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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是這麼說,但按祖宗規矩,理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嚴夫人皺了皺眉,覺得班家的家教太過隨意了些,“便是再嬌慣女兒,也要有個章法。”
周太太笑而不語,心下卻想,既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你家現在就趕緊歇了心思,給你兒子好好物色其他女子去,何必還眼巴巴去求娶班家姑娘。是你家想求著人家嫁,不是人家求著嫁到你家。
若不是看在自家老爺與嚴左相是多年好友的份上,周太太是真不願意跑這一趟。她與嚴夫人之間的jiāoqíng不算太好,嚴夫人這人最愛的就是教條規矩,不僅對下人嚴格,對自己家人也同樣如此,整個人嚴苛得失去了活xing兒。
“兩日後是石家在別莊舉辦宴席,據說福樂郡主也要前往,”周太太站起身,“話已經帶到,我也該告辭了。”
嚴夫人再三留她用飯,周夫人一直推辭不受,還是堅持離開了。出了嚴家大門以後,周太太搖了搖頭,有這麼一個母親,嚴家小郎君只怕心愿難成了。
坐進馬車裡,周夫人越想越覺得這事很難成,嘆息著搖了搖頭。
她掀開帘子,看到前方一對男女騎著馬一前一後的走著,兩人之間隔著一段距離,並且還有侍衛跟隨,瞧著不像是互敘衷腸的男女,但似又比普通男女之間略親密了些。又或者說是這位郎君臉上溫和的笑容,讓她有了這種錯覺。
成安伯與福樂郡主竟然是熟識的麼?
周夫人沒有聽說過這件事,略想了想後便對馬車外的僕人道:“改道走。”
“不對,那個老太太為什麼不喜歡她的兒媳,”班嫿不解地追問容瑕講的故事,“兒媳不是他們家求娶來的嗎?”
“或許在她的心中,兒媳是奪走她兒子的罪魁禍首,”容瑕想了想,歉然道,“抱歉,我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
班嫿想到容瑕家中只剩下他一個人,覺得自己這個問題確實有些qiáng人所難,“也對,你也沒給人當過婆婆。”她的祖母與母親關係很好,甚至很多時候父親還常常抱怨,祖母與母親才是親母女,他是家裡招贅進來的。
她幾乎很少去想與一個陌生男人成親後,如何跟他的母親相處,她過不了伏低做小委屈隱忍的日子。
“據說嚴左相的夫人出自世家名門,其父是有名的大儒,”容瑕笑了笑,“想來是個十分優雅好相處的長輩。”
聽到“大儒”這兩個字,班嫿就想到了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禮儀規矩,女子當如何的酸儒們,他們古板教條,對家中女子格外嚴苛,甚至覺得女人就不該出門,她們身上每一寸在未出嫁前屬於父母,出嫁後屬於未來的夫君,若是有誰敢在外拋頭露面,那便是丟人現眼,有rǔ門楣。
京城這邊的風起還好,班嫿聽人講過,南邊一些讀書人家,甚至以女子為夫殉葬、為亡夫守寡為榮,若是有哪個女人敢改嫁,就會受盡讀書人謾罵與羞rǔ。
更可笑的是這些讀書人口口聲聲要女人這樣那樣,但是他們寫出來的話本裡面,那些狐仙、千金小姐、總是美艷多金,並且主動獻身於窮酸書生,寧可為婢為妾也要跟著他們。
好事都讓他們給占盡了,這麼不要臉,這麼會幻想,還考什麼科舉,躺在自家破糙屋裡整日做白日夢便夠了。
受到這些事qíng的影響,現在聽容瑕說嚴夫人竟是大儒的女兒,班嫿還沒有見過那位嚴家公子,便已經對他們家失去了興趣。她堂堂郡主,金銀珠寶無數,何必去過那種連頭都抬不起來的日子,她又沒有患腦疾。
談笑間,兩人已經到了靜亭侯府門口,容瑕看著侯府大門口上的牌匾,對班嫿拱手道:“郡主,在下告辭。”
“等一等,”班嫿叫住容瑕,“兒媳婦自殺以後,那個婆婆得到報應了嗎?”
容瑕目光掃過班嫿雲鬢間的金步搖,搖頭嘆息道:“書生平步青雲,後來娶了一位高官的女兒,他的母親也因此封了誥命,頤養天年。”
班嫿撇了撇嘴:“這個故事不好玩,還是上次的故事有意思。”
“郡主既然不喜歡,我便去打聽一些你感興趣的故事來,”容瑕道,“在下也覺得這個故事的結局不夠好。”
見容瑕看法與自己相同,班嫿心qíng好了很多,只是內心對嚴家卻更加排斥起來。
“伯爺,”離開班家大門以後,杜九小聲道,“您記錯了。”
“什麼錯了?”
“那個老太婆沒有被封誥命,她因為迫害兒媳至死,被判了大牢,她的兒子因此仕途不順,整日借酒澆愁,還渾渾噩噩過著日子呢。”杜九gān咳一聲,“屬下覺得,福樂郡主可能更喜歡這個故事原本的結局。”
“是嗎?”容瑕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馬兒的腦袋,動作輕柔極了,“我覺得這樣就很好。”
三日後,班嫿坐在鏡前jīng心打扮著,班恆坐在她身後的桌邊,把玩著一盒子珍珠,“姐,你今天不是去拒絕那個嚴甄嗎,不如把自己弄得磕磣一點,他也能更快對你死心。”
“拒絕他是我的事,死不死心是他的事,我怎麼能因為一個不重要的男人,把自己變得黯然失色?”班嫿小心的用指腹把口脂點到自己的唇上,讓唇變得紅潤艷麗以後,才用帕子擦gān淨手指,“女人美好的光yīn比huáng金更珍貴,一個連印象都沒讓我留下的男人,不值得讓我làng費這麼多huáng金。”
“我怕嚴甄對你因愛生恨。”班恆最受不了他姐死愛美的習慣,天底下除了他們家沒人知道,他姐愛美到連睡覺時穿的裙衫都要繡上繁複柔軟的花紋,美其名曰這樣的睡衫才能讓她做美夢。
睡覺時就算美若天仙又有什麼用,美給誰看?美給誰看?!
