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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郡主身邊那幾個貼身大丫頭也有一個善財童女的名號,但是全府上下都知道郡主十分受寵,也沒人敢這麼叫郡主身邊的人,怕被責罰。
“什麼事這麼高興?”班嫿提著裙角,踩著凳子準備進馬車,見弟弟撒錢賞下人,便好奇的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班恆。
“也沒什麼事,”班恆笑嘻嘻地湊到班嫿面前,小聲道,“看到那些自詡正人君子的書呆子,時不時偷看你,我就覺得解氣。”
“我是物品麼,任由他們看來看去還解氣,”班嫿伸出手指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好了,快去跟容伯爺說一聲,我進馬車了。”
“你小心點,”班恆小心地捧起班嫿的裙擺,嘴裡念叨道,“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走起路來也太麻煩了,你們女人就是喜歡折騰。”
雖然已經看過無數次他姐為了美折騰,但他仍舊無數次抱怨。
“你懂什麼,”班嫿爬上馬車,把裙擺一甩,笑眯眯道,“只要美,那就值得。”
班恆乖乖地替班嫿放下帘子,轉身跳下馬車,對容瑕道:“容伯爺,請。”
“請。”容瑕看了眼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爬上了馬背,拉了拉馬兒的韁繩,馬兒調轉了身子。
“班世子,”嚴甄小跑著追了出來,身後跟了一串的小廝,“請等一等。”
班恆看清來人以後,皺了皺眉,想裝作沒有聽見繼續走,哪知道這個嚴甄十分堅持,竟然追到了他的馬前,他就算是想要裝沒看見都不行了。
“嚴公子,請問還有什麼事嗎?”班恆拽著馬鞭的手緊了緊,這要不是左相家的公子,他就照他臉上抽過去了。不是說嚴氏一組家風嚴麼,怎麼就教出一個追女人馬車的登徒子?
“在下還有一句話想對郡主說,請郡主與在下一見。”嚴甄走到馬車前,作揖到底,“郡主,嚴某不善言辭,也從未與女子相處過,但剛才一席話在下絕無欺瞞之處,請郡主三思。”
“嚴公子請回吧。”班嫿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嚴甄見馬車帘子沒有動,眼神一點點黯淡下來。
他知道,她不會見他了。
“世上很多事難求完美,嚴公子如此才俊,定會找到心儀之人,小女子並非公子良配,請公子不必再提此事,告辭。”
“嚴公子,請讓一讓。”班家的護衛把嚴甄客氣地請到一邊,嚴甄眼睜睜地看著馬車從他面前經過,隨著叮叮噹噹的銅鈴聲遠去,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被這輛馬車帶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站了多久,直到身後有人叫他,他才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來。
“嚴公子,”康寧郡主見嚴甄盯著外面的路發呆,便笑著道,“秋風甚涼,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康寧郡主,”嚴甄對康寧行了一個禮,“告辭。”
康寧被嚴甄弄得滿頭霧水,扭頭見門口幾個下人的臉色也不太對,便對其中一人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被康寧叫住的下人忙低下頭道:“請郡主恕罪,小的剛過來,不知道有什麼事。”
嚴左相之子心系靜亭侯府那個被退婚三次的福樂郡主,還被這個郡主拒絕了!
這件事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他內心受到的衝擊很大,但是卻不敢對外多說一個字。
康寧見這個下人不願意說真話,心裡有些不高興,可這不是惠王府的下人,她就算有不滿也不能表露出來:“既然如此,就找一個知qíng的人來說。”
門口的下人齊齊低下頭,一言不發。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康寧勉qiáng笑了笑:“既然你們都不知道,那便罷了吧。”
她進了馬車以後,才徹徹底底沉下臉來,整個京城的人都看不起她,就連石家的下人也一樣。
這些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她從馬車抽屜里抓出一疊脆餅,把它們全部都捏成粉末以後,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一些。
班嫿的馬車在靜亭侯府門口停下,她走出馬車的時候,見容瑕竟然還在,便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容瑕見到她的笑臉,忍不住也回了一個笑:“郡主,在下告辭。”
“等下,”班嫿忽然想到了什麼,重新爬回馬車裡,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傳出來後,班嫿又爬了出來,然後一撩裙擺,單手撐著車轅跳了下來,“這個送給你。”
容瑕接過班嫿遞來的東西,面色微變:“這……”
“噓,”班嫿朝他眨了眨眼,“這些東西留在我們家也沒有用,俗話說寶劍配英雄,好書配才子,是不是這個理?”
