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乾隆點了好幾道永璂喜歡的菜式,又讓小兒上了一壺好酒,幾疊點心,“這外面的東西不比家裡jīng致,也就是湊個熱鬧。”
看了眼這個一心為自己著想的帝王,永璂有些疑惑,皇家父子間,真有這樣濃厚的父子qíng,可是為什麼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呢?
“過些日子,戰敗的回疆要來朝拜,”乾隆把一杯暖胃茶推到永璂面前,“你是太子,回疆到京,便由你去接見吧。”
永璂點頭沉吟道,“回疆這次受了大創,又對我們俯首稱臣,只是不知道心裡是不是真的臣。”
“他一日不真的臣,那麼就打,直到打得他聽話為止,”乾隆淡然的開口,不過這一句話倒是讓永璂看出了這位帝王的野心與霸氣。
多看了看這位帝王,永璂慢慢開始覺得,也許這位真的是個不錯的帝王。
如果喜歡?
午時三刻,隨著四周百姓的驚呼聲,永璂把窗戶推得開了些,隱隱約約能看到台子四周的老百姓漸漸散開,有衙役開始打水清洗斬台。
“有什麼可看的,”乾隆伸手把窗子合上,似乎不想讓永璂看到這些東西,擱下筷子,隱隱約約聽見酒樓中一個歌女咿呀唱著多qíng的曲子,端得纏綿婉轉,一腔哀怨相思意。
且不論乾隆對純貴妃是不是真有幾分真qíng,只是這純貴妃薨,連諸皇子都要三月不剃頭,不可看戲聽曲。這酒樓老闆何來的膽子,竟是請歌女唱出這些曲子。
一邊伺候的吳書來見乾隆神qíng不悅,便知心下不高興一個酒樓在這個當頭唱曲二。這又不是紅樓楚館,何至於非在酒樓里弄這些玩意兒。吳書來心領神會的退出小間,帶了兩位侍衛下樓。見台上的女子穿著一身素色繡裙,一雙素淨的臉上帶著幽怨,更顯得楚楚可憐。
這是這番姿色,在太監眼中是沒有吸引力的,更何況後宮主兒們誰沒個手段,這些作態都是那些主兒玩剩下的。吳書來也不客氣,直接落了座,叫了小二上茶,又叫來老闆,不管老闆小意奉承,徑直開口道:“老闆你這酒樓的氣派在這京城只怕是獨一家,純慧貴妃新喪剛過三月,你便迫不及待請了漂亮歌女在這太子上唱了起來,且不說這酒樓中不可弄這些烏七八糟的玩意兒,你這番做派可是把皇家看在眼裡?聽聞今兒循郡王不當值,不如咱們請循郡王也到此地坐坐?”
酒樓老闆原是以為是哪家對手來找麻煩,可是在見到人後,便知道勢頭不對,待聽完這人說完話,他後背已經汗水浸透,抖抖索索道:“這位貴人,這…這…”能知道循郡王當值不當值的,哪會是普通人。這純慧貴妃是循郡王生母,若是這事被循郡王知曉,他全家的腦袋怕是不能要了。
“我家主子也是仁慈的,今兒叫我來提醒一下你,不過你最好在主子離開前處理著之事,不然…”吳書來把手中的茶盅往桌上一擱,站起身看了老闆一眼,“你且好自為之吧。”說完帶著兩名侍衛上了樓。
老闆也是見多識廣的,見此人身後的侍衛有些眼熟,才想起這兩人曾也來過酒樓幾次,都是其他公子哥兒小心討好的對象,今兒竟是一言不發的跟在此人身後,不知他們後面的主人又是何等身份。
老闆腳下一軟,慢招來小二,“快快,給那個白吟霜十兩銀子,把她攆出去,快!”
小二不知老闆的用意,但是見老闆滿頭冷汗的模樣,當下也不敢怠慢,就讓酒樓里的兩個打手把那個蒲柳似的歌女打了出去,只是十兩銀子被他扣下二兩,只扔了八兩給那歌女。
永璂不知道吳書來說了什麼,察覺到樓下的歌女已經沒了聲響,當下也不在意,吃了兩三糕點,便失了胃口,想起即將到來的回疆人。
回疆戰敗,此次來必是俯首稱臣以及送上納貢的,只不知又能臣服多久,最好的辦法還是把回疆納入大清版圖。
“永璂在想什麼?”
