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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德公在端王府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領著他進了大門,他跟著前面的太監來到王府側殿,跟在他後面的梁宏拿出荷包塞給帶路的太監,討好的問道:“這位小哥,不知王妃什麼時候有空閒?”他陪著姨父去了不少人家,有些是直接不待客,有些是讓他們進了門,結果灌了一肚子茶也見不著人,所以這會兒他忍不住想打聽打聽。
小太監接過荷包,禮貌的笑道:“小公子客氣了,小的不過是下人,哪裡能知道王妃的事兒,你們二位且等等,想必一會兒就能見著王妃了。”說完,作了一個揖便匆匆離開了。
很快有下人給兩人上了瓜果茶點,梁宏忐忑不安的坐在梨花木雕花椅上,看著屋內靜靜站著衣飾講究的王府下人,莫名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作者有話要說:賀小二努力下黑手中····
☆、第80章 別髒了本王的地兒
昌德公捧著茶杯坐了半柱香時間,看著毫無動靜的殿門口,便想著之前在別人那裡受冷待便罷了,如今到了自己女兒這,也要坐冷板凳,當下臉色便不好看了,重重把茶盞往茶几上一擱,怒道:“我真是養了個好女兒,自己的父親來了也擺他那王妃譜,這麼多年真是白養了!”
梁宏心頭一跳,他看了眼屋子裡仍舊毫無反應的下人,苦勸道:“姨父,端王妃管理這麼大個王府,哪裡還能像未出閣時空閒,咱們這不是剛來一會兒麼,你且別動怒,若是讓端王妃聽到了,豈不是要傷心難過。”
“她有什麼可難過的,自從嫁給王爺後,哪裡還瞧得上我這個做父親的,給我賀個壽還給全府上下擺臉色,”昌德公想起田晉珂彈劾他的那些內容,氣得臉都紅了,“她哪裡是我的女兒,我看她不該姓曲,該姓田!”
梁宏見他說得越來越難聽,心下焦急,如今他們是來求人幫忙的,怎麼成了發脾氣了。這些年姨父待端王妃如何,他也瞧在眼中,如今王妃若是能願意幫忙,那已經是老天保佑,偏偏姨父還擺出一副長輩模樣。若是讓王妃看見了,即便是端王妃xing子和軟,也受不了姨父這般態度啊。
他雖然焦急,可也不敢再勸,怕火上澆油讓姨父越罵越難聽,小心看了眼屋子裡伺候的下人,這些人就跟雕塑似的,不管姨父話說得多難聽,也沒有動一下,就仿佛當他們不存在似的。正是因為這些下人的態度,才讓梁宏覺得王府的規矩森嚴。
“曲公爺,可是鄙府上的茶水點心不合您胃口,讓您動這麼大的怒,”小甘子似笑非笑的帶著一個小太監走進大殿,冷眼瞪著殿中伺候的幾個丫頭,斥道:“不長眼的東西,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連伺候人都不會了,去給曲公爺換茶!”
梁宏忙上前道:“這位公公客氣了,茶水點心一切都好,不用再勞煩諸位了。”他哪裡聽不出這個太監是指桑罵槐,可是如今他們是來求人的,更何況這個太監穿著的袍子花紋與普通太監不同,想必在府里地位不低。所謂宰相門前四品官,他哪裡敢得罪王府有地位的太監?
小甘子轉頭看了眼面前的年輕人,皮笑ròu不笑的對梁宏拱手道:“這位公子可是曲公爺家的小公子,小的給二位見禮了。”
“不敢受公公的禮,小生梁宏,乃是姨父的侄子。”梁宏回了一禮,便要討荷包給小甘子。
“梁公子不必客氣,小的人微言輕,不敢受公子的禮,”小甘子毫不猶豫的推開梁宏的荷包,“二位請稍坐,我們王妃隨後便道。”
“宏兒坐下,今天就要看看我這個好女兒什麼時候到,我等了這么半天,就叫一個太監來打發我們,真是成了王妃,架子便大了,連自個兒的父親也顧不上了。”昌德公不耐的看了小甘子與梁宏兩人一眼,話里話外帶著股瞧不上小甘子這個太監的勁兒。
小甘子不怒反笑,他上前作揖道:“曲公爺且別動怒,咱們王妃不比曲三小姐清閒,平日管著府里上下還有各大莊子上的事,那是忙得不可開jiāo,今日聽到公爺來了,便去更衣梳妝趕著來見您,可見心裡敬著您呢。”
梁宏聽了這話心裡更苦了,何為不比曲三小姐清閒?他心下暗怪姨父xing子火爆,說話發怒不分場合,又怨曲輕裾不給人臉面,可是他心裡很清楚,如今形勢比人qiáng,姨父要是再這般鬧下去,等端王知曉,事qíng就更不好辦了。
昌德公冷哼一聲:“她若是敬著我,何必讓我等這麼久?”