“嗤,”班嫿從鏡子前站起身,繁複華貴的裙衫就像是夜色中的皎月,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整個京城恨我的男男女女多著呢,他若是要恨,就去後面慢慢排隊吧。”
反正五年後她可能連命都保不住,她會管這些人怎麼想?
可笑!
班恆恍惚地看著自家姐姐,看慣了她的美色,他以後娶媳婦可怎麼辦?
“發什麼呆,”班嫿整了整寬大的袖袍,“走了。”
“不對,姐,你不是想去打馬球嗎,穿這一身怎麼打?”班恆彎腰小心提起班嫿的裙擺,亦步亦趨跟在班嫿後面。
“我的傻弟弟,”班嫿伸手輕輕點了點班恆的額頭,“我跟石飛仙關係素來冷淡,就算要打馬球,也不會跟她們玩到一塊。”
“那你的意思是,今天不打啦?”班恆晃了晃腦袋,“不過跟石家姑娘jiāo好的那幾個千金小姐,看起來確實嬌滴滴的,我還怕你跟她們打球把人給打哭呢。”
“做任何事都要志同道合才有意思。”與班嫿jiāo好的千金大都是武將家的閨女,只可惜與她關係最好的幾個,有些隨家人到外地上任去了,有些已經嫁做人婦,她平日玩起來就缺了些興致。
身為郡主,班嫿有屬於自己規制的馬車,僕役馬匹都由殿中省提供。即便同是郡主,受寵的與不受寵的,所乘坐的馬車細節上差別也很大,過慣了奢侈生活的貴族一眼就能看出來。
比如說班嫿所乘坐的馬車,由六匹駿馬拉著,每匹馬都威風健壯,可見是殿中省jīng心挑選過的。馬車製作jīng美,顏色雖沒有超過郡主規制,但是用料與jīng細程度,幾乎快要趕得上公主所乘坐的八駿馬香寶車了。
但是即便做到這個程度,殿中省仍舊擔心班嫿不滿意,還特意在車內壁上鑲嵌了一些華麗的寶石,鋪上了最柔軟的墊子,只求能得到班嫿一句讚賞的話。
同為郡主,康寧乘坐的馬車規制與班嫿相同,但是當兩邊馬車一東一西同時出現在石家別莊大門口以後,兩位郡主誰更尊貴便顯出來了。
便是石家的下人,在班嫿面前也顯得更加恭敬,更加畏懼。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位當街鞭笞探花郎,最後探花郎被貶官,她卻因此升了爵位的郡主,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哪敢得罪這種硬茬兒?
第37章
班嫿不喜歡對那些對她心存畏懼的人太過嚴苛,這讓她有種欺負弱者的感覺。見石家這些下人對她如此敬畏,班嫿也沒懶得擺架子,讓身邊的婢女賞了這些下人一把碎銀子後,便扶著丫鬟的手往院門裡走。
康寧見到班嫿後,便有意退讓了一步,等班嫿下車以後,她才慢慢地走下馬車。她冷眼看著門口那些下人,眾星拱月般把班嫿迎接了進去,面上沒有多少表qíng。
看門的下人得了賞,心頭正高興著,轉頭發現他們康寧郡主竟已經站在了門口,心裡都有些害怕,忙把碎銀子塞進荷包里,迎到了康寧面前:“小的們見過郡主,宴席就設在內院,郡主請隨小的來。”
“你們不用急,今日客多,”見他們忙亂的模樣,康寧淡笑道,“此處我來過幾次,無需爾等帶路,我自己進去便是。”
為首的嬤嬤哪敢真的讓康寧單獨進去,忙一邊賠罪,一邊引著康寧往裡走。
見到嬤嬤恭敬的態度,康寧心裡想到的仍舊是剛才這些下人們圍著班嫿,視她為無物的畫面。
是啊,一個是受皇上寵愛的郡主,一個是全家都被皇上猜忌的郡主,孰輕孰重,連大臣別莊的下人都知道,更別提京城裡這些貴族們。
忠平侯府的女兒即將嫁給二皇子,可是謝家大郎仍舊被押入了大牢,理由是縱容下屬魚ròu百姓。這個罪往大了說可以砍頭,往小了說可以只治罪魚ròu百姓的下屬。然而皇上卻把這事一直拖著,謝家大郎也沒能從牢中出來。
或許一部分原因是皇上想藉此打壓最近過於活躍的二皇子,還有部分原因恐怕是班家在從中作梗。
石飛仙的姐姐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可是石飛仙同樣不敢對班嫿不敬,為什麼?
因為皇上與皇后偏寵班嫿,因為太子對班家人十分親近,太子妃若是不想與太子離了心,就必須得對班嫿好,甚至連石家對班家都要客客氣氣,不要讓人覺得太子妃娘家不喜歡班家人。
她聽說過東宮太子妃不喜班嫿的傳聞,但是卻從未見太子妃在班嫿面前做過失禮的行為。太子妃是個聰明人,至少在她成為皇后之前,她不僅不能對班嫿有半點不滿,甚至還要好好地對待她,不能讓人挑出錯處。
說來說去,還是“權勢”二字最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