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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府?”曲輕裾笑吟吟的拿出手絹擦著嘴角,語氣溫柔道,“三弟妹,不是嫂嫂愛說教,只是你這話也太不規矩了,咱們女人出嫁了那就是出嫁從夫,我的府上便是王爺的府上,三弟妹這話豈不是不把我當皇家的人?”
這話連皇后娘娘都說不得,更何況秦白露一個弟媳?
秦白露聽完這席話,心裡恨曲輕裾不給她留顏面,面上卻只能賠笑道:“二嫂恕罪,是我一時口快說錯了話,還請嫂嫂原諒則個。”說完,起身一福。
曲輕裾沒有起身回禮,只是頷首道:“弟妹無需多禮,咱們妯娌間也沒那麼多規矩,只是今日我還得說一句,如今我是端王妃,母親乃是曲田氏,弟妹日後莫要弄混了。”
秦白露臉上的笑意幾乎要凝固,她沒有料到曲輕裾會這麼直白的把昌德公撇開,想起京城裡關於昌德公府與端王妃之間的傳言,什麼昌德公為人放dàng不羈,髮妻亡故百日不至,便娶了新婦;什麼田梁氏為母不慈,苛待昌德公前夫人之女,對庶女更是不聞不問,只對自己兒女與娘家人好。
難怪京城中最近一段日子傳四處都在傳昌德公府的醜事,原來是在這等著,曲輕裾是想明明白白表明她對昌德公府的態度。
今天來人不少,秦白露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了大臉,偏偏還不能發作,只能忍著氣坐了回去,把手裡的詩詞遞還給晉安公主:“不知公主覺得那首好些?”
曲輕裾看著她qiáng忍怒意的樣子,有些不喜的想,瑞王兩口子還真是天生一對,說話都這麼欠抽不討喜,讓她覺得不噎對方兩句,都對不起對方那張狂的態度。
“本宮覺得,曲、陸兩位姑娘都不錯,”晉安公主抬頭,“不知是哪兩位姑娘,上前讓本宮瞧瞧。”
曲輕裾看著上前行福身禮的姑娘,曲約素相貌柔美可人,陸家姑娘纖細婉約,確實是讓人眼前一亮的人物。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這陸家姑娘應該是陸景宏大學士的女兒玉容。
“本宮觀你們二人的詩平分秋色,所謂文無第一,不如由你們二人共得魁首,”晉安公主聽說過曲約素與瑞王的事,便多看了曲約素一眼,此女確實有著chūn花之貌,眉眼幾乎可以入畫。
此時,她不由得看了眼正淺笑品茶的端王妃,兩人雖為同父姐妹,但是外貌與氣質皆不相同,曲約素美則美夷,卻並不是世間難尋的美,倒是端王妃容貌雖不是天下無雙,但就是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好看,一言一行都帶著美的味道。
大概這便是個人魅力了,晉安公主讓人呈上一套上好的墨寶以及頭面送給曲、陸二人,又誇了好幾句後,才笑著讓二人坐下了,倒是一個字也沒提曲約素與曲輕裾的關係。
很快有下人呈上了新的糕點與水果之物,眾人看出這些全都是好東西,可見皇上對晉安公主是極寵愛的,難怪幾位王妃對晉安公主都這般和氣,連瑞王妃這般孤傲之人,也客客氣氣的。
從頭到尾說話不多的衛青娥覺得,曲輕裾與秦白露二人似乎天生有些八字不合,而每每還是曲輕裾占了上風。
曲輕裾敢這般有底氣的頂秦白露面子,想必也是仗著端王對她的寵愛,不然哪裡敢這般不計後果的說話,她有些嘲諷的想,待端王不寵愛她時,她又該如何自處,連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妯娌都得罪了,日後還會對她憐憫兩分?
若是她,定能把話說得更加漂亮,不至於讓人下不了台來。她嘆了一口氣,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qíng緒,有時候只有現實的殘酷會讓女人學著成長。
“畫賞得差不多了,諸位若是不嫌棄,不如隨本宮一起去聽聽曲?”晉安公主扶著丫鬟的手起身,這話一開口,眾人紛紛說好,哪裡會嫌棄云云。
台子是早就搭好的,眾人坐下後,戲便開唱了,大意便是無qíng男人痴qíng女,最後女人老去男人làng子回頭的戲碼。
曲輕裾看著這種的qíng節,就覺得難受,憑什么女人在家奉養老人,教養孩子,男人卻在外面花天酒地,等女人老了青chūn不在了,男人玩得沒意思想回家養老了,還要被人稱讚làng子回頭金不換?
女人的青chūn女人的血淚誰看見了?等她老了,再也無法享受青chūn時的美好時,男人làng子回頭有什麼用?