這話剛說完,半掩著的殿門突然被人推開,屋內頓時明亮起來,昌德公與梁宏放眼望去,就看到曲輕裾穿著一件奢華的紅色曳地裙面無表qíng的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十餘個丫鬟太監,不說話便讓人有莫名的壓迫感。
曲輕裾冷眼看著穩坐在椅子上的昌德公,扶著木槿的手,抬腳走進屋內,待走到主位上後,她才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老實站著的梁宏以及還坐著的昌德公。
梁宏這是第一次見到出嫁後的曲輕裾,上次姨父生辰他雖聽說她來了,卻沒有機會見上一面,今日一見,他才明白何為天翻地覆。眼前衣著華麗的女子眉眼似乎沒有變,但是卻哪裡都不一樣了。他甚至覺得自己站在她的面前,有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敬畏之感。
勉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懼,待曲輕裾坐下後,梁宏上前一步作揖道:“小生梁宏見過端王妃。”
曲輕裾淡淡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皺眉道:“今日的茶澀了些,換了。”
“是,”木槿躬身上前接下茶盞,轉身遞給身後的二等丫鬟,很快就有丫鬟換了新茶端給她,她再轉身呈到曲輕裾旁邊的茶几上。
梁宏老老實實的躬身站著,連動也不敢動。
“梁公子不必客氣,請坐,”曲輕裾再度端起茶杯,微微抬起眼皮看著昌德公,“不知二位所為何來?”
“你如今身為王妃,娘家發生什麼事難道還不清楚?”昌德公沉聲道,“還是說你根本不把娘家放在心裡?”
“哦?”曲輕裾挑了挑眉,“你是指梁氏藉由昌德公府的勢力,讓梁家人在蘭呈郡作威作福一事,還是說你在嫡妻屍骨未寒時娶進新婦,又或者說本王妃母親死因?”
她的語速很慢,語氣也很平靜,卻讓坐得戰戰兢兢的梁宏後背發涼,他看著端王妃染著丹寇的手慢慢的摩挲著茶杯,腦中的弦緊繃得幾乎要斷掉,他這會兒有些後悔陪姨父來端王府了。
“這是你身為女兒對父親的態度嗎?”昌德公府心裡有些虛,可是看著就連曾經唯唯諾諾的女兒都敢這麼對自己說話,他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起身指著曲輕裾罵道,“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該一把掐死你,也不用留著你今日來氣我。”
曲輕裾聽完這話,對昌德公嫣然一笑,隨即把手裡的茶杯往地上一砸,價值不菲的官窯茶盞瞬間便四分五裂,清脆的破碎聲把昌德公的氣勢嚇得縮了回去。
她伸出手,看著自己染得鮮紅的指甲,斜眼看著昌德公:“怎麼不繼續罵了,剛才不是罵得很高興?”
昌德公不自禁的退後一步,他張了張嘴,卻發覺喉嚨有些發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這個人啊,有個不好的毛病,就是記仇,”曲輕裾放下手,理了理自己的袖擺,從木槿手裡繼續接過一個茶杯,笑眯眯的開口,“梁公子,這些年你住在昌德公府上,你說府上待我如何?”
梁宏滿臉是汗,卻說不出半個字。他雖是梁家人,也知道姨母待未出閣時的端王妃十分不好,如今端王妃問他,他既不能說好,也能說不好,只好僵住。
“你瞧瞧,連梁家人都說不出口,可見昌德公府待我有多好,”曲輕裾嗤笑一聲,“今日你來,是想我勸王爺幫昌德公府一把?”
她看到昌德公點下了頭,面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可是憑什麼呢?”
昌德公語氣溫和了許多,他小心看了眼地上的碎茶盞,“我知道府里以往有虧待你的地方,可是再怎麼說,那也是你的娘家,若是娘家出了醜事,你的臉上豈不是也沒有光彩,端王又豈能看重你?”
若是賀珩待她似賀淵待秦白露那般,那麼這事對她確實有影響,可是如今京中還有誰不知道端王妃與昌德公府不親近,有誰不知道端王與端王妃伉儷qíng深?這麼一想,曲輕裾突然覺得,賀珩待她這麼好,圖什麼呢。
圖田家?可是田家的人向來只敬忠皇帝,已經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祖訓,又豈會因為她嫁給了賀珩而去支持他?
賀珩會因為田家不慢待她,所以當初娶了身體原主,才會好吃好喝的養著,卻也不親近。原主xing子又軟,未出閣前除了田羅氏與她相處時能教她一些東西,再無長輩會教她後宅yīn私以及夫妻相處之道,所以嫁進來才被侍妾鑽了空子,被害得誤了xing命。
身體原主一生悲劇的源頭就在昌德公頭上,虧他還有臉跑到這裡來大吼大叫,這樣的男人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祖上積德。
昌德公見曲輕裾低頭沉思,以為自己的話說動她了,便繼續開口道:“你不要相信田家人說的話,要知道我們才是一家人,外人的話豈是可信的?”
