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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韓良娣的曲子一如既往的好聽,朕……”賀珩往涼亭外看了一眼,眼皮跳了跳,“朕以為這琴曲之事,偶爾玩樂不妨,但不可太過耗費jīng力,如今你乃五品良娣,日日練曲唱歌未免不夠莊重,日後你若是想讓朕欣賞什麼歌曲,可以讓樂藝府的人排練後讓朕來觀賞。”
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韓良娣當下愣住了,就連眼眶裡懸而未落的眼淚瞬間也被噎了回去。
“皇上這話便過了,妾倒是覺得韓良娣這曲唱得很好,豈是樂藝府的歌姬比得上的。”曲輕裾扶著木槿的手,一步步的走進涼亭,走到賀珩面前後,作勢要屈膝行禮,被賀珩一把扶住。
“你若是喜歡,就讓韓良娣回去好好練練嗓子,日後你與朕一起賞曲便是,”賀珩扶著她在身邊坐下,把一疊糕點放到她面前,“或者你現在讓韓良娣唱一曲,朕記得韓良娣有一首《嘆蓮賦》唱得很不錯。”
曲輕裾笑得媚眼如絲,眼波一轉,便落到還站著的韓良娣身上,略略思索後,搖著頭道:“還是算了,就如皇上您說的那樣,韓良娣品級雖不高,但總算是後宮妃嬪,讓她給妾唱曲,委屈她了。”
“你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她給你唱曲有什麼可委屈的,”賀珩微抬著下巴看向韓清荷,“韓良娣,你說呢?”
“能為皇上與皇后娘娘唱曲是妾的福氣,”韓清荷臉上擠出一個溫婉得體的笑,對著曲輕裾一福身,“請娘娘允許嬪妾給您唱吧。”她覺得自己心裡半邊極寒,半邊極熱,翻騰得難受,可是卻不得不把自己變得猶如歌姬一般。
“桃花妖,梨花白,唯有蓮花……”
曲輕裾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的靠在賀珩的肩頭,咕噥道:“今天的天氣好,真是讓人犯困。”
賀珩知道女人有了身孕後,總是愛犯困,他伸手攬住她的後背,讓她靠得更舒服一點,另外一隻手端起茶杯慢慢啜著,不時低頭看看靠在自己肩頭的曲輕裾一眼。
韓清荷看著這個場景,不知怎的就覺得自己喉嚨里有些難受,仿佛吐出一句歌詞都讓她難以忍受,到了後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唱成什麼樣子了。
“停了吧,”賀珩小聲道,“皇后睡了,別吵著她。”說完,彎腰抱起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挺沉。
自家皇后看似纖細漂亮,就連有孕三個月也不顯肚子,不過這一抱他就發現,比以往還是重了不少,看來每日吃下的那些東西還是有些用處。
想到幾個月後曲輕裾的肚子會越來越大,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到了那個時候,也不知輕裾會遭多少罪,只怕連睡覺都困難。
“皇上,要不奴才去讓人抬軟轎來吧。”明和見狀,忙上前道。
“不用了,”賀珩把曲輕裾抱得穩穩噹噹,“這裡離天啟宮也不是太遠。”
“是,”明和依言退到後面躬身跟著,做好若是皇上一個手軟,他就用身子去給皇后娘娘墊著的準備,從這裡到天啟宮後殿,一路走來也有些夠嗆。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韓清荷眼睜睜的看著皇上抱著皇后下了涼亭的階梯,待再看不見人影后,才氣惱的一把揮掉石桌上的茶杯,皇后是什麼意思,難道她韓清荷生來就該做一個歌姬嗎?
都是皇上的女人,憑什麼她還要唱曲兒給她聽!
“主子,”她身後的宮女被她這個舉動嚇得變了臉色,四處張望一眼,見沒有人後才鬆口氣道,“您可別在外面動怒,小心隔牆有耳。”
“如今她懷有身孕沒法伺候皇上,還扒著皇上不放手,就這竟然還有不少人誇她賢德,我呸!”韓清荷心頭的火氣哪裡壓得住,這段傾軋馮子矜的日子讓她有些忘了形,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主子!”宮女嚇得腳軟,一下子跪在了她的面前,“您快別說了,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起來,我身邊怎麼儘是你這樣的蠢人伺候,”韓清荷大大呼了幾口氣,見身邊的人嚇得臉色慘白,慢慢的冷靜下來,“回去!”
這麼好一個親近皇上的機會,也被曲輕裾破壞了,實在令人生厭!
曲輕裾閉著眼睛靠在賀珩懷裡,聽著他越來越重的呼吸聲,在快要靠近天啟宮時睜開了眼睛,她一臉迷茫的四處看了看,最後仰頭看向賀珩,“皇上?”