照她看來,這些戲曲儘是些猥瑣沒用書生寫來滿足自己的**,他們總是希望自己的老婆賢惠寡言,又希望別人家的老婆放dàng不堪。實際上他們連老婆都沒討著,唯一能做的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蹲在漏風的破屋子幻想有個田螺姑娘或是千金小姐要死要活的嫁給他。
木槿見主子臉色不好,便替她換了一杯熱茶,小聲道:“主子,您可是身子不適?”
曲輕裾捧著茶杯淡淡道:“無礙,只是瞧不得這樣的男人有如此賢良美德的女人。”
她這句話說得小聲,卻被晉安公主聽見了,晉安公主點了點頭,冷笑道:“可不是,這樣的男人竟還配過兒孫滿堂的日子,沒得讓人噁心,讓唱戲的人退下,本宮不愛這樣的戲。”
幾個戲子忙不迭的退了下去,不明白怎麼就惹得公主殿下發怒了。
“前些日子我聽了一場《攀折記》,倒還有些意思,不如姐姐聽一聽?”曲輕裾淺笑道,“這天下男女,總該講究一個善惡總有報,哪能便宜都讓人占盡呢?”
晉安公主覺得自己看端王妃越發順眼了,她點下《攀折記》後,對曲輕裾道:“弟妹這話說得好,我也是這個理。”
這位晉安公主果然是個有些xingqíng的,曲輕裾笑笑的端起茶杯,“公主殿下高見。”
秦白露冷眼看著曲輕裾與晉安公主說話,扭頭冷冷的看向坐在角落的曲約素,曲家的女人果然全是些長袖善舞的狐狸jīng,姐姐一副狐媚樣,妹妹做的就是狐狸jīnggān的事,就沒一個好東西。
《攀折記》大概就是一個落地秀才愛上一個千金小姐,便用盡各種主意奪得了小姐好感,但是秀才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秀才想坐擁齊人之福,便隱瞞了此事,最後他做的事被小姐與青梅竹馬知道後,被兩人雙雙厭棄,最終窮困潦倒一生。
想攀的是小姐,想折的是一起長大的小青梅,最後攀折皆沒有成功,這算是對落魄書生貪心的諷刺。這齣戲原本並不受人推崇,畢竟對於男人來說,誰願看這種戲呢?而養在深閨中的女人,自然不知道有這樣的戲。
所以這齣戲一上演,不少人便看得津津有味,待戲完了後,一群人便討論起來,這個說書生有多不要臉,那個說小姐與青梅做得好。
“要說這書生也實在可惡,可是這千金小姐之前也不應該偷偷與書生見面,差點毀了名節,”秦白露似笑非笑道,“這世間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好一個姑娘,偏偏與成年男子攪和,可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話說得暗有所指,在場也有不少人聽聞上元節的事,所以一時間也不好接話,畢竟這是瑞王府的事qíng,瑞王此人xing格向來高傲,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梁氏聽完秦白露這席話,面色變了變,倒是她身邊的曲約素神色不變,臉上至始至終帶著笑,仿佛秦白露指桑罵槐的對象不是自己般。
衛青娥與曲輕裾皆含笑不語,仿佛沒有聽見秦白露的話似的,兩人相視一眼,抬了抬手裡的茶杯,同時俯首喝了一口。
“幸而這千金小姐沒有釀成大錯,能迷途知返而不是一意孤行,倒也是一件好事,”晉安公主的話打破僵局,她面上露出一絲凌厲的笑,“這樣的男人,就是容不得慣不得,不然就忘了自個兒是誰。”
這話一出,眾人心裡五味陳雜,世上哪個男人不偷腥,哪個男人不愛俏?
曲輕裾看向晉安公主,在她的臉上,似乎看到了某種堅定。
☆、45·高高在上
看完兩場戲,已經過了午時,晉安公主宴請諸人用過膳後,便讓未出閣的姑娘們隨意一起聊聊,她與一些已經成婚的命婦誥命談起了京城裡的趣聞。
曲輕裾聽到這些人再次提到五莊觀的玄靈真人,看來這位玄靈真人還真有些本事,不管這世間是否真的存在鬼神,但是一個人能讓這麼多混跡於複雜圈子的貴婦們推崇,足以說明他本事非凡,至於是哪方面的,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晉安公主聽到這些,倒是意料外的平靜,她淡然的笑開:“既然是個奇人,日後有機會定見一見。”話雖這麼說,但是曲輕裾能看出,她根本就不在意這樣的事qíng。
曲輕裾扶著木槿的手起身去更衣,回來的半路上卻遇到帶著丫鬟的曲約素,她停下腳步,平靜的看著曲約素給她行了一個十分規矩的萬福禮。
“見過端王妃,”曲約素如今十分清楚,眼前的大姐根本不想與昌德公府有什麼來往,她甚至能在大姐身上看到對昌德公府的冷漠,外界的傳聞她聽了不少,她想反駁卻發現這些傳聞完全就是事實,而且以往發生的某些事比傳聞更加不堪,所以她連叫一聲大姐的臉也沒有。
府上的名聲越來越差,連帶著影響了她與二姐的婚嫁,她不甘心做一個普通的官家夫人,可是現下大世家的嫡子卻不願娶她。所以她寧可憑藉自己的才貌去拼一拼,至少比庸庸碌碌過完一生好。
“三小姐請起,”木槿見自家王妃沒有動,便上前一步笑著虛扶了一把,才再度退到曲輕裾身後。
曲輕裾看了眼天色:“你怎麼獨自一人到這裡了,我方才看到姚家姑娘,陸家姑娘都在一塊聊天,你不去和她們一起玩玩?”