被這話噁心得打斷思緒的曲輕裾諷刺道:“就連外人都捨得在我出嫁時添那麼多嫁妝,怎麼你們這些家人反倒捨不得了?”
“無非是láng心狗肺,厚顏無恥罷了!”
曲輕裾聽到這話,驀地抬起頭看去,就見到賀珩沉著臉大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這會兒昌德公不敢擺譜了,他與梁宏老老實實的行完禮站在殿中央,卻不敢直視賀珩的怒顏。
賀珩在外面聽到昌德公說自己會因為昌德公府的事不看重曲輕裾時,心頭的火氣便怎麼也壓不住了,他看了眼砸碎在地上的茶杯,走到曲輕裾身邊坐下,拍著她的手道,“氣怒傷身,萬事有我。”說完,他瞥了眼昌德公,皺著眉頭道,“曲公爺當年氣死結髮之妻不滿足,今日還要到本王這裡發威風,是誰給你的膽子?!”
“王爺明鑑,下官只是一時氣急失言,”昌德公摸不准端王有沒有聽到自己剛才說的話,他拱手小心翼翼回道,“髮妻之事,純屬田晉珂誣衊下官,王爺切不可相信此人。”
“嗤,”賀珩挑眉看著昌德公,“世界上竟有公爺這般厚顏之人,實在讓本王大開眼界,嘆為觀止。”
“王爺……”昌德公沒有想到端王把話這般不留qíng面,不由得看向曲輕裾。
“來人,送客!”賀珩冷笑,不屑的哼道:“別髒了本王的地兒。”
曲輕裾看著這個模樣的賀珩,不知怎的,輕聲笑了出來。
幾個粗等太監把昌德公與梁宏“送”了府,小甘子站在門中,居高臨下的看著門外石階下的兩人,慢悠悠的對身邊人道:“以後接帖子也要睜大眼睛,別什麼人都接,免得有些人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對著王爺王妃也能大吼大叫,不知道還以為他才是王爺呢。”
說完,一拍手,當著二人的面關上了王府大門。
梁宏看著緊閉的王府大門,突然想起,似乎從頭至尾,端王妃都沒有叫姨父一聲父親。他看著滿臉怒意不滿的男人,手心漸漸冒出細汗。
若是當初姨母待端王妃盡心一些就好了,也許事qíng也不至於到今天這一步。
這次的事qíng,若是表妹那裡不能勸動瑞王殿下,只怕他們梁家就要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賀老二是個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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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自取其rǔ
偏殿中十分安靜,曲輕裾坐在椅子上,看著地上摔碎的杯子,臉上的表qíng並不好看。
賀珩示意下面的人把碎瓷片收下去,他很少見曲輕裾露出這種恍惚的表qíng,可是他也不想見,忍不住上前故意摸了摸她的臉頰,笑著道:“怎麼,發了一場火沒力氣了?”
曲輕裾抬頭看著他臉上的笑意,認真的看著他的雙眼,從他故作輕鬆的神qíng中,找出了被笑容掩飾住不太明顯的關切之意,她勉qiáng笑了笑:“只是替我娘替我自己不值罷了。”當年田家為何會把女兒許配給曲家,她並不是十分清楚,聽說是因為上一輩的約定。
這些父母因為自己私人的感qíng,便罔顧兒女的意思隨意定下婚約,還要美其名曰父母之母。兒女婚姻大事難道是他們證明彼此間友誼的手段?還是說覺得長輩間是朋友,彼此的兒女就一定能夫妻和睦,丈夫就不會虧待妻子?
現實往往比理想骨感,曲田氏並沒有因為長輩是好友,便得到昌德公的溫柔對待,不知道當時還未逝去的老祥清候有沒有後悔過?
她不是真正的古人,所以理解不了這種心態,但是如果她日後有了孩子,一定捨不得這麼對待。
“我知道,”賀珩把人摟進懷中,輕聲道,“以前欺負你的人,我都替你記著,以後我們的日子還長著,不要因為這些人氣壞了身子,不然找機會你把他們欺負回去也好。”
曲輕裾坐在椅子上把頭靠在賀珩的腰間,聽著擁著自己的男人說著以後讓自己怎麼欺負把那些人欺負回來,她心裡那點小憂傷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反手攬住他的腰,笑著把額頭在他腰腹蹭了蹭。
旁邊伺候的下人們莫不是小心翼翼的低下頭,不敢去看兩位主子,不過木槿等人嘴角已經掛上笑意,看來不管昌德公府如何,王爺都不會因此降低半分對王妃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