘子,走到chuáng邊坐下,輕輕把手覆在他的掌背,“陛下,你身子不適,今天不去上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