曲約素麵色有些難堪,勉qiáng笑道:“只是想隨便走走。”
點了點頭,曲輕裾不再多言,“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恭送王妃。”曲約素又福了福,她看著曲輕裾被好幾個丫鬟前呼後擁的引著往晉安公主方向走,咬了咬唇角壓下心底的酸澀,如今那些世家小姐也不願意與她走在一塊,她們自以為高貴,不願和自己這個甘願為妾的人來往,其實也不過是些普通人罷了,日後成婚同樣要挖空心思拉攏夫君的心,還要打理受寵的側室,到了那時她們都不過是俗氣的魚眼珠子罷了。
這種想法或許不過是曲約素的自我安慰,可是現如今她只能作如此想,才能壓制自己對曲輕裾那莫名的嫉妒,以及不該有的妄想,比如若是當初被指婚的是她,如今被人捧著敬著的就該是她了。
衛青娥等人見到曲輕裾回來,便笑道:“你總算回來了,方才還說到你呢。”
“說我什麼?”曲輕裾笑著在原位上坐下,順手取了一瓣剝好的橘子放到嘴裡。
“說你有福氣,府里側室都老老實實,沒那麼多心眼。”衛青娥笑道,“可不像我們府上,美人不少。”
曲輕裾gān咳一聲,咽下橘子擦著嘴角道:“大嫂這話可是在說笑了。”最近端王府上又是貶側妃為妾,又是某個通房病逝,前還有通房被配了莊子上的人,這還稱得上老老實實,這衛青娥是故意說來臊她的?
“我不比大嫂賢德,把府上打理得好,大嫂還是別笑我了,”曲輕裾知道在場眾人敢談端王府的不過只有晉安公主與衛、秦三人,她笑著對晉安公主道,“姐姐不知,大嫂向來是賢德之人,可她每每總是誇我這等沒本事的,姐姐你可得為我評評理。”
“好了好了,本宮的弟弟們取了你們做王妃,那是他們的福氣,”晉安公主笑著把一碟紅棗糕放到中間,“你們就多吃兩塊糕,就別互相誇耀了。”
衛青娥笑笑便把話題揭過了,她知道端王府如今被曲輕裾把持著,後院圍得跟鐵桶似的,前些日子王爺還因為某個通房病逝沉了臉色,想必這個通是王爺的人。
陪坐的幾人都是身份不低的官夫人,只可惜曲輕裾的舅母田羅氏不在,不然曲輕裾也不至於覺得有些無聊。
晉安公主今日弄個賞畫宴,不過是讓這些夫人知道她晉安公主要在京城紮腳了,同時還要她們回去告訴自家夫君,她要收拾駙馬北祿伯,這些人長些眼睛,不要多事。
這招有些以勢壓人的味道,可是誰讓她是皇上親封的長公主呢,大隆朝也不是沒有別的公主,可是只有她封為長公主,這就足以證明她的地位。
曲輕裾覺得晉安公主是個聰明又看清現實的女人,她有著尊貴的身份,不會為了所謂的感qíng委曲求全,她給北祿伯生下兒女,按理說北祿伯是不能納妾的,可是北祿伯卻做出這種事,這不僅僅是在打晉安公主的臉,亦是打皇家的臉。若是今日晉安公主由得這種事發生,那麼以後其他公主的駙馬也會跟著這麼做,有一就有二,最後可悲的還是女人。
待宴席結束,從公主府出來後,曲輕裾看到梁氏與曲約素在大門口,而她們對面是居高臨下的秦白露,她腳下不停,直接越過三人上了她的馬車,別人願意演狗血劇,她還不願意濺一身狗血呢。
馬車動起來時,曲輕裾掀開轎窗,正好看到秦白露對著梁氏與曲約素露出譏諷的笑意,梁氏臉上全是不敢發作的怒意,她彎了彎嘴角,放下了帘子。
回到端王府,曲輕裾見蜀葵與瑞香守在正院大門處,知道可能是賀珩在裡面,便問道:“王爺在屋裡?”
蜀葵屈膝答道:“回王妃,王爺來了有一會兒了。”
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曲輕裾穿過大門,橫穿正院裡的園子,到了房間的外室,就看到賀珩正在看她讓人掛在牆上的美人月下起舞圖。
“王爺,”曲輕裾笑著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站著,“這畫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