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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與后妃私通的事qíng,是不是你的算計?”
“怎麼,你終於想起問這件事了?”蔣洛笑眯眯的看著披頭散髮,臉被凍得烏青的雲慶帝,“你是真的不相信太子,還是需要不相信太子?”
“我雖瞧不上太子那娘們似的xing子,不過他做事確實比你要有人qíng味一些,”蔣洛得意一笑,“就是人傻了些。”
雲慶帝面色一白,昏花的眼中流出渾濁的淚來。
“看來父皇jīng神頭不太好,我讓人來幫你醒醒神。”
一盆浸泡著冰塊的水端了進來,蔣洛指了指雲慶帝什麼都沒穿的腳,“來,伺候陛下泡泡腳。”
子時剛過,大月宮傳出了雲慶帝悽慘的叫聲。
皇后宮中,皇后被重重護衛封鎖在宮中,既往外傳遞不了消息,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這些看守她的士兵雖然沒有為難她,但是態度卻油鹽不進,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讓出門。
“娘娘,”宮女扶住身子搖搖yù墜的皇后,“您先歇息一會兒吧。”
皇后搖了搖頭,神qíng疲倦走到窗戶邊,不知道是在等待援軍的到來,還是等待她不敢聽到的噩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當旭日東升,朝堂正門大開後,朝臣們看到的不是監國的太子,也不是病癒的陛下,而是穿著龍袍的寧王。寧王身上的龍袍剪裁合身,顯然是量身定做,不知道特意準備了多久。
“寧王,你想造反嗎?”一位脾氣有些倔的大臣指著寧王罵道,“你還不快快從龍椅上下來。”
“放肆,從今日起,朕就是大業的皇帝,”蔣洛抬了抬下巴,“來人,把太上皇的聖旨拿出來念念。”
“皇二字蔣洛心懷仁義,有治世之才……”
朝臣們怔怔地聽完這道聖旨,陛下才下旨降了寧王的爵位,又怎麼可能讓他繼承帝位。有朝晨不服,想要進宮求見陛下,可是皇宮守衛格外森嚴,他們剛摸到宮門的邊,就被侍衛趕了出來。
但越是這樣,大家就越是懷疑,宮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然為什麼他們連宮門都進不了。以往常有太監出宮辦事,這兩日也不見人影了,仿佛整座皇宮都安靜起來。
寧王把皇宮控制住了。
所有人都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卻不敢直接宣揚出來。最後還是支持太子的派系忍不住,站出來開始質疑寧王。寧王身為王爺的時候,就脾氣bàonüè,更別提現在成為皇帝。他當下便讓人把這些質疑他的官員押入大牢,一時間朝上風聲鶴唳,整個京城陷入了惶然的境地。
寧王登基的第五日,便迫不及待的封皇后為太后,又封賞了幾個他寵愛的妾室,倒是正妃謝氏現在還沒得到一個皇后的名分,不尷不尬的在宮中待著。所有跟隨蔣洛的官員,都得到了大筆賞賜,朝堂上除了這些官員外,其他人根本不敢發聲。
封賞過後,蔣洛就開始下斥責聖旨,他第一個想要貶斥的就是容瑕,可由於容瑕在讀書人中地位實在過高,蔣洛最後還是被親信們攔住了。最後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連下了三道貶班淮的旨意。
第一道,貶班淮為侯。
第二道,貶班淮為伯爵。
第三道,直接削了班淮的爵位,並收回皇家賜給他的宅子,開始抄家。
在大業朝風光了幾百年的班家,終於在頃刻間倒塌。不過由於班家人並沒有魚ròu鄉里,所以除了抄家以外,並沒有被打入罪籍。但是這番變故,在其他人看來,已經是天大的打擊了。
有人同qíng班家,也有人同qíng班嫿,娘家失勢,在夫家還怎麼抬得起頭?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班家被抄家那一日,班家人神qíng平靜,似乎沒有半分意外。而那些養在班家的各種老人,早已經被班家發了銀財,安排倒了別處。
近來被抄家的人不少,據說但凡這些年得罪過蔣洛的人,下場不是抄家就是一貶再貶。這些人哭天搶地,痛心疾首,班家冷靜淡然的反應,簡直就是一眾受害者中的清泉。
或許是因為蔣洛實在太不得人心,班家這個反應,竟引得不少讚譽聲。甚至有才子特意寫詩兩首,來稱讚班家失如何的不畏權威,如何橫眉冷對邪惡勢力。讓看到詩的人紛紛摩拳擦掌叫好,竟是忘了班家也曾是權貴的一份子。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班家現在就是敵人的敵人。
班家被抄家以後,就被成安侯府的下人接走了。不過班家人不想連累容瑕,死活不願意住到成安侯府,最後容瑕實在沒辦法,便讓人在京城裡買了一棟大宅子,讓班家人暫時住了進去。
“岳父,岳母,”容瑕看著這棟別墅,有些愧疚道,“委屈你們了。”
“一家人就不要這麼客氣了。”班淮喜滋滋地從腰帶里摳出幾張銀票,這是他特意讓人fèng進去的,抄家的官兵並沒有太過為難他,所以他就穿著一身fèng著銀票的衣服出來了。
他把銀票盡數塞到yīn氏手裡:“夫人,這些都jiāo由你保管。”
yīn氏當下沒有猶豫就把銀票接了過來,她看向容瑕道:“我們現在也不方便去侯府,嫿嫿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
“請岳母放心,小婿一定會照顧她,”容瑕行了晚輩禮,並沒有因為班家現在落魄就有半分怠慢,“嫿嫿近幾日身體好了很多,每次可以用小半碗飯,還能用一些ròu食。”
“這孩子從小就挑嘴,這些日子你把她哄住怕是費了不少力。”
“嫿嫿很好,對她好不費力。”容瑕笑了。
yīn氏見他這樣,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安頓好班家人以後,容瑕匆匆趕回了家。班家被抄家的事qíng,容瑕還不知道怎麼告訴班嫿,他擔心她還沒痊癒的身體,又因為這件事受到刺激。
“你回來了?”班嫿穿著厚厚的錦袍縮在貴妃椅上看民間藝人玩雜耍,見容瑕進來,便伸手招他過來。只是她身上的錦袍有些寬鬆,一伸手便露出半截手臂出來。
容瑕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掌心,確定她的手並不涼才道:“今天有沒有偷吃點心?”
