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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帝王心
第二天永璂並沒有自動去找乾隆,倒是養心殿的太監在他看一本話本書時來報說是乾隆宣他。
進了養心殿,裡面點著最好的炭,整個屋子裡暖烘烘的,永璂把披風雙手捧高道:“皇阿瑪,兒臣現在還不適合此件披風,請皇阿瑪代兒臣保管,代兒臣能穿下它之時,您再把它賜予兒臣。”
乾隆擺了擺手,仿佛不在意這件披風般,叫吳書來把披風接了下去,然後道:“朕聽聞十二擅下棋,不如與皇阿瑪下一場。”
“皇阿瑪可是有彩頭,兒臣若是贏了,總該有些賞賜的,”永璂脫了身上的狐裘遞給一邊伺候的太監,也不拘謹,給乾隆行了一個禮,就在乾隆對面坐了,兩人面前擺著棋盤,永璂想著乾隆帝王身份,很是自覺的把白子讓給他。
“得,你小子還未下,竟是先想著朕的彩頭,”乾隆笑,捻起白子道,“你若是贏了,朕自然有好玩意兒給你。”說完,還特意看了眼永璂。
“那兒臣就試試了,即便贏不了,也要本著皇阿瑪您的那些好玩意兒努力一把,”永璂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見,只怕會被懷疑窺視帝王之物。但是在乾隆眼中,此舉確實很得他心。十二總是懂得什麼時候表現自己成熟的一面,什麼時候表現孩子氣的一面,看到現在的十二,他才覺得終於有一個與他相似的兒子了。
乾隆的下棋風格看起來平淡無奇,可是處處暗藏玄機,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折損大半棋子。永璂心裡暗驚,這隻怕就是帝王的心術了,有人說,觀其棋,知其人,這位帝王是想借下棋之機,窺探自己虛實?
永璂的棋風走溫和之風,與乾隆下了小半個時辰,二人也沒有分出勝負來,不過棋癮倒是硬生生的勾了出來,所以下的棋越來越謹慎,也越來越慢。
“前些日子和親王家丟失的女兒找到了,朕念其在宮外吃了不少苦,準備把這位格格接到宮裡來養,永璂覺得如何?”乾隆擱下一顆白子,擋了永璂的一條路,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宗人府的玉牒說難改也是難,可要是說好改,那也是容易的,只要最上面的那位通了氣,一切都不是問題。永璂對玉牒這類的小事也不關心,而是道:“皇阿瑪可是確定他是五叔家丟失的孩子?”從側面突擊出一條道來。
“已經派人查過,的確是皇家的血脈,”乾隆看了眼那被打開的一條通道,又用一粒棋子堵住了永璂大半的生路。
“皇阿瑪已經有了主意,兒臣無異議,”永璂笑答,面上並無多大起伏之色。
乾隆欣賞永璂的棋風,因為打天下需殘酷之君,治天下需決斷之君,而守天下卻需要仁義之君。所以永璂,很是適合做那仁義的君主。
棋局到了最後,永璂以兩步落敗,永璂也沒有失落,乾隆倒是很高興,也沒有收拾棋盤,而是叫吳書來從自己私庫里取了東西來,幾枚做工jīng致的玉佩還有一副名家圖。
“永璂,這兩塊玉佩你拿去用著吧,朕見這塊玉佩成色很好,你用著也合適,”乾隆見永璂身上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香囊,心裡就琢磨著給他兩塊塊玉佩來。自己看中的兒子,自然應該用最好的,做自己一人下,萬人之上的人。
永璂領了賞賜,退出養心殿後遇到一個穿一品大員朝服男人,男人年齡應該過了三十歲,而養心殿外的侍衛待他似乎也挺客氣。
“奴才給十二阿哥請安,”男人看到他,神色略微一邊,隨即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塵土,給永璂見禮。
“大人多禮了,請起,”身體裡對此人並無印象,永璂便對此人客氣的笑了笑,便沒有多說。跟在他後面送永璂回宮的吳書來倒是客氣的招呼了男人,口裡呼的是富察大人。
永璂仔細想了想,著一品大員朝服,姓富察的,應該就是已經逝去的孝賢皇后的弟弟傅恆了。富察家出了一位皇后,從乾隆十年後,此人便如同得了神仙庇佑般,職位蹭蹭的往上竄,甚至有點不真實的味道。要說其中沒有孝賢皇后的原因,他怎麼也不可能相信的。畢竟一個人再有本事,那也不可能爬的這麼快。論本事,他不不見得能比劉統勛,論資歷,他也不一定比得過兆惠。