“回疆,”永璂倒也不掩飾,端著茶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懨懨的單手支著下巴,“好東西要放到自個兒家裡才能讓人放心。”
乾隆聽後,眼光微閃,不再開口。
用完飯,父子二人下樓,吳書來去付銀子,老闆親自迎了上去,也只收了點成本錢,哪還敢多收,又送幾人到門口,可一走到門口,他的臉就黑了。
原來被趕出去的吟霜竟不走,跪在酒樓外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四周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好不高興。
老闆差點沒把鼻子氣歪,只是見站在門口的幾位貴人未動,當下便不敢動。
哪知跪在地上的吟霜一眼便認出只見過一面的永璂,便跪爬到十二面前,“十二阿哥,您心心好,替我說說吧,我只是想養活自己,不敢奢求別的,求求你。”
白吟霜一個女子,哪知永璂已經被封為太子,又哪裡知道永璂出門在外不願意透露身份,這話一出,跟在他們身後的幾個侍衛都握住的刀柄。
“這位姑娘,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十二阿哥,也不認識你,”永璂對這個女子的確沒有印象,轉而對身後的高無庸道,“拿些銀子給這位姑娘。”
“不、不,我不是想祈求你的憐憫,我不要您的銀子,只要讓我唱曲,我能養活自己,”吟霜抱住永璂的腳,永璂一個踉蹌,被乾隆抱個滿懷,才解了差點摔倒的尷尬。
這一下,侍衛們的刀拔出了一半,仿佛只要永璂一聲令下,這個女人的人頭便可落地。
“你這姑娘好生無禮,生為女兒家抱著男子的腳為不恥,有銀子不要騙去賣場,是為不潔,當真是個歌女,沒半點教養,”吳書來給身後兩名侍衛一個眼色,兩位侍衛三兩下便拉開了吟霜,高無庸小心的上前替永璂理了理袍角。
周圍的看熱鬧的人也開始對吟霜指指點點,還不時說著不要臉之類的話,吟霜感受著四周鄙夷的目光,捂著臉爬起來擠出人群,跑了出去。
永璂卻一頭霧水的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又突然跑走的女人,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求著做歌女的女子,當真是稀奇。
至於乾隆,他正樂得把手爪子趁機放在永璂身上不離開,見永璂呆愣愣的模樣又拉著他的手上了轎子。到轎子上坐好後,他佯裝自然的伸手摟住永璂的腰,然後笑問,“怎麼,被那個刁民驚著了?”
“這倒不是,只是覺得這裡奇怪的人真多。”永璂搖了搖頭,也沒有發現乾隆的不軌企圖,任由乾隆摟著,“讓人驚訝。”
乾隆心裡卻莫名咯噔一下,永璂這種語氣…何為“這裡奇怪的人”?
明知這很有可能是一句隨意的話,乾隆卻不知怎的,總覺得說不出的不安,還是說,因為自己太過於患得患失,胡思亂想了?
“永璂對男女之事如何看?”乾隆突然想著永璂今年虛歲已經十五,當年他這個年紀,已經指了婚。永璂身邊並沒有教這方面的宮女,也沒見他對女色不感興趣,他知道永璂早晚有一天會成親,會有太子妃,會有自己的孩子。這是他冊封永璂為太子時,便料想到的。
只是知道一回事,難受不難受又是另一回事?
“男女之事?”永璂微愣,繼而道:“女為yīn,男為陽,yīn陽調和。這不是從古至今的說法麼,何須我有什麼看法?”
乾隆見他談及男女之事心如止水,竟是如入定老僧般,心下更是莫名的不安,便qiáng笑著問,“那永璂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待明年選秀阿瑪給你指個誠心如意的大家女子。”
永璂這才想起到了這裡是要與女子jiāo/合的,他自己並不好這些,加之即使雙修,也要講究心靈相通,這朝代的女子,卻是不適宜的,“不過皆是紅粉枯骨罷了,皇阿瑪做主便是。”
“永璂竟是沒有特別喜愛的麼?”乾隆有些不死心。
永璂笑著搖頭,見乾隆似乎真的要尋個答案,便認真答道:“人生匆匆幾十載,喜怒哀樂不過是過眼雲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深qíng之人互許誓言,最後不還是勞燕分飛。qíng愛一事,本就是騙人的東西,誰知道揭了那層漂亮的皮,內里又裝著什麼。”他記得幾千年前,那還是個普通人,似乎也有個喜歡的人,最後是什麼結局他已經不記得了,但是一定不是完美的,不然他不會悟出修真之道,如今修為大成,能破時劃空,雖說無趣了些,但還算自在。
這樣的話,怎麼會是個十多歲孩子說出來的,乾隆覺得自己筋骨涼得發疼,他看著身邊之人平靜無波的雙眼,有些沙啞的問,“那若永璂遇到喜歡之人呢?”