“醒了?”賀珩停下腳步,埋首笑看著懷中滿臉不解的女人,“你剛才睡著了,我帶你回宮。”
“我現在重了不少,快放我下來,”曲輕裾急道,“皇上你怎麼能一路把我抱回來,這太累了。”
“沒事,”賀珩把她抱緊了些,“別鬧,就快到了,朕抱你回去。”
曲輕裾把頭往他懷裡埋了埋,咕噥道:“丟死人了。”
“你更丟人的時候我也看過,”賀珩笑出了聲,“不過重了不少倒是真話。”
曲輕裾在他腰間一擰,哼道:“也不看看是誰的錯。”
“我的錯,我的錯,”賀珩大步繼續往前走,半點不受曲輕裾那不輕不重的一擰影響,“重些好,我喜歡你重些。”
跟在後面的一gān子人同時默默的把頭埋得更低,他們表示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當然,更沒有看到皇上討好皇后娘娘的諂媚的樣子。
☆、第101章 帝王的信任
“娘娘,”huáng楊額頭冒著稀細汗,忐忑不安的看著坐在桌前用膳的皇后,就連呼吸也不敢太過用力,仿佛一個用力就會惹得皇后娘娘發怒般。
“怎麼了?”曲輕裾慢條斯理的吃著一碗jīròu粥,配著泡得正脆的酸菜,吃得也挺有味道。她見huáng楊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接過金盞遞來的茶盞漱了口,又從銀柳手上接過手絹擦著嘴角,“說吧,什麼事讓你這般焦急?”
huáng楊腳下一軟跪在曲輕裾腳邊:“韓良娣今早被人在御花園中的荷花池裡發現,人已經泡得腫脹了。”
曲輕裾一愣,韓清荷死了?
“這話是能在娘娘面前說的麼?”木槿皺眉,如今娘娘身懷有孕,這些事qíng傳到娘娘耳中,豈不是要嚇著娘娘與腹中的小殿下,“快快住嘴。”
“無礙,”曲輕裾的左手輕輕撫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你面色這麼難看,定然不會因為這等小事,是不是與韓良娣的死因有關?”
huáng楊見娘娘神色平靜的樣子,只好咬著牙道:“殿中省的人在韓良娣懷中發現了一支白玉釵,有人認出這是娘娘您的東西。”
金盞與玉簪一聽這話,嚇得面色一變,平日娘娘的髮釵衣飾都是她們兩個在管,娘娘的東西掉了,最大的嫌疑就是她們。兩人當下便跪了下來,面色難看道:“娘娘,奴婢們看管不力,求娘娘責罰。”
曲輕裾笑出了聲,示意二人站起來,然後站起身道:“這寒冬臘月的,竟是演這麼一齣戲,就連本宮丟失半個月的白玉釵也被找出來了。既然如今是兩位母后在管理後宮,我們便去福壽宮走走,本宮也很好奇此事呢。”
huáng楊有些不解的看著皇后娘娘,娘娘瞧著似乎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
木槿先是一愣,隨即恢復了笑顏,“可不是,huáng楊快去準備鳳輦,從昨兒晚上便開始下雪了,主子如今腹中有著殿下,可不能chuī著風。”
“是,”huáng楊這才喜滋滋的站起身,轉身讓下面的人去準備鳳輦了。
福壽宮中,兩宮太后、賀珩、晉安長公主、其他三位妃嬪還有殿中省正監、少監俱在,皆是為了韓良娣溺水身亡之事。
韋太后聽完下面跪著的宮女匯報,面色沉靜道:“你的意思是,昨天夜裡亥時左右韓良娣獨自一人出了居處,亥時四刻你發覺不對勁,便與其他幾個伺候的人四處尋找,結果就發現韓良娣的屍首?”
“是,”回話的是韓良娣的近身宮女,她面對滿屋子位高權重者,顯得有些畏畏縮縮,“主子離去前,還說……”
“還說什麼?”賀珩冷聲問。
“還說只要皇后娘娘看重她,日後便能重得皇上您的寵愛了。”宮女說完這句話,便以額觸地,嚇得全身瑟瑟發抖。
“照這個宮女的意思就是說,邀韓良娣出門的是皇后,而且殿中省的人又在韓良娣身上發現了皇后的髮釵,”韋太后扯了扯嘴角,帶著著嘲諷的味道,“意思就是說皇后就是殺害韓良娣的兇手?”