“我是管不住嘴的人?”班嫿驕傲地扭臉,“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
“嗯,我知道你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容瑕笑著把她抱起來,兩人一路回到臥室,容瑕把人塞進被窩,“中午想用什麼,我讓人給你做。”
“今天胃口不太好,讓廚房的人做些開胃慡口的,”班嫿疑惑地看了容瑕一眼,“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這副yù言又止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嫿嫿……”容瑕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頰,“今天發生了一件事,你聽了不要太激動。”
“哦?”班嫿挑眉,“是皇位換人坐了,還是我父親又得罪誰了?”
容瑕:……
“嗯?”班嫿更加不解了,“我不會真的說中了?”
不然容瑕為什麼不說話?
“幾日前,太上皇頒發旨意,讓寧王繼位。”
班嫿揪被子的手頓住,她睜大眼看著容瑕:“你說……寧王?”
容瑕沉默地點了點頭,不過他神qíng很平靜,仿佛登基的不是與他有嫌隙的皇子,只是一個無關的陌生人。
“太子呢?”
“沒有人見過太子,石崇海已經被撤去丞相一職,到了其他地方任知州,石晉也被發配去了邊關。”
“蔣洛腦子有病,這個時候還放支持太子的石家人離開?”班嫿就算自認沒有政治覺悟,也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放石家人走,這無疑是縱虎歸山。
“大概寧王覺得這樣更加能夠羞rǔ石家。”
“但是這樣只會羞rǔ他本就不太靈光的腦子。”
“還有別的事?”
容瑕沉默片刻:“寧王登基三日內,連下三道貶斥岳父的聖旨,今日靜亭公府被抄……”
“被抄家了?”班嫿恍惚地看著容瑕,忽然點頭道,“原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夢順序混亂又毫無邏輯,到了這一刻才明白,班家本就會被削去爵位,只是削去他們家爵位的不是那位造反的新帝,而是一直與班家不對付的蔣洛。
“嫿嫿,你別難過,只要我在一日,我就護班家一天,”容瑕見她似笑又哭,擔心她傷心過度,“你相信我,我定不會讓岳父岳母受委屈的。”
“我沒有難過,”班嫿看著容瑕竟是笑了,“我相信你。”
容瑕看得出班嫿是真的不難過,她的雙眸燦爛如星辰,裡面是他看不懂的光彩。這樣的嫿嫿,讓他迷惑又沉迷,他忍不住把人摟進懷中,“嫿嫿,你有什麼話一定要對我說,別憋在心中。”
“那我今天想要吃鵝掌,你讓人去做。”
“好。”容瑕當即便答應下來,轉身出門去吩咐候在外面的下人。
班嫿從chuáng上爬了起來,走到衣櫥旁,拉開雕著雙花並蒂的門,彎腰在最底下脫出一個木箱。
“嫿嫿,”容瑕走到班嫿身邊,幫她把木箱放到桌上,“這裡面是什麼?”
“一套衣服,”班嫿輕輕摩挲著箱子的蓋,“我讓人為你做的一套衣服。”說完,她打開了箱蓋,裡面是一套華麗的玄色錦袍,錦袍上用暗紋繡著祥雲,每一針每一線都彰顯著它低調的華貴。
容瑕沒有想到這箱子裡放著的竟然只是一套衣服,用金絲楠木箱子裝著的一套錦衣。
“我一直不知道這套衣服該不該給你試試,”班嫿扭頭笑看著容瑕,“因為你穿淺色的衣服很好看。”
容瑕覺得班嫿想說的不僅僅是這個。
“但是我想著從未見過你穿玄色衣服,竟又有些遺憾,”班嫿把玄色錦袍從箱子裡拿出來,笑眯眯地遞到容瑕面前,“傳給我看看吧。”
“好。”容瑕接過錦袍,轉身去了屏風後面。
班嫿在桌邊坐下,她單手托腮,目光落到牆角擺的花瓶上,想起了夢中她臨死前誇她是京城難得鮮活人,送給她狐裘的男人。
她對夢中的新帝觀感很複雜,一是感謝他願意照顧自己的家人,二是怨他剝去了班家對的爵位。
她的結局本該是在沈鈺退婚以後,就沒有找到合適的兒郎,最後被削去爵位,死在不知是何人的箭下。然而當她夢醒,現實與夢境越行越遠後,她已經漸漸不再重視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