永璂抬頭看著攬著自己的男人,他眼中有自己看不懂的東西,遂不再看,只是移開視線道,“不曾想過此事。”
“那現在想想如何?”轎子抬得很穩,只有輕微的搖晃,乾隆讓永璂半邊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突然想,若是兩人就這樣相互陪伴一輩子,也是好的。
哪知這話後,永璂就笑出了聲,他為了做得舒服些,全身都靠在乾隆身上,打了一個哈欠道:“我若是真喜歡上了誰,最後結局必定是此人永世無法輪迴。”他定是會抓了此人的魂,帶到自己身邊,不會讓那人再有投胎轉世的機會。
乾隆後背的冷汗唰的掉下,永璂的喜愛…當真特別。
只是…如果永世不能輪迴卻能永伴永璂,他似乎也是沒有什麼不甘願的。
只可惜,只怕是永璂不甘願吧。
事實證明,有時候即使理解有誤,也不一定是壞事。
57和卓進京
“太子殿下,太后在慈寧宮設宴,邀您去慈寧宮參宴。”說話的是慈寧宮的一個管事太監,他笑眯眯的站在永璂面前,一副溫和的樣子。
永璂點了點頭,他與其他皇子不同,無需討好老佛爺身邊的太監,喚來小安子替自己更衣。因到了秋季,天氣漸涼,原本的薄紗袍子換為軟綢袍,外套了一件暗紋褂子,才在一gān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往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所謂家宴,在座的就不僅僅是宮裡主子,還有皇族的親王,郡王。
“給太子殿下請安。”
剛剛走到慈寧宮外,就見兩個年輕做宮妃打扮的女子在幾步之遠的地方給他請安,看永璂腳下微頓,見這幾個年輕女子雖是做宮妃打扮,但是頭髮的釵環之類比之自己身邊的大宮女也好不到哪去,猜想是貴人答應之類,便點了點頭,“免禮。”
抬腳剛要進慈寧宮,就見剛剛站起來的兩個年輕宮妃又跪了下去,“奴婢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吉祥。”
永璂回頭,就見乾隆穿著一身錦緞明huáng袍子走了過來,索xing便轉個身等著乾隆,“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永璂不必如此多禮,”乾隆走近,伸手搭在永璂肩上,“朕剛去毓慶宮,哪知你比朕還先走一步。”說完,看了眼面前的兩個年輕嬪妃,仿佛才想起他們跪在地上一般,“起吧。”
“謝皇上,”兩人站起身,也不敢抬頭,只好原地站著。
永璂才想起,太后的家宴,這兩人能來,想必與太后有些淵源。
“這兩人是?”他看向乾隆,乾隆瞟了眼吳書來,想必他自己也記不太清楚。
“回太子殿下,這兩位是蘭貴人以及郭貴人。”吳書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蘭貴人是佐領穆克登家的女兒,郭貴人是台吉烏巴什家的女兒。”萬歲爺近來是怎麼了,太子殿下當著他的面問後宮嬪妃,他還這麼配合,這當真是奇了。現在也不想太子殿下此舉規矩不規矩了麼?
吳書來每介紹一個,便有一人福了福身子,永璂看了看那位蘭貴人,原來竟是鈕鈷祿氏,至於這位郭貴人,只怕是個擋箭牌了。
乾隆見永璂看著蘭貴人,便多看了這個貴人一眼,長相也不過是清秀而已,隻身姿看起來纖細了些,並沒有特別出彩的地方。
鈕鈷祿一族,雖說也是滿族八大姓氏之一,只是比起富察氏那拉氏之類來說,仍是薄弱了些,太后有什麼樣的心思他不敢興趣,這後宮是女人的天下,他不必日日算計這些jī毛蒜皮的小事。
“永璂站著做什麼,現在也該進去了,免得太后等急了,”乾隆作為帝王,對後宮裡的這些貴人常在更是不敢興趣。如今朝中的權利已經被他緊緊掌握著,所以也就用不著把一些權臣的女兒往後宮裡堆,至於眼前這兩個女人是哪家的人,他根本就用不著去猜想。
被乾隆帶走的永璂腦子裡卻想,他這位便宜老爹為人心胸還是挺寬大的,自己問他小老婆的事qíng,他也這麼配合,他這個做半路兒子的,不為他好好整頓大清,就要欠下好大一步qíng了。
什麼好欠,qíng債最是不該欠的。
進慈寧宮,就聽到門口的小太監扯嗓子傳報,然後就是互相請安,永璂一眼看去,好,很好,這太后果真是把所有人當成一家人了。
男女雖是分開坐的,但是卻都在前殿中,好在中間隔了個八折仙鶴屏風意思了一下,這皇帝一來,男男女女都跪了一地。
給太后請安過後,太后仍舊笑得一臉慈祥的問永璂平日裡的生活,後又擔心他身邊伺候的人不機靈,要賞永璂一個宮女,一個太監。
“皇額娘請放心,永璂身邊的人都是兒子讓人挑去的,您身邊的都是您用慣的,若是到了永璂那,倒是讓你伺候的人不周全,反倒不美,”乾隆突然出言道:“若是皇額娘不放心永璂,等下兒子在乾清宮派兩個過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