賀珩皺著眉道:“母后,輕裾乃是一國之後,豈會去謀害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妃嬪?”昨夜他雖宿在天啟宮前殿,沒有與輕裾在一起,但是他相信韓良娣的事絕對與曲輕裾無關。
聽到兒子無意間當著這麼多人叫出了兒媳的閨名,韋太后挑眉看了他一眼,才又道:“哀家對此事也十分懷疑。”
“太后,皇上,”宮女聲音顫抖道:“因為半月前主子曾在園中給皇上唱曲,後來被皇后娘娘發現。那事不久後就有人剋扣主子的份例。所以主子昨天夜裡獨身一人去見皇后娘娘,也實屬無奈,請太后與皇上給主子主持公道。”
“昨晚亥時左右便開始下雪,皇后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竟然會在下雪天去見韓良娣,還能把韓良娣推進荷花池中,”晉安長公主嗤笑一聲,“做完這一切竟然也沒有發現自己丟了東西,轉身就回天啟宮後殿休息去了,那皇嫂的體力也太好了些。”
“奴婢並沒有說此事是皇后娘娘所為,”宮女的頭往後縮了縮,結結巴巴道,“而且奴婢以為,也有可能是下人所為……”
“放肆,朕的寢宮有什麼人何時出了門,朕還不清楚?”賀珩一拍桌子,“天啟宮十二個時辰都有守衛在暗處護衛,別說是皇后,就連是普通的宮女太監出入都會有人記錄下來,你誣陷皇后不成便想誣陷皇后身邊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說話的宮女顯然沒有想到這一茬,她是韓清荷從王府裡帶進來的,哪裡知道天啟宮守衛會如此森嚴,半晌才砰砰的磕起頭來:“奴婢並無此意,求太后娘娘與皇上明鑑。”
韋太后端起茶杯冷眼看著磕頭的宮女,也不搭理她磕得額頭見了血,偏頭對母后皇太后道:“別說這些人,就連咱們姐妹也是進宮好幾年才知道此事的,也不知是哪個膽大包天的賊人謀害宮妃還誣陷皇后,實在罪大惡極。”
“可不是,哀家當年入宮做了皇后近一年,才知道天啟宮有守衛隱在暗處保護皇上,”母后皇太后似笑非笑的抬起頭,視線在江、馮、羅三人身上掃過,“不過當年可沒有誰來誣陷哀家,如今年輕人的膽子是越發大起來了。”
江、馮、羅三人哪裡還坐得住,三人齊齊走到殿中央跪了下來,此事沒有查清前,她們三人都可疑,可是謀害皇后謀害宮妃的大罪可是要累及家人的,她們哪裡敢承受這樣的後果?
“行了,你們三人也不用跪,”韋太后放下茶杯,“本宮的兒媳,哀家心裡十分清楚,她不是做這種事qíng的人,就算要做,她也不會做得這麼蠢。哀家不管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但若是此事自己承認了,哀家必不會追究她的家人,可若是等哀家親自查出來,就不要怪哀家無qíng了。”
殿中省的正監與兩位少監這會兒是看出來了,兩位太后以及皇上都是護著皇后娘娘的,三人共事多年,根本連眼神都不必jiāo換一個,就知道對方的心思。
殿中省正監上前一步道:“啟稟皇上,啟稟兩宮皇太后,奴才們剛剛查出,韓良娣後頸部有被重物擊打的痕跡,從受傷的部位與輕重來看,行兇之人應該比韓良娣要矮上些許,並且是個女子。皇后娘娘要比韓良娣高上幾分,而且懷有身孕的人最忌舉起重物,所以行兇者不可能是皇后娘娘,奴才等又查過天啟宮後殿昨天到今天上午的出入記錄,皇后娘娘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皆無可疑。所以由此推斷,韓良娣一事與皇后娘娘絕無相gān。”
賀珩點了點頭,面色溫和下來:“看來有人想一箭雙鵰,”他視線掃過跪著的三位妃嬪,最後把視線落到比韓清荷矮的羅吟袖與馮子矜身上,臉色再度沉了下來,“把伺候羅貴嬪與平才人的宮女太監通通抓起來,挨個審問。”
“皇上!”馮子矜跪著前行兩步,“妾是冤枉的,皇上!”
羅吟袖看了眼神qíng激動的馮子矜,繼續把頭埋了下去。
“皇上,皇后娘娘求見。”明和進來報導。
“宣,”賀珩冷厲的臉色頓時變得溫和,待曲輕裾進來,他忍不住站起身,扶著人在自己身邊坐下,“外面正下著雪,你怎麼過來了?”
“剛才聽到韓良娣沒了,她身上又正巧有妾的髮釵,妾哪裡還坐得住,”曲輕裾微皺蛾眉,“妾的髮釵半月前便掉了,那次妾在御花園裡睡著後,也不知掉在哪了,皇上您還特意賞了妾一套貓眼石髮釵,誰知竟會出現在韓良娣那裡。”
賀珩當下便想起,半月前他與輕裾聽韓良娣唱曲兒,結果輕裾睡著了,他把人一路抱回了天啟宮後,才發現掉了兩隻髮釵,他第二天就讓明和送了一盒子鑲貓眼石的釵環到天啟宮後殿。看來那支白玉釵,就是半月前掉的掉的兩支之一了。
“別惱別惱,朕知道此事與你無gān,”賀珩拍著她的手背,“朕定會讓人徹查此事,還你一個清白。”