後宮與前朝本就是分不開得,後宮的女人靠母家男人爭氣往上爬,前朝的男人靠後宮的女人站得更穩。誰也gān淨不過誰。而且這位還是一等忠勇公,要說他做了些能耐事qíng吧,也是有的。那就是乾隆十一年時在金川戰役上議和有功,於是賞賜大堆大堆的來,還多了一個一等忠勇公的爵位。而那個時候,孝賢皇后還活著,而且當時乾隆yù立七阿哥永琮為太子,所以抬舉傅恆,也不是沒有別的用意。可惜第二年永琮便得了天花死去,而孝賢皇后也因為兩個兒子雙雙離去而日益消瘦,最後終於死在南巡途中。
如果孝賢雖死,傅恆在朝中的風光仍是不減,永璂回頭看了眼站在養心殿外的傅恆,眉頭輕皺。
兩日後,養心殿再次掀起波瀾,原來是內務府總管高恆侵貪兩督提引,手段張狂,引得乾隆大怒,揭發者是內務府的一個管事。此人說不小心聽到高恆與人商討藏銀之法,自己聽之心驚,便前來稟報皇上。
永璂聽到這個消息後,嘲諷的一笑,既然是討論這種事qíng,怎麼可能隨意就讓人聽到,這個管事倒是很快踩空子往上爬,最近幾年乾隆不正抓貪污貪得厲害的麼?這一下子不正好得了一個功勞。
“這個告密的人叫什麼?”永璂chuī了chuī宣紙上未gān的墨汁,不曾想墨研磨的過淡,一chuī讓字不好看了,他不滿意的把這幅字扔到一邊。
“回主子,奴才聽聞此人姓魏,是內務府的包衣奴才,聽說此人是令妃娘娘的父親。”小安子老老實實的答道。
“令妃娘娘?”永璂挑了挑眉,半晌才笑著開口,“真是有意思。”
沒過幾日,令妃娘娘的父親由一個小小的管事,升為管領,但是內務府總管這個重要的職務卻是沒有jiāo給魏清泰。而是讓那拉皇后的一個兄弟擔任了這個職務。
又是幾日過去,兵部右侍郎高朴被人查出倒賣官玉,找下屬官員索要金銀珠寶,被乾隆一氣之下革職打入大牢。
半月後,高恆與高朴被判斬首,乾隆把高家一擼到了底。高家由慧賢皇貴妃帶來的榮耀開始消散。當初他們因皇貴妃受寵,而全家抬旗。得勢後不知收斂,所以如今才得到如此下場,也是自找的。
高家在當初皇貴妃受寵時,也一度風光過,乾隆甚至讓他高家的人擔任內務府總管這樣重要的職務,可惜他們卻不知道,皇帝的恩qíng永遠是最不穩定的,他今日可以容忍你的一切,可能到了明天,即便你做得再好,他也懶得放在心上。
背後有人說,魏家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拉家倒是撿了一個大便宜。不過後宮裡,仍舊一片平靜,令妃仍舊每日本分的請安,而皇后仍舊擺著慈善的譜,在後宮裡的諸妃們心神不寧。
永璂這日又抱著一本書,讓奴才們拿著凳子,漁具,還有差點之類的東西到了荷花池。釣魚對於他來說,總是修養身心的好方法。
想起後宮裡的那些傳言,他冷笑,爭來斗去有什麼用,帝王心中早已經做好決斷的事qíng,是誰也爭不走的。
他只是有些意外,內務府總管那個大肥缺,竟是落到了那拉家頭上,這位皇帝近來似乎喜歡往自己身上鑲金貼銀,這樣的舉動,倒是有些好笑。
看著魚鉤上一起一浮的浮漂,永璂把書放到一邊,看來有魚上鉤了。
“十二阿哥,你又在釣魚?!”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原本沉浮的浮漂不動了。
永璂眉頭微皺,這位還珠格格究竟想要做什麼?!難道對付皇額娘不成,轉來與自己過不去了?
嚇走自己要釣的魚?應該不太像,畢竟這位還珠格格應該也十七八歲了,應該不會有這麼愚蠢又單純的想法。
“哈哈,果然魚跑掉了!”
永璂默默的把一邊的書撿起來,努力不讓自己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他可能高估這位格格的手段了。
杖責
“還珠格格,請留步,”身邊的護衛見這位還珠格格對十二阿哥言語不敬,上前攔住小燕子繼續上前的腳步,“還珠格格,我們家主子正在看書垂釣,請您不要上前打擾。”
小燕子見這兩個侍衛一副嚴肅的表qíng,揚了揚下巴道:“這裡又不是你們家主子一個人的,我為什麼不能來?!”說完,又指向沒有多少反應的永璂道,“他是阿哥,我還是格格呢。”
“格格,”剛巧追上來的明月彩霞聽到小燕子這席話,嚇得面色慘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婢給十二阿哥請安,十二阿哥吉祥。”想著皇上對十二阿哥的寵愛,兩人已經恨不得一頭撞暈在假山石上,也不願意跟著現在的主子一起得罪十二阿哥。
“起來吧,”永璂把手中的書遞給一邊的小品子,懶洋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宮女,模樣倒是標誌。
“奴婢不敢,”明月彩霞又磕了一個頭道,“請十二阿哥恕罪。”她們自知,今天若是十二阿哥追究,別說還珠格格會受罰,她們也一樣逃脫不了gān系。
小燕子一頭霧水的看著明月與彩霞,她知道她們應該給十二阿哥請安,可是十二阿哥明明都叫她們起來了,為什麼還跪在地上?