容瑕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笑眯眯的女子,把書放進了懷裡,對班嫿拱了拱手:“多謝郡主厚愛。”
“客氣。”班嫿往大門走了兩步,回頭見容瑕還在原地,便鬆開一隻拎裙擺的手,對容瑕搖了搖,然後走進了班家大門裡。
“告辭。”班恆對容瑕糙糙行了一禮,追著他姐跑過去,邊跑邊彎腰替班嫿提裙擺。
很快姐弟兩人,便消失在班家大門後。
容瑕拿出懷裡的東西看了一眼,一點點把它攥緊,再次放回了懷裡。
第40章
“姐,你把什麼給容伯爺了?”班恆跟在班嫿身後,“我見他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對勁。”
“讀書人嘛,最稀罕的肯定是書咯,”班嫿道,“就是那個《中誠論》的手抄本,裡面除了行兵打仗有些意思,其他的我也看不進去。物盡其用,投其所好嘛,反正孤本還在我們家。”
班家乃武將世家,當年跟著蔣家開國皇帝打天下的時候,得了不少的好東西。據說班家這位先祖行兵打仗一流,但是手氣不太好,每次大家抓鬮分好東西的時候,別人總是得金銀珠寶,班家先祖就只能得一些大家不要的書籍字畫。或許因為財場失意,官場得意,其他陪蔣家開國皇帝打天下的將領家族漸漸沒落,唯獨留下班家還維持著當年的榮光。
不過這份榮光大概也要消失了,班家最終會像其他開國將領一樣,漸漸地沒落,成為歷史記錄上的寥寥一筆。
“那倒也是,反正留在我們家也沒用,萬一真那啥……”班恆gān咳幾聲,“東西送給看得順眼的人,總比被人搶走了好。”
“對,”班嫿輕拍手掌,“古有幽王烽火戲諸侯為哄寵妃一笑,我今日用手抄本哄美人一樂,也是件雅事。”
班恆愣了半晌,才感慨道:“姐,幸而你未生成男子。”
班嫿不解地回頭看他。
“你若是兒郎,定是個處處留qíng的風流人,”班恆搖頭,“那可不好,不好。”
幸好容伯爺沒有聽到他姐這些話,若是聽見了,那可真是要好事變壞事了。
《中誠論》是前朝名相告老還鄉以後,與天下名士一同所著,內含為臣之道,為君之道,為將之道,是前朝無數有識之士的見識總結。據說前朝覆滅以後,這本書也因為戰亂遺失,若是有人能得到一篇殘卷,都會受到無數人追捧,愛若珍寶,沒有想到……這本書竟然在班家。
班家先祖當年到底gān了什麼,為什麼不聲不響積攢下這麼多珍貴書籍?
容瑕洗gān淨手,小心翼翼地翻開這本書,僅僅看了一段內容,便忍不住拍手稱妙,真是每一句都是jīng華,每段話都暗含人生處事之哲理,不愧是集無數大家之大成,讓人為之心醉。
為臣之道,為君之道,為將之道……
班家幾乎每一輩都會出現名將,不知是否與這本書有關?然而當他發現這本書里竟然還帶著點心屑,甚至還有頑劣小童畫的小烏guī以後,這本被無數讀書人奉為神作的《中誠論》瞬間變得不那麼神秘起來。
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班嫿竟然就這麼輕輕鬆鬆把這本書給了他,就像是順手給了他一塊石子,一朵花,態度隨便得讓他有些懷疑人生,這真的是《中誠論》?
容瑕家中收藏著這本書的殘卷,所以儘管班家的態度讓人覺得這不是真本,然而他卻不得不承認,這是真的。
一本頁面fèng隙里畫著醜陋小烏guī的珍藏手抄本!
容瑕在屋子裡待了整整一天,就連飯都是在書房吃的,這讓幾個貼身伺候的護衛與小廝十分擔心。
“杜公子,伯爺這是怎麼了?”小廝見端進去的飯菜幾乎沒怎麼動過,擔心的找到杜九,“今日的飯食都沒怎麼用過。”
杜九想起伯爺與福樂郡主分別前,福樂郡主好像給了伯爺什麼東西,難道是兩人互生qíng愫,所以互寫詩詞以表心意?可整個京城誰不知道,福樂郡主不好詩詞,她能寫出什麼來?
“伯爺自有主意,你不必擔心,”杜九想了想,“放心吧。”
小廝見杜九這麼說,按捺住心底的擔憂,端著飯菜退下了。
當天晚上,書房的燈盞亮了很久,直到二更以後,書房裡的人才chuī滅了燭火。
杜九站在樹下,看著書房終於變得漆黑一遍,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伯爺不愛在夜裡看書,因為他覺得夜裡看書十分傷眼,是不愛惜自己身體的行為,但是今日卻破了先例。
福樂郡主到底對伯爺gān了什麼?
這一晚,同樣無心睡眠的還有嚴家人。
嚴夫人發現小兒子自從去了石家別莊回來以後,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魄起來。若是之前的小兒子還有幾分活氣,現在的他就像是一段朽木,沒有絲毫的生機。
她一晚上輾轉反側,根本就睡不踏實,惹得與她同chuáng的嚴暉也跟著受折騰。
“夫人,你究竟有何心事,竟憂心至此?”嚴暉又一次被嚴夫人折騰醒以後,覺得自己不能再裝睡下去了,“有什麼事可有跟為夫說一說,俗話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你無需如此。”
嚴夫人見自己吵醒了夫君,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但她更擔心孩子,所以把自己擔心的事qíng說了出來。
“我沒有想到這孩子竟會如此看重班家的姑娘,”嚴夫人心裡發苦,“我本以為班家姑娘被退婚三次,我們家托人去說親事,班家應該會同意的,哪只……”
哪只班家竟拒絕得如此gān脆,似乎壓根沒想過跟嚴家結親這回事。
她的孩子相貌俊秀,飽覽群書,品行端正,不知多少人家動了心思,想與他們家結親,班家竟還如此不識趣,害得她兒如此難過,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