“罷了,我知道這些也怪不得你們,”永璂微揚下巴,“都起來吧,這麼跪著像什麼話。”
“謝十二阿哥,”兩人聽出十二阿哥的確沒有怪罪之意,才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躬身退到一邊。腳下卻有些虛軟,跟著這位還珠格格,她們也沒有個安生時候,整日提心弔膽,就怕哪日沒了腦袋。
“還珠格格的傷可是好了?”永璂站起身,看著活蹦亂跳的小燕子,實在不相信這位格格是挨板子不到一月的樣子。看樣子用杖的太監還是留了qíng,不然這幾十板子下來,壯年男子也是要躺一月兩月的,更何況一個姑娘家。
“我就是挨了板子又怎麼樣?”提到挨板子的傷心事,小燕子面上過不去了,她xing子倔qiáng,又好面子,聽到永璂這話,頓時變了臉色,想到永璂是那個皇后的兒子,不由得梗著脖子吼道,“誰要你多管閒事了,爾康早說了,像你這種人,就是恃什麼,驕什麼,早晚會讓皇阿瑪討厭沒有好下場的。”
“哦,可是恃寵而驕?”永璂聞言不怒反笑,“至於爾康,此人是誰?”
“你不知道爾康?他可是御前侍衛,”小燕子見永璂居然不知道爾康,驚訝道:“你居然連爾康都不知道,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的確沒有什麼了不起,我一個阿哥竟是不知一個侍衛,實在是孤陋寡聞了,”永璂似笑非笑的開口,“來人,把這個御前侍衛給我帶過來,我也想瞧瞧這位說我恃寵而驕沒有好下場的人是何等的了不得。”
明月彩霞已經嚇得再次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些話福侍衛的確在漱芳齋里說過,他們如今聽過這些話,也是罪。這位還珠格格究竟是怎麼想的,怎麼轉眼就把這些大孽不道的話說出來,不是明著要害死福侍衛麼?
小燕子不清楚宮裡的規矩,只見平日裡爾康與永琪不分尊卑,以為福爾康地位是很尊貴的,可是看到明月彩霞嚇得跪縮在一起,心中隱隱開始覺得不對勁起來。只是周圍的人都低頭噤聲,她也不知道可以問誰。
不出一會,四名魁梧的侍衛押解著福爾康過來,福爾康直直跪了下來,“臣福爾康給十二阿哥請安,給還珠格格請安。”
小燕子更加不明白了,爾康怎麼給自己下跪了,以前沒有過這些舉動,怎麼今日更變了一個人似的。
“你就是還珠格格說的福爾康?”永璂走近這個並沒有穿著侍衛服的男人,原來是見過的,難怪名字聽著有些耳熟。
永璂居高臨下的看著福爾康,也不叫他起來,“爺聽還珠格格說,你看人很有眼光,並說爺恃寵而驕,早晚被皇阿瑪厭棄,不會有好下場,不知這是還珠格格惡意詆毀你,還是確有其事呢?爺向來欣賞有眼光的奴才,福侍衛不若給爺講講,讓爺聽聽?”
福爾康心裡暗自叫苦,他沒有想到小燕子竟然會把這種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可是他不能這是小燕子詆毀於他,可是又不能承認,只好道:“請十二阿哥恕罪,臣確實說過十二阿哥您一些話,只是臣說的是你聰慧驕傲,得皇上青眼,實乃再正常不過的事qíng,還珠格格識字不多,想必是聽岔了。”
“本阿哥如何,竟是讓你個奴才來評斷了麼?”永璂冷笑,他早宮中向來深居簡出,沒想到這人竟是言語不遜,真不知道是哪家養出這麼個兒子來。他修真多年,早知每個人都要遵循社會的規律,如今封建君主統治社會,竟然有人對自己如此不敬,言語中竟暗含詛咒之意,實在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qíng。
想到這,永璂轉頭問身邊的一個侍衛,“圖泰,這個侍衛是誰家的人,如此不懂規矩,怎麼能到宮中當差,他說爺日後沒有好下場倒也罷了,萬一在背後而言語詛咒皇阿瑪又怎麼辦?”
“回十二阿哥,福爾康乃一品大學士福倫家的長子,”圖泰聽十二阿哥這話,便知道此事福爾康是揭不了了,便道:“福侍衛文武雙全,便進了宮當差。”
“原來是令妃娘娘的娘家,又文武雙全”永璂冷笑,“難怪這張嘴如此厲害。其他人哪敢詛咒皇室之人沒有好下場。罷了,來人把他拖到一邊,打吧,免得日後再衝撞哪位貴人,那便是抄家滅門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